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正确!他怎么可能买得起呢?”
“嗯,这很值得重视。”警官深思了一会说,“请继续说下去吧,福尔摩斯先生,我真的喜欢听,简直讲得太好了!”
福尔摩斯微笑起来,每当别人很真诚地钦佩他、赞美他的时候,他总是感到温暖——这一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所拥有的品性。这时他问道:“那么,到伯尔斯通去的那件事如何了呢?”
“我们的时间还比较宽裕。”警官低头,看了一下表说,“门口有我的一辆马车停在那里,不到20分钟的时间我们就能到达维多利亚车站。对了,福尔摩斯先生,说起这幅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曾经对我说过,你从未见到过莫里亚蒂教授啊!”
“是的,我没有见过他。”
“那么你又是如何知道他房间里是怎么样的情形呢?”
“啊,这个嘛,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曾经三次进过他房间,有两次是找了不一样的借口,假装拜访而等候他,而且我在他回来之前就离开房间了。当然另外那一次嘛,啊,在这里我就不太方便对你这样一个官方侦探讲了。最后那一次,我擅自私下里将他的文件大约浏览了一下,获得了让我很惊讶的结果。”
“是不是让你发现了什么可疑的东西了呢?”“毫无可疑之处。这正是我感到诧异和不解的地方。无论如何,这幅画的重要意义你已经看到了。这幅画就足以表明了莫里亚蒂的富有,那他这些财富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呢?他至今没有结婚,他有一个弟弟,在英格兰西部一个车站当站长。他的教授职位年薪700镑。然而像他这样家庭和职业竟然能够拥有一张格罗兹的油画?”
“哦?”
“经过我这么一番推论,是不是就明白了。”“那么你的意思是想说,他收入颇丰,而这些收入大部分是通过非法的途径得到的,对吗?”
“非常正确,当然不止这一点,还有其他的理由让我这样怀疑——有很多的蛛丝马迹在悄悄地、不动声色地通向这个蛛网的中心,然而这个毒虫却稳如泰山,不动声色地在那里潜伏。我在这里仅仅只提起一个格罗兹而已,而且这是你自己亲眼见到的。”
“是啊,福尔摩斯先生,我承认,刚才你所说的那些确实很有意思,不仅如此,是非常奇妙和有趣的。但是如果你能再跟我讲清楚一些就好了。他的那些钱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印制假钞?私铸硬币?还是盗窃呢?”
“你听说过乔纳森·怀尔德的故事吗?”
“啊,这个名字听起来很耳熟,是不是某本小说中的主人公呢!我这个人向来对小说里面的侦探不是很感兴趣。这些家伙都有个共同的特点,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让外界了解他是如何做的,这些在我看起来只不过是灵机一动,应该不能称为办案。”
“乔纳森·怀尔德既不是一名侦探,也不是某部小说里的主人公,他是生在上一世纪的一个罪犯,大约是在1750年前后。”
“既然是上世纪的事儿,他对我而言用处就很小了,我比较讲究实际。”
“麦克先生,在你一生中最实际的事情,我觉得应该是在家里读3个月的书,每天读12个小时犯罪史。我要告诉你的是,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规律,都是循环的——甚至连莫里亚蒂教授也不能例外。乔纳森·怀尔德是当时伦敦罪犯们的幕后,他拥有诡谲的头脑,靠这个慢慢建造起他的组织势力,他们从伦敦所有的罪犯那里收取15的佣金。时代又在今天进行了轮回,过去发生了什么,将来还是要沿着这个轨迹发生。下面我将要对你讲关于莫里亚蒂的一两件事,我确信它会让你有非常大的兴趣。”
“你讲的都是让我非常感兴趣的。”
“我是无意中知道了莫里亚蒂这个大锁链中的第一环——锁链的一端是这位道貌岸然的教授,而另一端则是伦敦城里将近上百个恶徒,他们之中有出手伤人的打手,有扒手,有诈骗犯,还有靠耍花招骗钱的赌徒,这里面的人都是鱼龙混杂,罪行也是五花八门。他们的军师是塞巴斯蒂恩·莫兰上校,而国法对这位出谋划策的‘军师’如同对莫里亚蒂教授本人一样无能为力。那么你知道莫里亚蒂教授给了这位上校多少钱吗?”
“我乐意听你的讲述。”
“年薪6 000镑,这个数字可是他绞尽脑汁的结果,这属于美国的商业原则,而我完全是在不经意间了解到这一详情的。这可多于一个首相的收入啊!单凭这一点,你能够想象莫里亚蒂究竟能有多少钱了,那么他所从事的活动有多大的规模你也能想到了吧!另外我要告诉你,最近这段时间,我曾有意地将莫里亚蒂的一些支票搜集起来进行观察——当然那些只不过是一些普通支票,比如他支付家庭费用之类的,并没有什么嫌疑,然而这些性质差不多的支票分别来自于6家不同的银行,你对这点有什么看法吗?”
“这无疑是很奇怪的事!但仅凭这点你能得出什么结论呢?”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有很多钱,谁也别想知道,他也不想被人议论。我深信他足足开了20家银行账户。然而他的大部分财产却极有可能存在国外,比如德意志银行或者利翁内信贷银行。我建议你,当你日后能有一两年空闲时间的话,要好好研究一下这位教授。”
这番谈话留给麦克唐纳极为深刻的印象,他听得津津有味,已经入了迷。现在他那种讲究实际的苏格兰场人所特有的性格又立刻体现了,那一番话让他马上转回到眼前的案子上来。
“无论什么情况他都可以把钱存在任何一家银行。”麦克唐纳说,“你讲这些轶闻加旧事,让我听得不亦乐乎,差点儿就离题了,福尔摩斯先生。其实这里面真正重要的如你所讲:这件罪案和那位教授有关,也就是那封警告信上提到的那点,我们能不能为了当前尽快破案而继续往前推理呢?”
“让我们不妨对他的犯罪动机进行推测,我们就根据你原来提供的那些情况来推测吧!这起凶杀案看起来莫名其妙,最起码目前很难解释。现在,像之前我们所说的那样,来假定犯罪的动机有两种。首先,我可以肯定的是,莫里亚蒂为了统治他的党羽,必须使用铁的手腕,组织内部应该有相当严明的纪律,在他的法典里,只有处死这一种惩戒形式。现在让我们大胆假设,这个叫道格拉斯的被害人做过某件背叛了他首领的事情,而他那即将被处死的厄运却提前被这个首领的某个部下得知了。当然接下来他要面临惩戒,组织里的所有人都会得知这个惩戒,并且因此感到害怕——这个首领的目的就是要让部下都感到死亡的恐怖,杀一儆百。”
“很好!这是第一种推断,福尔摩斯先生。”“我另外的推断就比较常规了,惨案的发生由莫里亚蒂做策划,其目的也是为了营生。那里有没有遭到抢劫的痕迹呢?”
“这个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听说。”
“当然如果没有抢劫痕迹,第一种假设也就可能会被排除掉了,第二种假设就较接近实际情况。莫里亚蒂参与策划的前提可能是分得了部分赃物,要不然就是另外有人给他很多钱,通过他来联系并操纵这一罪恶勾当,这两种假设都可能存在。但不管是哪种可能,甚至还有可能存在第三种综合性的可能,咱们也应该而且必须亲自去一趟伯尔斯通,到那里寻找答案。我太了解咱们这个对象了,以他的谨慎是不可能在这里留下任何能让咱们发现跟他有关的线索的。”
“那么这趟伯尔斯通之行咱们还是非去不可了!”麦克唐纳边说着边从椅子上跳起来,对我们大声说道:“天哪!时间不早了。先生们,现在只能剩下5分钟的准备时间了,快点吧!”
“这时间对我们几个人来说已经足够了。”福尔摩斯也站起来脱下睡衣把外套换上,“麦克先生,一会儿在路上的时候,你要跟我详细讲一下所有情况。”
他所谓的“所有情况”尽管非常有限,甚至让我们失望,但是它却足够证明摆在我们面前的这个案子是很值得让一位专家去关注的。当福尔摩斯耐心去倾听从警官嘴里说出的那少得可怜但却是极其重要的细节时,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并因此不住地搓弄着他那一双瘦削的手。漫长而又毫无突破的几个星期终于熬过去了,他的聪明才智终于能在眼下这桩案子里得到发挥了。这样不凡的聪颖,如同其他的一切特殊的禀赋,当它们无从施展的时候,他们的主人就会因此而身心俱疲,敏锐的头脑也会因为长时间不使用而变得比以前迟钝。
歇洛克·福尔摩斯遇到了需要他出手的案子,他的眼神里闪出炯炯有神的光芒,苍白的脸颊因为急着解决难题的心情而微微有些红晕,显得神采奕奕。在车上,他身体略微前倾,专心致志地倾听麦克唐纳对这个案子的介绍。这个案子需要我们赶往苏塞克斯,警官向我们解释道,清晨通过送牛奶的火车带给他一份匆匆完成的报告,他所讲的都是从这份报告上得知的。当地的地方官怀特·梅森是他的战友,当然,其他地方需要他帮忙的时候,麦克唐纳总是比苏格兰场更快收到通知。这种类型的案子看似无从下手,所以一般需要特意去请教大城市的专家。
他这样给我们念着信:
亲爱的麦克唐纳警官:
“这封信是专门写给你个人阅读的,另外的公文我已经送到了警察署。在你到伯尔斯通来之前请发电报通知我你坐哪一班车,我好去车站接你。如果我没办法脱身,那么我会派人去接你。这个案子和通常的案件不一样,所以你务必前来,不要耽搁。如果福尔摩斯先生也和你一同前往,请你务必和他同行,他会发现一些符合他想法的事情。如果不是有人死亡,我们真以为这个案子已经戏剧性地解决完了。总之,这个案子真是不寻常啊!”
“你的朋友看起来并不愚蠢。”福尔摩斯说道。
“是的,先生,如果让我对这位朋友进行评价的话,他是一个充满活力的人。”
“很好,你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等一会儿咱们与他见了面,他会告诉咱们这件事的详细情况的。”
“那么,你又是如何得知道格拉斯先生及他惨遭杀害之事的呢?”
“这儿有份随信另附的正式报告,上面写出了这个事实。但是‘惨遭’二字并没有在报告上体现,因为这并不是一个正式的术语,报告上只是讲明死者名字叫约翰·道格拉斯,他被火枪射中头部。据推测案发时间是昨晚已经接近午夜时刻。报告中指出这起案件很明显是凶杀案,但是没有指定嫌疑人,也没有对任何人进行拘捕。这个案件看起来既复杂万分,又非常离奇。福尔摩斯先生,这些就是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所有情况。”
“那么麦克先生,如果你同意的话,咱们就先谈到这里吧!在没有确凿、足够证据的前提下过早地做出我们的判断,这对我们以后的工作是无益的。到目前为止,我们所能确定的只有两件事——在伦敦城的一个大智囊和在苏塞克斯一名死者。我们的目标就是调查这两者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