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浩依然是虎着脸,像是谁欠了他一百担谷子似的,他说道:“马厂长,你怎么知道,海化设没有第二个董岩呢?你能打保票吗?”
“我当然打不了保票。不过,你说的十个、一百个,肯定是没有的,害群之马,也就是一两个而已。”
“这可不一定了。在董岩的事情出来之前,你马厂长不也没看出他的问题吗?其他的干部,包括你们厂领导和中层干部,你就相信不会有类似的情况出现?”
“这……,任处长,您是什么意思?”马伟祥终于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刚才还在说董岩的事情,怎么一下子就转到海化设的干部队伍上去了?而且听这位任处长的意思,好像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想借董岩这个由头,来查一查海化设的整个班子呢。
马伟祥自己倒还真没什么贪污腐败的事情,这个年代里干部搞点吃吃喝喝、以权谋私的事情是难免的,但要说直接收受贿赂,还不太多见。可是,谁的事情经得起这样调查呢?尤其是,他刚刚以收取乡镇企业报酬的名义把董岩送到公安机关那里去了,那么如果查出其他干部也有类似的事情,是不是也要一并交给公安机关呢?
马伟祥可是知道的,海化设的领导也罢、中层干部也罢,要说绝对没有在外面干过私活、拿过好处费的,几乎是凤毛麟角。也正因为如此,董岩才有胆子去给阮福根帮忙,他的倚仗也就是法不责众罢了。如果听凭任浩他们在海化设进行调查,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翻出来,恐怕大家都要倒霉了。
“任处长,我们接到的群众反映,主要也就是针对董岩来的,其他人的没多少。”李志伟也在帮着说话,想打消任浩进一步调查的念头。
谁曾想,他这话恰恰给了任浩一个口实。
“你说针对其他人的没多少,那么到底是多少呢?”任浩机敏地问道。
“这……”李志伟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谁让自己犯贱,要说什么“其他人没多少”。所谓没多少,那就是还有一点点的意思,不管是涉及到谁的一点点,落到任浩手里,还不就成了一个把柄?届时那些被牵扯到的干部,还不把他李志伟给吃了?
“李处长说话就是这个毛病,没个把门的。其实,我们只是收到过关于董岩的举报,其他人的一概没有。”马伟祥只好亲自出面说话了,把李志伟拉出来的东西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任浩是有备而来,哪会被马伟祥这一句话就堵住了。他冷冷一笑,说道:“没有针对其他干部的举报,也不代表其他干部就没有问题。既然没有你们没有收到举报,那我们就在海外设住下来,公布我们的举报电话,相信海化设的职工是会勇于举报不良社会现象的。”
“这没必要吧?”马伟祥哭的心都有了。这算个啥事啊,自己不过就是闲来无聊,让公安抓了个董岩,怎么就招来了任浩这么一块牛皮糖,还就粘在自己身上甩不掉了。任浩如果真在海化设住下来,不说有没有人举报,光是造成的负面影响,就够自己喝一壶了。
省领导一旦听说国家经委派了监督室的干部蹲在海化设不走,能不怀疑自己有问题吗?厂里那些八卦心极重的干部职工,能不到处散布小道消息吗?为了对付一个董岩,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值得吗?
“这事还很有必要的。”王时诚一脸严肃地说道,“经委领导对于董岩这件事非常重视,他们认为,如果仅仅是一个董岩的问题,千把块钱的金额,抓与不抓,意义都不大。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海化设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情,是不是厂里的风气有问题,干部队伍普遍堕落,这才是最值得关注的。领导派我带着任处长、佳佳他们到海东来,就是让我们把这个问题调查清楚的,海化设具体是怎么回事,我想,马厂长你应当是最了解的吧?你说说看,我们是不是需要在海化设住下来?”
一席话,说得冠冕堂皇,马伟祥却是一下子就听懂了其中的潜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