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徐渭说了很多。
他把林振云上台以来,所做出的安排全都说了一遍。
包括正道联盟的到来,以及他们欺辱女弟子一事。
最后再说林振云等一众高管,对正道联盟偏袒,丝毫不管女弟子被辱一事。
陆务观全程都在钓鱼,静静听着,没有插话。
直到徐渭讲完,他都是一如既往,没有什么动静的样子。
只是他那额头显现的青筋,手臂因为用力而抓爆的鱼杆,都暴露了陆务观此时不平静的内心。
“你这次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诉苦吗?”陆务观深吸了数口气,淡淡说道。
“当然不是!”徐渭郑重的道:“林掌教上任以来,所做的事情竟然全都是损害宗门弟子利益的,只顾着自己捞好处!这种风气绝不能助长,还请陆师叔你能出山,玉鼎阁的希望也只在你身上了。”
“我是一个闲散野人,对管理一事已经不感兴趣了,玉鼎阁是兴盛也好,衰败也好,全都跟我无关。”陆务观平静的说道。
“你不是那样的人!”徐渭大声道。
“人是会变的。”陆务观有些无奈的道。
“你说得没错,人确实会变,但我看得出来,至少你还没有变!”徐渭一脚踢翻鱼蒌子,愤怒的道:“再这么下去,玉鼎阁迟早要死于内讧,难道你就这么忍心眼睁睁看下去吗?”
哗啦啦!
鱼蒌子被踢翻,里面的鱼儿全都挣扎了出来,重新回到水里。
陆务观沉默了一会儿。
“我杀了丁掌教。从那之后,我便是罪人,已经无法面对宗门,更无法面对自己了。”他缓缓说道。
“没有人怪你!”徐渭强调道:“就算你不杀丁掌教,别人也会杀!他的死是必然的,你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我知道。”陆务观点了点头,旋即轻叹道:“你还年轻,不知道人心是复杂的。在外人看来,这些只是不重要的事,可在当事人的心中,那是一道难以迈过去的坎。”
“为什么不试着努力迈过去呢?”徐渭说道。
陆务观轻声道:“我尝试过,也知道不必为这件事而纠结。可是就算明白再多的大道理,也无济于事。这是道德束缚,像是锁链把我捆住了,无法挣脱。”
“很抱歉,我说的这些你现在还很难理解。”
“我真的做不到,无法再像从前那样管理好宗门了。”
“寄情于山水之间,才能缓解我内心的矛盾与痛苦。”
“我帮不了你,你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说着,陆务观便捡起空蒌子重新插在地上,叹息道:“只可惜了我那一蒌子鱼,都被你踢跑了,我就不挽留你吃饭了。”
“可是玉鼎阁该怎么办,难道任由林掌教和正道联盟这么胡乱搞下去吗?”徐渭连忙道。
“你现在才是副掌教,宗门出了问题,你应该想办法去解决他,而不是迷茫不知所措。你不缺能力,只是缺乏经验,还做不到灵活应变,多动动脑子。”陆务观指了指太阳穴。
“玉鼎阁是一个历经磨难的宗门,坚韧不倒,不会因为林振云那老头子乱搞就彻底灭亡的。”
顿了顿,陆务观又笑着说道:“再者说,不是还有你师傅徐灵兜底吗,他肯定有办法的。”
“我师傅他闭关了,哪也找不到。”徐渭有些沮丧的道。
“徐灵那小子是个英雄,英雄嘛,总是会迟一点登场。”陆务观笑呵呵的说道:“以往都是这么过来的,你啊,要对你师傅有信心。”
徐渭只好起身,临走之前,作最后一次劝说:“陆师叔,你真的不打算随我出山吗,你还想钓多久的鱼?”
陆务观想了想。
只见他放下鱼杆,站起身来,走到不远处的古琴旁。
轻抚琴弦。
琴声悠扬,在这溪涧边传荡开来。
陆务观一边抚琴,一边轻声念唱道: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
“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
“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