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因为不能一下还清所有讨债者的钱，刘明珍一家的烦恼就没个完。
到傍晚从菜地摘了菜回到家，她一进门就见刘明芳哭着从嘴里对她发出凄然的话说：
“我的未来是一片绝望，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我不如死了算了！”
刘明珍一时不知妹妹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也顾不得再管自己心中的烦恼，先劝告她说：
“明芳，不要做傻事！不要做傻事！真的不要！你要死了，爸一定会伤心死的！”
“可我不死，我们能再活下去吗？”
刘明芳继续惨哭着，用手一指凌乱的家。
刘明珍随着她的手指往屋里细看，看见原本空空如也的家，这时更是摔得什么都烂了，连那两张很简陋的床也掀散在地上。还有她参加去年学校的作文竞赛获得的一等奖奖状，也给不知哪个狠心的人撕下来扔在了地上。
她一下子瘫坐在门槛上，也伤心地痛哭起来。
命运，该死的命运，从来就爱欺侮弱小无能的人，它真是魔鬼啊！
很多人都说贫困也是一笔财富，可对她来说，这财富真是太沉重，叫她承受不起啊！
刘明珍哭了一阵子，发现她回来这么久父亲一直没喊过她，也没发出过什么声音。
她由不得生出一点儿不祥之感，急忙走进同是空洞的里屋去。
这屋子里那张同样很简陋的床也掀散在地上，父亲却不见人。
刘明珍匆匆四望了一下，虽然屋子已非常黑暗，但她想，只要父亲在屋子里，她就应该能看见他的。
可她却没看见父亲，找遍所有的角落都没发现他的身影。
她不能不慌了，走出来问：
“明芳，爸去哪儿了呢？”
“他就在他房里边，没出来。”
刘明芳回答。
“没有啊。我进他的屋子没看见他啊。”
刘明珍轻轻地说，突然失魂般地再次冲进里屋，嘴里直喊：
“爸！爸！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屋里丝毫没有回话的声音，唯有屋外的寒风在呼呼作响。
她站在屋里睁大眼睛看着，当她的眼睛适应了屋里的黑暗后，她慢慢看出它乱得没有一处空地，到处都是东西，碎的饭碗、玻璃杯、茶壶，椅子被踢倒在地上，象个受气的孩子，放衣服的烂木柜上什么也没有，东西全落在地上，大大小小的碎片散落在地上。
到床板边，可看见上面的血迹。
“爸爸！爸爸！”
她焦急地喊，没有回话的声音。
生活啊，为什么你总要把那么多的不幸降临在她家里？为什么你总要让弱不禁风的她承受那么多沉重的现实啊？
她凄惨地哭出来。
朦胧中她听见有人呼吸的声音，就连这呼吸也充满着那么多的无奈和悲哀。
她顺着发出呼吸的地方望去，看见破木柜旁绻缩着一个人，神情是那么的可怜，她又不由得心寒起来：那不是爸爸？
她腾地跑过去，把爸爸扶坐起来。
爸爸一脸的憔悴，一脸的痛苦，与一脸的无奈，胡子又长又粗又黑，显得是那么的苍老。
这时她隐约还能听到屋外有令她心碎的争执，那是有人还想再冲进门来向他们讨债，被另外的人拼命劝阻了。
刘明珍听着这些声音，凄然地想：
在这么叫人苦恼和忧伤的日子里，我们可怎么过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