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水先生请鲤伴坐下,又给他斟了酒。又请他多吃些菜。</p>
鲤伴觉得这菜吃的是食不下咽,坐立难安。</p>
事到如今,鲤伴也不好假装自己听不懂汉话，只好捧着酒杯,问道：“先生可是有事教我？”</p>
明月小姐觉得鲤伴实在是惨,可又觉得他这样也怪有意思的。</p>
看到鲤伴坐立难安,战战兢兢的样子，她就觉得实在是很可爱。</p>
她转身去陪山翁一起煮菜去了。</p>
山翁手上握着一双竹筷子,夹起一把青菜，放在了炉子里，热水烫过的菜,细细食之,有丝丝甜味。</p>
瞧见鲤伴的样子，舜水先生只是笑道：“不要担忧，吃点菜，喝点酒，今天晚上天气不错,慢慢说话,时间也是足够的。”</p>
鲤伴只好应声喝了酒，又拿起筷子,猛夹了好几口菜吞到嘴里去。</p>
舜水先生只是笑。</p>
“十年春这酒有个喝法。”山翁对着明月说道，“一口喝下去，酒在喉咙里烧起来，什么味道都尝不到。慢慢品下去,辣中带甜，回甘绵长，奥妙无穷。”</p>
他话是对明月说，但是在场的几人都知道，这话是对鲤伴说的。</p>
鲤伴也不假装没听到，而是向山翁道了谢。</p>
又厚着脸皮，端着酒杯对舜水先生说道：“先生可否再赏我一杯酒吃？”</p>
舜水先生嘿嘿一笑，把一壶酒都给了他。</p>
“自己倒罢。”</p>
鲤伴也不婉拒，只是给自己倒了杯酒，又给舜水先生满了杯。</p>
明月觉得这些男人实在是太过无聊。</p>
她刚这么想，山翁又给她拿了一个碗，夹了一堆刚烫好的菜，让她养养胃，垫垫肚子。</p>
明月吃了菜，又见到山翁夹了一堆的小菜往炉子里放，又拿起一碗煮好的米放到炉子里去，这一锅子煮出来的菜粥是又香又稠。在这个大名府中拿出来招待客人不太合适，可这毕竟是白米饭，拿来招待客人，也勉强是说得过去。</p>
“多吃些素菜，才不会什么乱七八糟的江户病。”</p>
江户病是今天山翁上街溜达的时候，用自己半通不通的扶桑语和江户的菜贩子聊天时听他说的。</p>
菜贩子说吃了自己的菜不会得江户病。</p>
山翁听懂了病，就问菜贩子那是什么病。菜贩子见到穿着道袍的山翁，吓了一跳，肩上挑着的菜也掉了地，哆哆嗦嗦的趴在地上，却不知道怎么开口。</p>
山翁扶他起来，又和善的重复问了一遍。</p>
菜贩子便哆哆嗦嗦的将江户病这事告诉了山翁，山翁听到那江户病的症状是什么四肢无力，心悸，心急，有的人还厌食，呕吐，眼前发黑，病入膏肓之后，甚至会药石无灵，一命呜呼。</p>
听到这里，山翁看了看菜贩子卖的那些菜的品种，心中有了计较。</p>
“哦，那治这病不仅要多吃这些菜。”山翁说道，“还应该多吃些豆子。”</p>
菜贩子大着胆子问道：“这位大人，请问要吃什么豆子？”</p>
山翁说道：“什么豆子都行，只是不能生吃，煮了吃，做豆腐吃也行，磨豆浆也行……”</p>
说完这些，山翁就继续去逛自己的街去了。</p>
谁能想到，到了晚上，山翁就真的烫了一堆的菜，不仅煮菜，还把蒸好的倒进炉子里去和菜一起煮了做菜粥喝。</p>
“江户病……”明月小姐想了想，这个江户病其实还有一个名字，叫做脚气病。</p>
脚气病是曾经流行于食物种类匮乏的扶桑国的一种常见病，尤其是在某个当上了庸医的文学家森鸥外推行的治疗方法之后，脚气病非但没治好，反而情况变得更坏了。</p>
“那个病，多吃点豆制品就不会得了。”明月小姐不太明白山翁为什么也会知道治病的方法，“山翁是如何知道的？”</p>
“我看那扶桑人卖的菜里不但没有什么豆子，连菜的品种都少得可怜，想要吃块豆腐，价格不仅贵，而且东西做的也一般。”</p>
山翁说道：“他们该多吃点别的东西，别盯着几种菜就这么吃来吃去。”</p>
这是多么理直气壮地言论。</p>
◇◇</p>
舜水先生与鲤伴又聊了一会儿，见他态度自然，行动举止也不再是刚见面时那般战战兢兢，也觉得他这人有些意思。</p>
“我有一事，实在不愿继续瞒着先生。”鲤伴正色说道，“其实在下父亲乃是妖怪。”</p>
说来惭愧，舜水先生听到这话，只是微微一愣，随即说道：“哦，是什么妖怪？”</p>
“是滑头鬼。”这是扶桑特有的妖怪，鲤伴解释了一番之后，看到舜水先生的脸色也没怎么变，觉得心中有些不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