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神的不确定音
断章l如月树
海莲娜1巴贝姆要我到基地内的教堂来。看来都到了这种时候,他似乎还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半路上,震撼大地的巨响传来时,我的「刻印」如火烙般发烫。
是绫人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该问谁才好。在这里的避难民众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被关起来,抱着不安等待下个瞬间到来而已。
只有一个人,巴贝姆。
我赶往巴贝姆所在的教堂。当我到入口附近时,砰地一声干涸的枪声响起。还有真的声音。
「什么?这些家伙是什么?」
我冲到入口一看,保护巴贝姆的财团职员们的尸体累累倒了一地。连自己「刻印」的催促都忘了,我呆立在当场。号称亲卫队的他们用独特的头盔遮住脸孔,但头盔被子弹打碎,露出脸来。和真翼样的脸孔。男性型D型复制人。
茫然地俯视着那张脸,真喃喃地说。
「这是什么?我是什么」
就像要寻找答案,他的视线投向教堂深处。在祭坛附近,衰老的巴贝姆爵士弓着背坐在轮椅上。红点在他的额头上亮起。那是真的雷射瞄准。
「我是什么?」
巴贝姆爵士很宝贝地紧抱着书本,正一个人喃喃自语。
「回答我!」同时开火了。
他的额头冒出与红点同样形状的洞。只有一瞬间,巴贝姆爵士的身躯哆嗦弹起,额头的孔中渗出红色的血。不,与其说是红色,更接近黑色。因为活得太久,沉淀成黑色的血。
书本自他手中缓缓掉落的声音,在教堂内格外大声地响起。接着,真笑了。疯狂般地笑了。
「什么不死身、什么麦特萨拉、什么拉斯普丁(注:俄国宗教家,由于治愈皇太子,获得俄皇及皇后的信赖,取得权力。行事怪异,别名「怪僧」)。看,被打中还不是会死?」
那一瞬间,随着咻一声类似消气的声响、身体真的摇晃了。
「咦?」
无法相信自己身上发生的事,真一动也不动地凝视着衣服上漫开的血渍。
真你没有注意到巴贝姆爵士掉落的书的题名吗?那是「绿野仙踪」。陶乐丝历经苦难之后见到的欧兹,只是个幻影而已。
证据就是,从信徒席上站起的人影正拿枪对着你。
「你是D。」
那人影笑了。是海莲娜喔。
「D是设计者之子的D,多雷姆的D,还有」
海莲娜轻笑着再度开枪。
真的身体再次摇晃,双膝突然无力地着地。他就这样后仰似地倒下。那悲伤的表情,正对着站在入口的我。我忍不住呼唤着他的名字冲过去。
「别叫我D」
那是真最后的遗言。直到最后他都是个D。
他的身上,已经找不到在那一天,在我们搭在泥偶背上想逃出宅邸的那天,因为能和父母见面,眼睛闪闪发光的少年影子。
「还有D是瑕疵品的D。」
海莲娜的笑声让我回头。
「你这个人!」
但是,我却说不出接下来的话。这个人甚至已经不是海莲娜了。
「我这个人怎么样?」
他小声笑着问我。
「不,没什么比起这个,绫人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嗯,我也感觉到了。他死了。」
腹部猛然厌到冲击。为什么你能这么干脆地说出口?
「唉,别生气,还有修拜鲁兹在。使用那个的话,只靠黑翼世音的力量也能调律世界。安心吧。」
安心!你要我安什么心!我反射性地捡起掉落地面的。
「有意思,连你都想反抗我吗?」
我带着愤怒扣下扳机。
但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扣了好几次也只有喀擦喀擦的机械音重复着。
子弹用完了。
哥哥。看来不论到哪里,我都是没被选上的那一方啊。
断章2如月久远
「刻印」好热。如脉搏跳动般逐渐发热。我知道。知道欧灵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麻弥却不知道。拥有「刻印」,却已经失去奏者资格的女人并不知道。她的「刻印」,一定像石头那样冷透了。
「那孩子死了」
可怜的妹妹痛哭流涕。眼泪扑簌簌掉落。扑簌簌、扑簌簌。眼泪彼端会与什么相接呢?是悲伤,还是喜悦?
「那孩子?为什么叫不是妳所生的小孩那孩子?」
麻弥一脸惊讶地看着我。汝不能理解一切事象的表象。明明白白,晶莹剔透。
「黑翼世音很有精神。妳看。」
吾指向池水水面,落下的影子清澄寂寥。乃黑翼世音。吾之影乃黑之世音。我等乃世音。两位世音作为将时间物质化之后的机械之神「Deusexa」,是众多世界的流浪者。让世界调律的调律者。我们的歌会将世界合而为一。
「只有黑翼世音,又能做什么?」
麻弥吶喊似的说。
「巴哈尔-恩-阿卡纳已经不在了。和西农-梅尔-巴拉姆一起被打飞到次元的彼端。多雷姆和多提姆都被绫人的歌声同调,自我毁灭了。妳打算怎么调律世界?」
「那孩子还活着。」
「咦?」
「而且也死了他正在生与死的夹缝中彷徨。」
「告诉我,姊姊。要怎么做才能让那孩子回来?」
「凭我们是做不到的。」
我笑了。
「能把他从那里带回来的,只有一个方法。只有一个字。」
「是什么?告诉我。」
「是爱。」
说出来虽是陈腔滥调,却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东西。那就是一切。
断章3紫东遥
我茫然地伫立在岸壁上。
过去曾是翼神世音的无数颗白色球体淹没海湾,随海浪缓缓地上下起伏。在我脚边也有大小不一的球体随波摇荡。
好安静。
刚才的战斗就像假的一样。我的耳鸣也不知在何时止息,连风吹抚过海面的声音都听得见。
可是我听不见。
听不见绫人的声音。
飞鸟在某处鸣叫着。
悲哀的叫声。听起来就像失去伴侣的雌鸟在想念雄鸟的叫声。
双脚猛然失去力气,悲伤压上我的肩头。我自喉中吐出呜咽声,泪水止不住地流下。
什么都无法思考。
我用拳头敲打水泥地面。一再敲打着。虽然会痛,不过比起快要扯裂胸口的痛楚好多了。
每敲一下,我就呼唤绫人的名字。呼唤着握拳打向水泥地。
就算渗血也无所谓。要流多少血都行。如果能让绫人回来,要我失去这条性命也无所谓。但是,正因为我知道这是无法实现的愿望,才更加的悲伤,更加的痛苦。才会继续捶打水泥地。
「绫人!」
吶喊声在空无一人的海面上空虚地回响。
1
那个时候,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那里既不黑暗也不明亮,既不寒冷也不酷热。我置身在辽阔的宽广空间中。
也没有直到刚刚都还压倒性地鸣响着的声音。周遭只有寂静。
我是谁?
我不知道我是谁。尽管觉得过去好像有名字,现在却什么也不知道。尽管觉得过去好像有回忆,现在却什么都不知道。尽管觉得过去好像有朋友
想到朋友的事,我的胸口掠过一阵痛楚。
少年的脸庞浮现脑海。他是鸟饲守。虽然知道他的名字,却不知道对我来说他是个怎样的朋友。
这一次浮现的是少女的脸庞。她是朝比奈浩子。虽然知道她的名字,却不知道对我来说她是个怎样的朋友。
两个人并肩而立,一动也不动地凝视着我。
到这边来嘛!阿守笑着挥挥手。
不可以!浩子悲伤地摇摇头。
阿守所说的「这边」是指哪里?
是个好地方喔。
是你还不能来的地方。
喂,阿守、浩子,我是谁?
连这种事都忘啦?你是笨蛋吗?
你迟早会想起来的。
会想起来吗?会想起什么?伪造的记忆吗?还是真正的记忆?为什么现在我会想到伪造的记忆呢?我的记忆是伪造的吗?
啊,不过好安静。
干脆溶化在这片寂静里吧!
不过,心中深处还有挂念的事。就像刺在心里的一根刺,明明搞不清楚它在哪里,但手指一碰就会掠过轻微的痛楚。像这样挂念着。
是什么?
是什么?
是什么让我如此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