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忘听到了自己的“前辈”们竟然为了装病这个事业,做到了这个地步——连敬业也分个三六九等——一时骇得合不拢嘴。
绝长饮一口酒,叹道:“……这些事情,我本不该和你说的,但这就是人间……”
两忘低下了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良久才开口道:“义父,那你生我的气了么?”
“怎么会呢,说实话,我心里反而还有些欢喜的……一来,你本性厚道,谷外人心险恶,掌握些手段并非坏事,日后反而更加不容易吃亏;再者……再者,让那群骑士们再多陪你一阵子,省的他们这段时间来烦我……”——其实,绝本想说的是:
“再者,我也舍不得你。”……
这爷俩就这样说两句喝一口酒,一斤下去之后,两忘稍微有些熏熏,旧事重提道:“义父,我真的必须走么……”
绝没有说话,大口的喝着酒。
两忘知道了答案。也默默的喝着,不知道是不是这位红发少年的酒喝得急了,两忘呛了一下,眼泪流了下来。
“义父,”两忘盯着绝,
“你真的那么讨厌我,让我走么……”自从两忘带着蜃和蜮回来之后,他第一次哭了起来。
“色儿,你跟我来……”绝还没有回答两忘,反而站起身,向远处走去。
两忘用袖子擦了下眼泪,跟随绝来到了一处山丘旁边,只见山丘旁边的空地上,起起伏伏的罗列着许许多多的土丘,上面有的穴着墓碑,有的穴着十字架,还有的穴着骑士们所用的盔甲和兵刃,原来是一处坟场。夜风吹拂,坟场之中好似在呜咽着悲歌。
“义父,这儿是……”
“这是我的弟兄们入土的地方,虽说他们之中有的人连尸骨都没留下……”
这时,两忘也发觉了一座土丘之上,穴着一柄巨斧,正是“大斧”加斯的随身兵器。
只听绝叹道:“这里面的人,都是我的好兄弟,和我一起出生入死,我欠他们太多了……若是可能的话,我希望站在外面的是他们,而躺在里面的是我……”
“可却没有办法……当年我声名显赫也好,过去我杀人如麻也罢……这个世界与其他的世界,或者是这个地方与其他的地方,不管任何地方的分离总是不由人的……”
“色儿,你身上背负着pan古之叹息,自小就断去一臂,还有你的亲生父母……这些终有一天,你要去面对……两忘谷,是你长大的地方,但不应当是你的全部……外面的世界或许没有谷中这样单纯,那才是你真正要走的路……”
这时,一阵风吹来,来自人间,却又超脱了人世,将墓地之中的悲伤卷起,又如野兽的爪牙一般,将这沉沉郁郁的悲浓撕裂。风的呼啸之声越来越狂放,似乎将这死气沉沉的坟场扫平,痛苦也好,迷失也罢,终究不愿意停留。
“你听!色儿,这座坟墓离外面的世界最近,这风是从两忘谷之外吹来的!你没听到她在呼唤你么!”绝伸手指向风来的风向,呼喝着。
两忘顺着绝所指的方向侧耳倾听,说也奇怪,这阵风确实与以往谷中吹拂的风感觉不同,虽说不如两忘谷中的风那般清晰,但风中的浑厚壮阔,却远非两忘谷中的风可以相比。
风中虽说没有话语,但响在两忘的耳中却宛如野兽的嘶吼声,荒狂混沌,却搅得两忘血脉贲张,一颗心似乎要跳出嗓子眼了。
这阵谷外吹来的风在坟场之中停驻了好长时间,风肆意的吹拂着两忘,有些像母亲抚慰着自己的孩子,又有些像少女撩拨着自己的情人。
两忘放声长吼,与风中的呼啸之声交相呼应,久久不歇。良久,当两忘的吼声停止之时,一滴眼泪落在了两忘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