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有?动静传来。</p>
顾曦转头看去，只?一眼?目光便定?住了。</p>
厨房内只?有?一盏昏黄色的灯泡，与窗外远处光怪陆离的蓝紫色全息影像格外不同，暖色的灯光染亮了房间。</p>
而姜斐身披着灯光，站在那里，拿着汤匙一下一下地舀着简陋的米粥。</p>
她很安静。</p>
灯光都好像在她的发梢跳舞，衬的她的肌肤也多了一层红晕。</p>
这一刻，顾曦感觉到自己胸口那个?空荡荡的洞，在被一点点地填充着。</p>
似乎听见了门口的动静，姜斐没?有?转头，只?随意道：“帮我拿一下罐头。”</p>
嗓音低低哑哑的，就?像……在对自己的先生说话一样。</p>
顾曦愣了愣，而后?才看见一旁放着一盒蔬菜罐头。</p>
他沉默了几秒钟，竟真的拿过罐头递给了她。</p>
姜斐笑着接过，转头道：“谢谢……”</p>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便停住了，手中的罐头掉落在地，发出一声巨响。</p>
顾曦的喉咙一阵紧缩。</p>
这是订婚宴那天后?，二人第一次见面，她会怎么开?口？</p>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姜斐在经历最初的慌乱后?，飞快地冷静下来，平静道：“顾先生。”</p>
顾曦的后?背蓦地爬起一股寒意。</p>
顾先生。</p>
又是这么陌生的顾先生，就?像上次在订婚宴上时一样。</p>
姜斐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弯腰捡起地上的罐头：“不知道顾先生今天要来，什么都没?有?准备。如果没?事的话……”</p>
“姜斐，你再这样说话，我真的会生气。”顾曦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p>
姜斐一怔，抿了抿唇没?有?回应。</p>
顾曦也安静下来，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罐头上。</p>
姜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笑了笑道：“出去吧。”说着，她将磁火关了，罐头也放在一旁。</p>
顾曦喉结微动。</p>
她完全像是在接待客人一般，接待他。</p>
走出厨房，姜斐让顾曦坐在沙发上时，神情明显呆了呆，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很快恢复自然?。</p>
始终注意着她的情绪的顾曦眼?神微动。</p>
她果然?还在意那晚发生的一切，那个?吻……</p>
“你的秘密，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姜斐突然?开?口打破沉默。</p>
顾曦一愣，继而脸色一沉。</p>
她以?为自己是因为要她保守秘密才来找她的？</p>
姜斐见他不语，又添了一把火：“如果你不信，可以?将我的那段记忆彻底删除……”</p>
“姜斐！”顾曦声音陡然?增大。</p>
姜斐睫毛轻颤，不解地看着他。</p>
顾曦却只?觉自己心?中一阵酸胀，他很想问，删除那段记忆后?呢？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可是，在迎上她的目光时，却再问不出口。</p>
因为他曾经做过的，将她的记忆与林染的记忆置换。</p>
他曾做过的。</p>
“除此之外，你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顾曦看着她。</p>
姜斐默了默：“如今我已经和季微订婚，你再来会有?些不便……”</p>
“姜斐！”顾曦心?底一阵无力，直视着她哑声道，“关于?我身体的那场试验，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说的？”</p>
姜斐怔愣，刚要摇头。</p>
“那个?为了我经受疼痛折磨的人，是谁？”顾曦粗暴地打断了她的否认，“在实验舱里说‘因为喜欢我’的人是谁？”</p>
姜斐脸色一白，目光飞快垂下，一副心?虚的模样。</p>
心?中却忍不住嗤笑，她说的只?是“喜欢”，哪里说“喜欢他”了？</p>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吗，姜斐？”顾曦站起身，“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要？你付出了这么多，为什么一丁点回报都不要？只?要你开?口。”</p>
“甚至就?连订婚也是吧？为了什么？成全我和林染？那天我和林染的谈话你都听见了……”</p>
“顾曦！”姜斐扬声打断了他，睫毛忐忑不安地颤动着。</p>
简陋的铁皮屋内，只?剩下二人的呼吸声。</p>
也是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死寂。</p>
姜斐像是得救般转身，飞快打开?铁门，而后?一怔。</p>
她倒没?想到，今天林玖消失了，来的人竟然?是季微。</p>
他似乎很是疲惫虚弱，眼?中无光，唯有?见到她时，眼?神才勉强闪烁了下：“斐斐……”</p>
季微的话并没?有?说完，姜斐已经上前挽着他的臂弯，嗓音亲昵：“你回来了？”</p>
季微一怔，眼?中一阵狂喜，可那喜悦在看见屋内的顾曦时僵住，而后?看向姜斐。</p>
他很清楚，又是利用。</p>
可他还是轻轻牵起她的手：“抱歉，今天回来的迟了。”</p>
一旁，顾曦看着举止亲昵的二人，胸口的怒火像是要将他烧灼一般，双手死死攥着，唯有?指甲嵌入肉里的疼痛能?让他勉强维持平静。</p>
未婚夫妻。</p>
以?后?便是合法的夫妻。</p>
可只?是看着他们牵手，他都觉得难以?忍受。</p>
“好香，你做了晚餐？”季微略带惊喜的语气传来。</p>
姜斐心?中冷哼，不是给你吃的，面上笑得甜蜜：“是啊，等你一起吃。”</p>
季微欢愉地笑着，即便是假的，他也觉得高兴。</p>
走进?厨房，将米粥与罐头拿出来，准备着餐具。</p>
顾曦咽下喉咙里翻涌的情绪，眼?神森冷阴鸷，眼?尾隐隐泛红。</p>
刚刚，她从没?想过与他一同吃饭，如今，看季微熟门熟路的动作，二人就?像……一对新婚夫妻一般。</p>
“顾先生……”</p>
姜斐刚要开?口，季微打断了她：“晚餐简陋，就?不留顾先生了。”</p>
顾曦紧盯着二人，身躯寒冷如冰，最终转身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p>
房门“碰”的一声关闭，又很快弹开?。</p>
顾曦一步不敢停地朝外走，他怕自己再多留一秒钟，会忍不住将一切都毁了。</p>
“顾曦。”却在此刻，姜斐极轻的二字，轻易阻拦了他的脚步。</p>
顾曦僵在原地，心?中无端升起一缕火苗。</p>
“顾曦，这样已经很好了。”姜斐低声道。</p>
顾曦后?背一滞，没?有?回应，继续大步前行。</p>
他一点儿没?觉得这样好。</p>
也决不允许。</p>
顾曦好感度：99.</p>
身后?，姜斐懒懒地靠在门口目送着顾曦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只?在心?中浅笑一声，返回餐桌时，神情已经冷淡下来：“林玖呢？”</p>
季微的神情微顿，只?看着面前的晚餐，好一会儿低声道：“今晚我在这里好不好？”</p>
姜斐一怔：“季微，我们……”</p>
“只?今晚。”季微抬头，目露几分殷切。</p>
只?有?今晚，他想仔细认真地看看她。</p>
姜斐抿了抿唇，最终再没?说话，坐回原处。</p>
季微满眼?惊喜地看着她，他知道，她已经默认了。</p>
二人安静地用着晚餐，一同听着那台黑白电视机里发出的伴随着电流的新闻声，一起看着外面阴沉的天气逐渐有?了雨声。</p>
直到夜深，季微倒来了一杯水递给姜斐：“早点休息。”</p>
他看着姜斐不疑有?他地将水一饮而尽，看着她的眼?神变得困惑而后?游移，最终晕倒在自己怀中。</p>
季微拥着她，似乎只?有?此时，她才会对自己全心?信赖，再无冷淡。</p>
良久，季微将她轻轻放到床上，自己安静地守在一旁，痴痴地看着她的脸：“不要怪我迷晕你。”</p>
“你当初，也是这样对我的，不是吗？”</p>
趁他昏迷，隐瞒了他为他换眼?的事实。</p>
晕睡的姜斐不可能?回应他。</p>
季微却一直待在床边，屋内的灯，亮了一整夜。</p>
……</p>
铁皮屋外。</p>
林玖安静地蜷缩在角落，目光直直地盯着铁皮屋内发出的昏黄色的光芒，身上的白衣早已被雨水淋湿，松软的发也耷在额际。</p>
明明不知道冷的，可是，他却觉得自己的身体从内而外升起一股寒。</p>
致命的寒。</p>
冰的他牙齿颤抖，难以?自抑。</p>
今天，季微联系了他。</p>
他说，他只?要一晚上的时间，好好地看看姜斐，也许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看她了。</p>
他说，他根本不想让自己陪在姜斐身边，可他放心?不下姜斐。</p>
他还给了他一个?根本无法回绝的理由?：他是姜斐的未婚夫，是唯一一个?有?资格陪着她一辈子的人。</p>
林玖的睫毛轻颤了下，眼?眶有?些酸胀。</p>
他如果是个?人类，这应该就?是要哭泣的前兆。</p>
可他没?有?泪水，所以?也只?是眼?眶酸胀而已。</p>
一旁的巷口有?细微的动静传来。</p>
林玖朝那边看去，夜雨里，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那里，灯光一闪一闪的。</p>
很熟悉。</p>
林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铁皮屋的窗口。</p>
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姜斐。</p>
林玖好感度：99.</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