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病总不见好转，韩雨的心也日渐沉重，在爷爷面前强装笑脸，背地里却常默默流泪。
韩雨每天放羊也精神恍惚，这日坐在山坡上，下巴搁在膝头，手里捏着朵野花又怔怔出神。天气已转凉，草也渐渐泛黄，羊群却依旧吃的兴高采烈。韩雨不仅有些羡慕，觉的人要是像羊一样就好了，只知吃草，睡觉，无忧无虑，即便第二天被人宰了也茫然不知。
可韩雨毕竟是韩雨，不是寒羊，想抛开烦恼，烦恼却纷纷袭来，甩都甩不掉。
韩雨叹了口气，觉的人还是更像这山里的野花，不然古人怎么常用花拟人，说什么“人比黄花瘦”，估计再过一段时间，自己和手里这黄花也差不了多少了。
的确花有花开花谢，人有生老病死，都是没法儿的事。一阵山风吹来韩雨手里的野花摇了摇头落下一片花瓣来，韩雨更是惆怅，想到爷爷暗道：“莫非真的人老如花败？”，随即暗骂自己乌鸦嘴，好端端的竟然诅咒起爷爷来了，连忙“呸呸”了几声，但心情却更差了。
韩雨无精打采的回到家，见爷爷正在熟睡，也不叫醒爷爷，轻手轻脚的做了面条，自己先吸溜了一碗，然后又盛了一碗，觉的饭温热正好这才唤醒爷爷。
韩中华慢慢的吃了几口，一阵咳嗽又呛了出来，弄得胸前炕上到处都是，韩雨一边给爷爷拍背一边把四溅的面条收拾了，重新给爷爷端了一碗，韩中华却挥手示意不吃了。
韩雨端着碗站在当地，看着爷爷那日渐消瘦的身体，憔悴不堪的面容，心下难过眼眶也红了起来。
韩中华见她闷闷不乐，反而安慰她，“傻孩子，好端端的干嘛要哭鼻子，爷爷就是让前段时间的病给闹的，过一晌儿子就好了，再说上了年纪哪有不生病的，别看你现在生龙活虎的，等到了爷爷这个年纪指不定还不如爷爷现在呢。”
韩雨也不想让爷爷担心，勉强挤出个笑脸转身去收拾了，韩中华在后面道：“爷爷真的不用你担心，瞧你那笑的比哭还难看。”
韩中华歇了一会儿精神头也好了许多，韩雨给爷爷背后垫了个枕头，让爷爷靠着墙看电视。B市电视台正在重播《新白娘子传奇》，这个电视剧韩雨看了好几遍，每次都哭的不行，为这段著名的人妖恋感动不已，从头看到尾，也亏B市台一年重播一遍，正好满足了韩雨的要求。
今天韩雨既没有哭，也没有为精彩的故事情节激动，而是坐在那里呆呆的出神。隔了半晌儿，韩雨突然问韩中华道：“爷爷，你说人死后真的有轮回吗？”
韩中华被问的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好一会儿才道：“估计有吧。”看了看韩雨见她脸对着电视，眼神却不知飘向何方嗔道：“你这孩子，瞎想啥呢？好端端的咋问这个？”
韩雨幽幽的道：“你看许仙千年前救了白蛇，经过无数个轮回还是和白娘子遇到了一起，不知我下辈子轮回的了那里，还是不是人，或许变成了山羊，大树又或许变成了石头。”
韩中华听了心下失笑，不知孙女今儿又咋了，古古怪怪的，怎么起了这些念头，“咋就不是人了，像你这样心善的，下辈子一定还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只是不知生在那里，和谁在一起。”
韩雨露出笑脸道：“自然还是和爷爷在一起！”说着顺着炕沿走过去，拉住爷爷那已经变形的手轻轻的抚摸着。
他爷孙俩虽然平时不说，但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感情自然深厚，只是韩雨不善于表达，韩中华更是大老粗一个，但不经意间，那份真挚的感情就体现了出来。
韩中华用另一只手摸着韩雨的头发笑道：“来生嘛，爷爷就未必能看见你了，再说死后是要喝孟婆汤的，你哪儿还能记着爷爷。”
韩雨轻声道：“那我就不喝，下辈子还给爷爷当孙女！”
有过了一会儿，韩雨又问道：“爷爷，你说好人一定有好报吗？”
韩中华假装生气道：“你这孩子，尽问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韩雨急道：“不是，我是看许仙做好事救了白蛇，就讨了个漂亮的老婆，虽受了苦，儿子却考上状元，最后一家团团圆圆的才这样说的。”
韩中华道：“那是当然，好人当然有好报，书上都是这么说的。”
韩雨摇了摇头道：“我看未必。”说着看了看爷爷又道：“像爷爷这么好，却苦了一辈子，现在还老得病。”
韩中华听了一怔，不由一声叹息，看了看韩雨，心道：“哪有你说的那般轻巧，是不是好人得看对谁来说，爷爷当年飞扬跳脱，爱玩爱闹，对你奶奶并不好，要是你奶奶还活着哪会让你小小年纪就受苦，在你奶奶心里，爷爷指不定就是个坏人。”想到自己这一辈子，韩中华就唏嘘不已。
韩雨看爷爷不说话以为自己刚才所言刺伤了爷爷，正有点不安，就听爷爷道：“好人有好报，那是说的个因果，即有前世因就有今日果，熟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埋下了什么样的种子，就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看着发呆的韩雨韩中华就想起了她妈妈，叹息不知自己当年那步走的究竟是对是错，如果当年让韩雨跟了她妈妈，这孩子是否还会受苦，想想应该总比现在强吧。
韩雨看爷爷神色有些落寞，拉着爷爷的胳膊柔声道：“爷爷，都是我不好，又让你不开心了。”
韩中华看着她慈爱的道：“没，爷爷没有不开心，只要小雨开心爷爷就开心。”
韩雨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道：“爷爷开心我也就开心。”
这时电视剧一集演完了正播着广告，韩中华忽然道：“小雨，你把电视关了，爷爷给你讲个故事。”
韩雨奇道：“讲故事？也是古代故事吗？”
“不是，是爷爷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