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亨嘉令浔州守备孙锜,领八百浔州兵守上林县。稍事休整后,如狼似虎地杀奔大明山。
观察了一下敌情,朱亨嘉亲自率领亲卫营、中军营、腾骧左营、腾骧右营攻打龙头山;令平南伯史其文领武威左营、武威中营、武威右营攻打龙头山左侧的依岭岩;令柳州守备张存武领柳州兵三千并永安黄氏土兵两千攻打龙头山右侧的起凤山;令游击李一鸣领腾骧中营并永安韦氏土兵两千攻打黄道山;令骑营参将杨武领骑兵一千在依岭岩与龙头山之间山脚巡弋,又令骑营游击赵得胜领骑兵一千在起凤山与龙头山之间山脚巡弋,以使敌各山之间首尾不能兼顾。
布置完后,朱亨嘉笑着问郑封:“卿看孤排兵布阵的本领如何?”郑封也不禁称赞:“监国用兵真有孙武之风也”。
⋯⋯
大明崇祯十八年十一月十六日,大明山战役打响。
悬空弩、伏地弩、竹签陷井、毒箭、梭镖⋯⋯仗一打起来,朱亨嘉就知道自己小看了思恩狼兵的战斗力,这些狼兵的武器装备虽然简陋,却极其适合在山区作战,他们的藤甲用千年老藤制作,又轻又结实,非常节省体力。己方的棉甲、山文甲太厚重,军士们带甲爬山,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他们的俍刀短小灵活,不会被树枝卡住,己方的雁翎刀、长刀很容易受到树枝影响;己方的长枪、长矛也施展不开,大盾根本没用武之地。军士们只能用短刀、小圆盾作战。更可怕的是,对方各种稀奇古怪的武器层出不穷,一名靖军小卒挥舞着短刀刚冲到山腰,就被一名狼兵用嘴巴吹出的吹箭射中咽喉而死,俍人的的刀箭都用剧毒淬炼,见血封喉,十分可怕;一名哨总带着几十名悍勇的军士,向上攀援,对方的一种奇怪的梭镖发射器居然一次射出了几十枝梭镖,靖军一下子倒下七八人,只能缓缓而退。这些武器虽然射不远,但近距离使用,杀伤力巨大。
仅仅半个时辰,攻打龙头山的靖军就倒下一百多人。朱亨嘉心疼不已,急令虎蹲炮抵近轰击,铳手、弓箭手向前掩护;令刀盾兵将长刀换短刀、长牌换藤牌;长枪兵将长枪锯短;令士兵不得密集,以伍为单位,分散攀援,每伍之间留有缝隙,以躲避滚木礌石。为了节省将士体力,朱亨嘉令各营轮流攻山。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发起,犹如涨潮;一波又一波的攻击被击退,犹如退潮。“杀”,一个高大力猛的靖军小校,一刀劈开了一名陈军小校的肚子,开膛破肚,鲜血淋漓;“嗖”,一名靖军什长中箭倒地;“轰”,一名陈军小卒被鸟铳击中⋯⋯风景秀丽的龙头山变成了人间地狱。
龙头山右侧的起凤山,靖军柳州守备张存武见山势太险,仰攻不易。令军士放火烧山。陈军游击陈邦平,丝毫不惧,在山腰砍出隔离带。张存武见火攻失效,令助攻的永安黄氏土兵,绕道起凤山后山攻击陈军。陈邦平发现后,和定罗土司韦皋埋伏于后山天坪两侧,故意放永安黄氏土兵爬上天坪后围歼,永安黄氏损兵三百余人。
黄道山战场,靖军游击李一鸣部久攻不下,发了狠。组织督战队,令助战的永安韦氏土兵在前,自己的腾骧中营在后,军士后退者皆斩。靖军一度攻上山顶,不料陈军守备杨捷部,配有三百火铳兵。杨捷令火铳兵列队齐射,一次击杀永安韦氏土兵百人,土兵大溃。李一鸣只得传令后退。
战场呈僵持状态,朱亨嘉的目光停留在了龙头山左侧的依岭岩,攻占了依岭岩,就能从左翼包抄龙头山,切断陈军的后路。朱亨嘉令平南伯史其文不惜一切代价攻占依岭岩。为了支援史其文,朱亨嘉下令将随军携带的三十门佛朗机炮全部运往依岭岩,人停炮不停,全力轰击。山路崎岖,大将军炮、红衣大炮之类的重炮运不上来,这三十门佛朗机炮已是靖军最强火力。“依岭岩!孤一定要拿下来!”朱亨嘉发狠了。
依岭岩靖军阵地,沙场老将平南伯史其文一开始并没有全力猛攻,只是试探性地侦察了一下陈军的兵力部署。他发现防守依岭岩右侧山头的陈军都阳土司王龙部战力最弱,遂令炮兵把总赵二虎集中火力往王龙部轰击,又令己部最精锐的武威中营攻打王龙部,令武威左营牵制依岭岩陈军陈曾禹部,令武威右营牵制陈军白山土司陈喧部。令旗一下,三营同时攻击。仗打得很顺,武威中营一举攻上依岭岩右侧山头。陈邦傳见势不妙,命令手中的王牌,五百倮倮兵(彝族)勇士从龙头山到依岭岩的峭壁上攀援而至依岭岩右侧山头。这些倮倮兵是陈邦傳花重金从云南招募的,他们从小生活在高山上,是最好的雇佣兵也是天生的山地战士,生性勇猛顽强,从不惧怕死亡。这些倮倮兵到达战场,一下子把靖军的气势打了下去,他们身披藤甲,背着毒弩,拿着砍刀,杀向登上山顶的靖军。用刀砍、用牙咬、用弩射,断了左手用右手杀敌,受伤在地还用刀砍靖军将士的腿脚,甚至抱着靖军一起滚下山崖。靖军的士气崩溃了,一点一点地被从山头赶了下来。
史其文并不气绥,整顿好兵马以后继续进攻。他觉得自己的兵力远超敌人,拿下依岭岩只是时间问题。靖陈双方围绕着依岭岩反复争夺,岩上的花草被鲜血染红,分外的鲜艳。
⋯⋯
龙头山陈邦傳中军,陈邦傳恶狠狠地对依岭岩派来求援的小校说:“本将这里一个兵都没有。告诉陈曾禹,别以为他是本将的儿子,本将就舍不得砍他。丢了依岭岩,军法从事。”
龙头山山腰处的溪流旁,三千陈军的中军营精锐,正坐在扎好的羊皮筏和木排上,吃着东西,喝着山泉水。他们在等待陈邦傳的军令,在关键的时候给予靖军致命一击。
陈邦傳焦急地问胡执恭:“陈先生,你不是说马上要下雨了嘛。雨呢?”
胡执恭也纳闷:“我这老寒腿预测下雨一直准得很,这次是怎么了?”
正想着,淅淅沥沥的雨点滴落,慢慢地雨点变成雨珠。
“命令中军营,出击!”陈邦傳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