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粮向两个执法队士兵使了个眼色,那两人当即会意,连忙跟随而去。
……
今天的牢房格外的挤,十五岁的易武靠着墙壁假寐着,因为人实在太多了,很多人只能像他一样站着睡觉。汗臭味、粪水味,熏的小易武头昏脑胀的。
此刻的他很想念家里的那两间茅草房。尽管它一到下雨天就会四处漏水,尽管那土坯堆砌的墙壁上还有一条很大的裂缝。但是在其中一间房里他有着自己的小角落,那里铺着厚厚的干草。他想着,此时如果能在那草铺上美美的睡上一觉,再盖上那件邻居几年前送的旧棉衣,那会有多美妙啊。
易武畅想了一会儿,最后只能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他家积欠了官府太多钱粮了。税吏们多次催逼,他家仍旧湊不出。终于有一天如狼似虎的税吏们要将父亲锁拿,母亲跪地苦苦哀求,税吏们仍然不肯罢休。想到父亲身体不好,无奈之下,年幼的易武这才挺身而出,情愿代父受过。
在这个黑暗的年代,底层百姓除了正税外,他们还要供奉日益增多的藩王宗室,以及应付县里各种繁多的苛捐杂税。什么库子钱,篓子钱,车脚钱,火耗等,又随着这十几年三饷的节节攀高,使本来就难以为继的易武家终于不堪重负了。
从记事起易武就没吃过一顿饱饭,父亲总说熬一熬苦日子总会过去的,可是这几年地里的收成,一年却比一年差,易武已经渐渐的看不到希望了。
与易武关在同一牢房内的还有同村的张远,张远只比他大了一岁,他们一同在牢里度过了十多天。这些天里,他们不仅经常被看守们殴打,还要隔三差五地被戴上枷锁游街示众。衙役们说,直到家里拿钱赎人为止。
易武看不到张远的位置,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他此刻只希望黑夜能够早点过去,因为天亮后通常会有两刻钟的时间能出去透透气,他觉得那两刻钟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牢房里并不是所有人都必须站着睡觉的,易武就知道,至少有三个人是可以躺的。那三人都是膀大腰圆,一脸的横肉。领头的那个外号叫开山虎,真实姓名没人知道,也没人敢问,这牢里的所有人都要看他们的脸色,开山虎没事时总会拿牢里人出气。
易武听一个老伯说过,这些人都是虎啸堂的人,因为杀了人才被抓到了这里,他们的教父正在与县里协商。相信要不了几天,他们就能放出去了。
虎啸堂的大名,易武是知道的,他们在本县杀人放火,欺行霸市,强取豪夺,百姓们是个个敢怒而不敢言,平时看到他们都是绕道走。
易武正胡思乱想之际,这时只听哐当一声,房门被打开了,有几个人拿着火把冲了进来。
那明晃晃的火光照的易武睁不开眼睛。
“咳,我喊到名字的都给本队长出来!”
听话音似乎是名老者,不等众人思索,那人接着喊道:
“陈兴志、马三、李忠、易武、张远、萧有粮……”他一连喊出了三十多个人名。
易武吃了一惊,他不知道这些人为何半夜还要提审自己,更搞不清对方到底是何身份。他的心里此刻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能出去透透气了,忧的是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一阵叮叮当当之后,随着牢门被打开,不少人趁此挤了出去,易武周围顿时就空旷了。在火光的照耀下,他还看到了张远,那个光着膀子脏兮兮的少年,他身上的几条鞭痕还是那么清晰。
张远也正好看了过来,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随后便提心吊胆的走了出去。
“未喊到名字的,立刻滚回去,否则杀无赦!”那名老者又叫道。
很多人被吓得又推推搡搡着拐了回去,开山虎嘴里嘟哝了一声,也不情不愿的回去了。
待牢门锁上后,那老者一边重新问了众人姓名,一边在纸上记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