恩不恩的再说,这年头兵荒马乱,哪里都不乏恩将仇报或是虚以为蛇之辈。
客套话总还是要说的。
“郎君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糜竺脸上带着矜持的笑容,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对马擎说道:“郎君的船队既已沉入湖底,那敢问郎君入我下邳……仅仅是为了避难吗?”
马擎摇了摇头,顿了一下,他已经知道糜竺下一句话想要说些什么,无非是不让他再兴兵,令徐州吏民家破人亡罢了。马擎虽然不在乎糜竺的出发点,但他必须要在乎自己的小命……他的命现在攥在糜氏兄弟手上,所以他只能依理说服,不可以势压人。想了想,他温和地说道:“糜先生以为,当今徐州乃至天下,以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而言,可过分?”
糜竺眯了眯眼睛,他知道,面前这个凉国勋贵不是个好糊弄的角色,因为这小子要开始糊弄他了。
糜竺点头微笑,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其实心里已经笑出花来,他只想看看,马王爷的儿子究竟能说的多么天花乱坠!
“天下因何而乱,战乱。各地诸侯纷争,苦的必然是百姓,但如何才能止住争锋?向您这样同时与凉国、江东孙氏协商,保全下邳一地固然是难得的善举,但您可曾想过,这种情况又能怎样呢?如今这种情况,无论敌我都无法接受划地而治或是半生心血打下土地却俯首称臣。”
“那将军以为,应如何改变现状?”
“我父亲常说,只有战争才能平息战争,也只有战争才能带来和平!”马擎歪了歪脖子,他清楚地知道糜氏兄弟对这句话不会有多少认可,但他还是笑着说道:“如果战争无法避免,我希望赢家是我们凉国。如果胜利一定会到来,我希望是我们马氏与马氏的朋友们共享平定天下带来的喜悦……糜先生,您以为呢?”
糜氏兄弟相视一笑,糜芳率先笑了起来。
大言不惭!
这与胜败之论无关,他们只是单纯对这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年轻人的想法而感到可笑。
马氏的朋友,马氏的朋友……马氏如今还能有多少朋友啊!
“你们笑什么?”
马擎没有说话,董钝已经梗着脖子问道:“你们两个,在笑什么?”
任谁都能看得出这两兄弟根本就是在嘲笑马擎。
“嘿嘿,马郎君、董郎君,你们现在有多少人马?五百!”糜芳终究年轻一点,性子上也不同于兄长的温吞,伸出五个手指说道:“没有人能毁掉我们的家园,徐州已经被你们毁了!糜某并不知晓什么军政大事,小人只不过是个商贾,说白了,走卒贩夫之徒。但世子殿下您明白的吧,匹夫之怒(www.ibxx.com),如果您决意在走出糜氏府邸之后就要再度向徐州发动战争……”
糜芳没有说完,他只是摆了一下手,身侧数名僮客便抽出腰间环刀向着董马二人逼近过来。
这个时候,糜竺叹了口气起身说道:“世子殿下,并非是糜氏欲与凉国交恶,实乃别无他法,为了保全徐州,便只能请世子殿下暂居下邳,待徐州战事尘埃落定……”
糜竺的话还没说完,董钝已然飞身扑出,刹那间抽出腰间两柄精锻弧刀舞得好似螳螂扑食一般,长身跃起一刀斩击在糜芳身旁几名僮客抽出的环刀上,刀刃相击发出惊人的清脆声响。
僮客的环刀……竟是同时齐齐断为两截!
中平年间造出的铁刀,哪里是凉国弧刀的对手?
然而在这些糜氏家兵尚未反应过来时,董钝已经越过他们,两柄弧刀交叉着夹在糜竺的脖子上……而糜竺,被董钝的猛然飞扑吓了一跳,匆忙坐起的身子正定在保持半蹲着的动作上,手中一尊酒液全数溢出。
“两位糜兄,恐怕眼下的情况还需要在下为您稍作讲解。”马擎在这个时候站起身来,视奔跑向堂中的糜氏家丁如无物,对糜竺说道:“从马某踏入糜氏起,贵府所能选择的路,就只有两条而已……起兵帮我,杀了我或是交给江东人,无论杀了我或是交给江东人,糜氏和徐州,一个都不会留。”
“如果杀了我,整个天下都会知道凉国世子在徐州走失,当然,还有现在拿刀架在你脖子上的这个是我的兄弟董钝,他父亲是凉国临洮侯董卓,你们知道的吧,驻军白帝手握数万精兵拒孙坚数年之久。二位尽可能想一下,如果他老人家知道自己唯一的嫡子死了,他会不会率领兵马乘风破浪,从白帝城到下邳东城南岸,不计伤亡不顾损失,撑死两天水路,你们即便现在开始跑……过不了江,就会被董将军擒住。”
“不过二位不必心急,想必在下的父亲也会是一样的愤怒(www.ibxx.com)。您仔细算过凉国究竟有多少人马吗?没关系,我来帮您算。”马擎笑着,单单伸手一指门口冲来的家丁僮客,便将那些人统统吓得止住脚步,谁都看得出来,家主的性命攥在人家手上呢。
“征西大将军马玩,因大月氏使节在陇都擅杀我大凉子民一人,发十八万西域精兵征讨贵霜,前日大胜回还,不过西域人的兵力还是要弱一些的。陇都八部校尉,直系兵马超过四万精锐,驻守凉州各地。征北将军吕布率军讨伐鲜卑,如今已经打到东部鲜卑,也就是幽州的北面,正要南下与冀州关都督合并一处,到时候,又是十万大军。而在青州,二十万青凉武卒……”
“我认为你们应该重新考虑策略了。”马擎微微笑了,“因为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是大凉国唯一的世子,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