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的天气太过异常,开春以来没有下过一丁点雨,反而寒气往后推迟了一段时间。熬到入夏,老天爷还是不肯下雨,照这年景下半年估计没有多少雨水可下,唯一盼望着冬日里多下上几场大雪。</p>
牛二和站在自家麦田上用斗笠使劲扇着风,想法子驱使着身上的燥热,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斗笠扇过来的风热乎乎的,丝毫不顶用。</p>
牛二和越扇越烦躁,经年的劳作让他的面容躯体都是粗糙赤红一片,三十多岁的他满脸干巴巴的褶子挤在一起,活脱脱像个五十岁的老人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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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望去,这是自家的二十亩自耕田地,这是牛二和祖辈流传下来的家业土地,赤贫如洗的他一生只能靠这二十亩地过活。</p>
他不耐地将斗笠往头上一戴,幸勤劳作起来,麦子已经收割完了,现在主要是捆麦秆,麦秆对农民来说也是宝贝,可以肥田,作饲料,柴火,饿得紧了也可以捣碎了掺和着饭吃。</p>
牛二和和他的婆娘二人捆着麦秆,两个十几岁的儿子干不了重活只是在田间仔细寻找着掉落的麦粒和遗落的麦秆,一粒一杆分毫不能放过。</p>
良久,终于将这片田的麦秆捆扎完毕,一捆捆堆放在地头,望着光秃秃的地头和堆放的麦秆,只有这个收获的时候牛二和心中才能稍微获取一些满足。</p>
这是他血水泼洒在这片田地耕作的成果,身侧两个儿子瘦小身躯蜷缩着堆放的麦秆之下遮蔽阴凉,庄稼人的生活苦啊,这么小的稚童们打小就得跟着爹娘去田地里劳作。</p>
牛二和对身边婆娘说道:“今天吃顿好的,磨点新收的麦子做面条给大娃二娃吃。”</p>
两个孩童听到欢声叫了起来,蹦蹦跳跳跟着娘亲回家做饭去了,牛二和看着孩子们欢跳的背影眼角带着笑意。</p>
也只有在这几天才可以让全家人吃上几顿饱饭。</p>
农民的生计只能靠着老天爷过活,可这死老爷就不给农民活路,生生的要把人逼死。今年的冬麦因为干旱又欠收了,得亏去年底下了几场大雪,不然的话麦田恐怕真就颗粒无收了。他的二十亩地今年夏收共有小麦十石,平均下来每亩粮收也不过五斗,这个收获着实可怜得很。</p>
想到这么点的收成,牛二和心中憋闷不已,不由得对未来一大家子的生活忧虑起来。</p>
庄稼人的饭量本来就大,放开吃的话,这十石麦子仅够他们这一家子人一年的口粮。可是这哪能随意吃喝,种地要留种,各种生活花费,最要人命的是纳粮当差,赋税和火耗一亩就要耗费你几斗粮。</p>
种种克扣下来,一亩田能余下一斗口粮已经是救命粮了。</p>
牛二和细细盘算着,越算越绝望,他发现余下的粮食支撑不了他全家熬过今年的冬天,难道真要冻饿而死吗?</p>
至于背井离乡逃荒别地求生牛二和想都不敢想,不到万不得已谁会去走那一步,那一步几乎是条死路。</p>
他起码还是祖辈拼死守护下来的二十亩田,再怎么惨那也有条求活的希望。</p>
现在到了夏税秋粮征银的时候,只能给予在这上面,希望州县城里面的粮店老板们能够好心提些粮价,给予他们这些庄户人唯一活命的希望。</p>
自嘉靖年一条鞭法实施后,各州县的田赋、徭役以及其他杂税并做一条,合并征收银两,按亩折算缴纳。</p>
农户们要想缴税只能征银上税,可庄稼人穷的叮当作响,手头哪有银子,要想换银只能挑粮去州县城中去卖。</p>
但是城里有粮行存在,他们势力庞大,随地摆卖或者私相买卖都不允许,要想卖粮换银只能让粮店收购自家的粮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