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马厂长这边能有一个降价的意思,别家跟着一块降,那么是不是重装办那边也就没办法了?法不责众嘛。”郭培元继续引诱着。
马伟祥呵呵一笑:“我说老郭,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你也不懂吗?我老马今年都是快退休的人了,我去当这个出头鸟干什么?我图个啥呀。”
“内田先生答应,如果马厂长这边能够率先降价,降下去的这部分,内田先生愿意拿出5来作为马厂长的辛苦费。”郭培元抛出了最关键的诱饵。
“5?”马伟祥眼睛一亮。这次日本化工设备厂商到中国来找代工,带来的业务都是以千万元人民币计算的。如果落到海化设手里有200万,那5就是整整10万元,这可是一笔大钱啊。马伟祥是个比较守规则的企业领导,平时也就是收受一点客户的礼品,金钱的贿赂他是不敢收的。这就使得他虽然看起来比别人富裕一些,家里好烟好酒不断,工资基本可以不用,但距离拥有10万元巨款还差得很远。
给日本人降点价,其实并没有损害国家和人民的利益,因为即便是降了价,海化设还是有利润的,而且利润还比较高。在时下,厂子能够不亏损都是一种功劳,他能够为厂子赚到利润,谁又能够说长道短呢?在这个前提下,拿点回扣,似乎也不能算是违法吧?现在拿回扣的领导也不是自己一个,社会风气使然,自己有必要装清高吗?
不过,虽然有这样的想法,马伟祥脑子里还是保留了一丝清明,确切地说,是看到别人被蛇咬了之后,他自己心里留下的阴影。这个阴影,就是一年多以前程元定落马的事件,当时大家也觉得不过就是出了个质量事故,又没有什么人身伤亡,上级能怎么办呢?可就大家打赌程元定是会被罚酒三杯还是罚酒五杯的时候,传来的消息却是程元定被抓了,随后便是判刑。
这一下可把大家的酒都给吓醒了。尼玛,重装办这也太狠了吧?明明是国家的事情,犯得着下这样的狠手吗?与其他同行聊起此事的时候,大家的观点不尽相同,有人说程元定过去自己不检点,还敢挑战上级的权威,这是自己作死,也有人说这体现出了国家推行一个政策时候的决心,程元定就是那只吓猴的鸡。
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上级的指示,尤其是来自于重装办的指示,是不能随随便便应付的。这一次重装办要求各家企业统一报价,大家没怎么呲牙,也是源于此。
当然,大家愿意执行这个政策,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如果政策的执行是成功的,各家企业都能够从中获得额外的利润。简单地说,就是这件事对大家都有好处。人家拿刀逼着你接受一件对你有好处的事情,你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郭培元给马伟祥提供了另外一种可能性。如果海化设能够答应降低一些价格,就有可能单独拿到日本的外包业务,马伟祥自己也能拿到一笔回扣。而如果海化设坚持按重装办的要求做,日本人是有可能会拂袖而去的,到时候可就是芝麻西瓜全丢了。
“这件事,瞒不过重装办那些人的。”马伟祥思考了一下之后,放弃了答应郭培元要求的念头,钱是好东西,可总得自己有命花吧?
“老郭,你去问问其他企业吧,如果别人那里敢降价,我就敢跟着降。如果别人那里不敢降,我也没这个胆。”
“马厂长,不瞒你说,我这些天已经跑了不少家了,大家都是这个说法。其实,我觉得觉得吧,大家约好了一起降价不就行了?”郭培元有些灰心,但还是做着最后的努力。
马伟祥道:“我和那些企业的厂长都通过电话了,大家的态度是一样的,都不想当这个出头鸟。我们这些企业,都是国有企业,头顶上的乌纱帽是归上级管着的,谁敢跟上级顶着干啊,除非是……”
说到这里,他向郭培元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郭培元心念一动,追问道:“马厂长,你的意思我不太明白,你是说,如果不是国企,就无所谓了?”
“那是当然,不是国企,谁还在乎你上头怎么说?那些乡镇企业不都是由厂长说了算的,谁管得了他们?”马伟祥说道。
郭培元试探着问道:“可是,马厂长,人家池谷制作所可不是要买什么玩具之类的,乡镇企业干得了压力容器这种活吗?”
马伟祥冷笑道:“老郭,你这就外行了。当年咱们国家从日本引进大化肥设备的时候,我们海东省有一家乡镇企业,就因为积极承揽分包业务,得到过重装办的表扬呢。你想谈这件事,为什么不去找他们试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