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喔……”
羌骑的呼哨声响彻战场,马背上那些头系衣巾的骑兵在一刻钟前还打着凉国的旗号,如今那些曾经令他们为之效命的旗帜被随意丢落地下置之不理。
他们反了!
成宜的计划很简单,凉国陇都京畿腹地如今兵员空虚,在出征前他便已飞马传送书信上表朝廷,马腾的五万大军都在这里,陇都只剩下那点儿杂牌城卫军了。
归根结底,大凉虽强,但扎根凉国内部的成宜知道马越的弱点在哪里!
凉国最精锐的军士已经一批一批地送往东方战场,在冀州或是在徐州,比起那边的军士,陇都的驻军除了凉王覆甲骑以外不过是一群‘老弱病残’罢了,不足为虑。
关键问题,是东边战场的兵马与董卓那一票人,只要他们无力回援,成宜的大业,就可期了!
因而他反叛的时间把控的很好,马宗率军出陇关,到时候只要七百人锁死关塞,他几万人也别想攻得进来。
对有着雷震关之名的陇关,成宜还是很放心的。
所以,他需要的仅仅是击溃这支没有将军的凉国兵马,尽量招降一部分人,然后再与回过头的汉中军合作便可以了。
只不过,这次进攻的时机,成宜选择的不太好。
这或许就是他倾尽一生都不过是个校尉的原因。
他以为手中的一万军队,就能稳操胜券了。
轰踏的兵马自后军猛然杀出,顿时前方本与汉中军打得势均力敌的凉国兵马登时显现出溃败之势……这世上没有任何一支兵马能够承受突如其来的前后夹击,况且这样的攻势还来自于与自己穿着同样铠甲,从陇都走来的兵马。
他们舟车劳苦地赶路,就为了在这个时候从背后对袍泽掏刀相向?
谁愿意去想想这些事情……有些人一生可能只会经历几场大规模的战争,而更多的人,一辈子都不会遇到他们如今经历的状况!
汉中军出现溃败,紧随其后的便是凉国军队军心动摇。
“降者不杀!”
羌人特有的嗓音在战场上响起,尽管他们还未能完全取得战役的胜利,但很明显,数目占据绝大多数的敌人已经丧失了斗志,这个时候他们喊出这样的话也仅仅是为了再一次削弱敌人的战斗意志罢了。
战场是为了打垮敌人的精神,而非杀伤敌人的肉体。
否则那只是屠杀、泄愤。
与战争这种政治活动毫无关联。
凉国兵马的压力太大了,一面是势均力敌的对手,一面是不举旗帜的同袍,三方兵马在此混战,只有他们没有主心骨……他们的将军杀穿敌阵去了山谷里,这个时候,谁能给他们号令?
反观成宜的叛军兵马,号令行进名列有序,又是突然袭击出乎意料,短时间内便已经攻破了凉国兵马后部的两个曲,顺势挥师向前杀去。
“军侯,咱们的兄弟在慢慢死伤,有些人已经开始向左右溃退,咱们也撤吧!”庞淯已经从前线撤了下令,前番汉中军抵抗最凶的时候他捱过了整场战斗,身上添了许多道伤口,但就此也不罢手,一直坚持到汉中军出现溃败之时才撤回到兄弟们的身后,在人群的夹裹下向前推进,猛然间听到部下这么说,不禁回头北望。
他看到那些额头和兜鍪上缠着衣巾的凉国军队正向着自己的袍泽发动一次又一次地冲击,每一次都是数曲人马成群结队地围攻一个曲,号令严整之下哪个曲会是他们的对手,眼看着便要被击溃了。
穿过重重人群,他看清楚了那个躲在人堆里面带狂放的笑容审视着这一切还不忘发号施令的人。
“成宜……”声音像是从庞淯的牙缝中窜出来,尖刻,并夹杂着深仇大恨。“告诉旁边两曲兄弟,让他们稳住阵脚,防御汉中军的反扑,让咱们的弟兄们跟我回头,我要宰了那个成宜!”
呼喝之间,先前冲锋的庞淯一曲在友军的保护下从容后撤,之后便掉头朝着叛军迎头逼近。
庞淯没有办法,尽管他在军中有些威信,但也只能在战场上影响几个关系较近的曲长,满打满算不过两三千人的兵力,这在双方投入兵员将近七万的战场上能够做出什么事情?他们又不是凉国最精锐的覆甲军,仅仅是普通军士罢了,能保住性命已属不易,其他的一切都是奢求。
在战场上,万人敌毕竟天下都没有几个,大多军士穷其一生功勋卓著者不过十几个首级,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中能放翻三五敌军已是丰功伟绩……在这种大环境背景下,庞淯要穿过敌军的重重保护,直狙叛军正中间的成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