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噤声、这老头儿,好像是何长安老爹。”
“是他老爹又如何?没听过,天大地大道大,咱读书人的规矩最大吗?他何长安自己坏了规矩,难道还想打我不成?”
于是,那名读书人的眼窝就挨了重重一拳;
紧接着,便是膝盖顶、肘子阴,专挑柔软处下手,三两个呼吸间,读书人就被打的爬不起来了。
周围儒生这才反应过来,齐声斥责:“两个老匹夫,竟敢动手打人!”
何老爹、阿兰她老爹,两位老边卒配合密切,挣着伤病加重,都不用互相使眼神,三拳两脚就打倒一名儒生八品境……
瞅着儒生们口吐芬芳、摩拳擦掌,两名老边卒白发苍苍,昂然挺立,一声不吭;
武夫特有的血气之力不是很强,但堂堂正正,杀机肃然,自有一番战场威势,与悲壮。
儒生们的气势登时被压了下去。
大家都是读书人,自然能分辨出,普通武夫的血气之力,与经历过战场厮杀的血气之力,是有着很大差别的。
无论任何一个时代,那些在前线战场厮杀、拼命,在血里爬、泥里滚,不惜为国捐躯者,都值得尊敬。
在大唐,尤其如此。
读书人们自觉的让开一条通道,让两位白发苍苍、一身伤病的老边卒缓缓走过,就像迎接他们的老英雄。
何长安站在台阶上,默默看着,鼻子有些酸楚。
‘大唐也有须眉男,大雪弓刀斩楼兰。’
‘楼观才成人已去,旌旗未卷头先白。叹人间、哀乐转相寻,今犹昔。’
心底间突然莫名冒出两句诗,也不知是抄的,还是东拼西凑出来的,何长安觉得爽就行了。
吕先生说的好,读书人的事、那能叫抄袭?不过是信手拈来,随便说说,抒发一下情怀而已……
一缕若有若无的剑意,就这般出现。
很玄妙,也很细微,甚至连何长安自己都没有发现,丹田灵海的小黑棍上,出现一道神秘玄奥的符文笔画。
犹如千万里外,苍穹之下,有闪电如丝。
……
黄泥巷学堂里,正襟危坐,给蒙童们讲授‘舍生取义’的吕先生抬头,隔着窗户向外瞅了一眼,微微点头。
老读书人提笔写下:‘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笔法森严,意透纸背,老而弥辣。
写完一幅儒家亚圣‘舍生取义帖’,老读书人意犹未尽,提了一支狼毫小笔,凝神片刻,低声说道:
“师兄,你当年所谓的舍生取义,果然很大。”
“舍生取义,岂能无剑?何长安,你狗日的还真不错啊,可惜终究成不了读书人。”
老读书人下笔如有神,弯弯扭扭的,刻画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剑’字,凝视几个呼吸,轻斥一声:
“潜龙勿用!”
那颗‘剑’字消失了。
在给阿兰老爹‘疗伤’的何长安,心头微微一动,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阵水波粼粼,似有蛟蛇之属慵懒翻身,激起心湖一片涟漪。
何长安心里多了一丝明悟:‘潜龙勿用。’
……
摘星楼上,正在喝茶的李青莲猛然抬头,遥望北方,叹了一口气。
皇宫深处,一片湖光上,大唐皇帝独立船头,负手而立,听到‘噗通’一声响,肉眼可见的,一尾金色龙鱼凭空消失。
皇帝低头看着湖面波光粼粼,摇头苦笑:“咳,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