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那么站着,有些拘谨,一身旧棉袍子,看起来毫不起眼,就算是混在长安城的人群中,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如果有,那便是目光更加温煦,身形略显淡薄。
北方遥远之地,一口漆黑棺材里,一双眼睛慢慢睁开双眼,发出一声痛苦的叹息。
“是谁,惊扰了逝者的长眠?”
“是谁,违背誓言、破坏了苍天的封印?”
黑气弥漫中,一个美艳绝伦的女子身影,缓缓坐起身来,叹息着,垂首而坐,伸手捏起一把洁白无瑕的小梳子,慢条斯理的梳理着,她那如黑色瀑布般的三千青丝。
只是,当她缓缓抬头,一张脸却惨白如雪,嘴唇和眼眶,青紫异常。
竟是一张死去多年的脸庞。
“人族,还没有灭绝……”
那个端坐漆黑棺材里的万年女尸,侧脸想着什么,发出阵阵令人心悸的笑,却又如同花季少女的轻笑,在高大祭坛上,慢慢消失。
“那么,你们就是该死!”
一声阴森的娇斥,猛然爆发,那女尸伸出一指,屈指一弹,天空深处响起一阵低沉的轰鸣……
……
郑红袖率领数十骑兵,汇入重甲铁骑之洪流,顺利凿阵一个来回,返回距离城池七八里地的那片坡地。
“何长安,快速为我疗伤。”郑红袖传音说道。
何长安默默上前,一手搭在郑红袖胳膊上,迅速炼化她体内的阴煞之气。
何长安内视心湖,只见小黑剑像一个小恶霸,歪歪斜斜的躺在丹田灵海里,看上去懒洋洋的。
一面黑色小旗,战战兢兢的立在小黑剑不远处,就如一个小跟班,一边吞噬、炼化郑红袖体内的黑气,一边还不忘朝着小黑剑点头哈腰……
‘这个小恶棍……’
何长安摇头苦笑,不再理会小黑剑,而是仔细观察、参悟那面‘招魂幡’。
这间鬼道秘宝,自从出了大散关城池,进入北方之地,就显得异常活跃,要不是被小黑剑镇压在丹田灵海里,估计早就冲出去大肆吞噬了。
这是很危险的。
招魂幡的威力绝伦,是对付北方鬼族部落的神兵利器,但最怕其吞噬海量的阴鬼之物后,便会自动升阶,成为法宝级别的宝物。
而以何长安目前的修为,根本就镇压不住这件鬼道秘宝,不但不能为其所用,更有可能会受其猛烈反噬。
到那时,根本就不用别人动手,他几个呼吸间,可能便会化为一滩烂泥……
……
突然,何长安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郑红袖体内的阴煞之气,即将被吞噬完毕,竟然出现一根细细的黑线!
而且,这根黑线,并不指向战场上任何一个阴鬼之物,而是遥指北方!
何长安吃惊的同时,更是精神大振。
果然,郑红袖等人的判断是对的,正面战场的拼杀,只是一个表面现象,病根子,还是躲在背后的那些老怪物。
小黑剑似乎也察觉一丝不同寻常,从心湖之上,一跃而起,围绕着‘招魂幡’快速流转。
有点、像监工。
那根黑线源源不断的,将海量的阴煞之气传导过来,涌入郑红袖的神识之海。
如此手段,可以说神不知鬼不觉,很容易便可控制一名武夫三品境高手的心神,从而化为其遥控的‘鬼物傀儡’。
所谓的‘夜神教余孽’,本就与之同理同源。
何长安对此,并不陌生。
而让他兴奋又紧张的,是这一次的阴煞之气,竟是精纯到了极点,只是短短十几个呼吸间,那面‘招魂幡’就变得漆黑无比。
黑的发亮,似乎便要升阶为法宝。
他有些担心,试图用心神去沟通,却没有丝毫动静。
无奈之下,他只好主动沟通‘小黑剑’。
小黑剑发出一阵微弱的灵动,似乎有些不屑,并在招魂幡上轻轻戳一下。
那面招魂幡,竟如临大敌,通体哆嗦数下……
好吧,这还就有点意思了,一物降一物,这片天地,果然终究还是要讲点道理的。
于是,何长安便放下心来,全力催动招魂幡……
……
站在城头上的老读书人,在北方冥海深处,那口漆黑棺材里的万年女尸出手时,温煦的眼底骤然闪过一抹冷意。
他随手撕下一页书,刚要将其扔出去。
突然,他的脸色微变,俯首看向七八里外,那面山坡上的郑红袖、何长安二人。
渐渐的,他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
‘这小子,还得了一件鬼道秘宝,果然是运气不错呢。’
低头看一眼手中的那一页书,老读书人有些无奈的感叹:“可是,撕都撕下来了,总不能浪费掉啊。”
“对了,那老秃驴竟然没有依照约定,拦下魔族高手,那就先打他一顿吧。”
老读书人随手一甩,那一页泛黄的古旧书页,便凭空消失,化为数十颗小山般的淡青色文字,轰然砸在数万里外的一座寺庙上。
“老穷酸,你……真讲道理啊!”
一名老僧,踉踉跄跄的从小寺庙里跑出来,嘴角溢出淡金色的血,满头满脸都是灰尘,看上去甚为狼狈。
一名小沙弥跟着跑出来,大声问道:“师父,谁往咱们寺庙里扔砖头啊?这也太不讲武德了!”
老僧伸手抹去嘴角血迹,淡然一笑,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出家人不打诳语,那个扔砖头的大爷,很讲道理的,你懂个屁!”
小沙弥歪着光头,想了又想,就是有点想不通:“师父,你说脏话了。”
“师父,经常教导徒儿,出家人不打诳语,更不能口出恶言,心存恶念……”
老僧微微一愣,哈哈大笑,伸手摸了摸小沙弥的光头:“徒儿很有慧根,讲的这番话,就很有道理,也很有佛性;
这一次,是师父错了。
既然错了,那个老东西打了师父,师父就不用打回去。
徒儿啊,你要牢记,打不过人家时,最好闭嘴,听懂了么?”
小沙弥使劲点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白净的牙齿:“师父,徒儿听懂了。”
老僧苦菊般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伸手又摸了摸小沙弥的光头,以示鼓励。
“师父,你打不过人家时,将的道理真好听,还很容易听懂。”小沙弥抬起头,认真的说道。
老僧微微点头,笑道:“徒儿啊,你终于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