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泰纳怎么会被抓住呢?”他小声地嘀咕着:“这真是个糟糕的消息。”
“还有更糟糕的事情呢,我估计他们也会很快来抓我吧!”
“应该不会吧!”
“当然了,他们已经盘问过我的房东弗雷顿太太乐。一得到这个消息,我就知道自己得抓紧了。但是,先生,我弄不明白的是,警察怎么会知道这些事的呢?从我签字给你做事开始,到现在斯泰纳已经是你手下损失的第5个人了。如果我不抓紧,谁知道第6个会不会是我。这些事情你要如何解释?看着你手底下的人接二连三的失败,难道你就不感到羞愧吗?”
冯·波克的脸色瞬间又变得通红。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先生,如果我不是敢作敢当的人,就不会为你做事了。但是,我实话实说吧,把我的心里话直接告诉你。我听说,每一个谍报人员完成任务后,德国的政客就会毫不犹豫地把他甩掉,一点儿也不会觉得可惜。”
冯·波克突然跳起来。
“你竟然说出卖谍报人员的事是我干的!”
“先生,我没有这样说。总之,这里面肯定有内鬼,或者阴谋。你们应该调查清楚,反正我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冒险。我得去荷兰,而且越快越好。”
冯·波克努力压抑着怒火。
“我们合作了这么长时间,实在不应该在这个即将获得胜利的时刻争吵。”他说:“你做了很多出色的工作,也冒了很多风险。这些事情,我都深深记在心里。你尽管去荷兰吧,从鹿特丹启程,再坐船到纽约去,下个礼拜其他的航线都很危险,我来拿着那本书吧,跟其他东西放在一块。”
美国人把小包紧握在手里,并不打算交出来。
“我的钱?”他问道。
“什么钱?”
“现金,酬劳,500英镑。那个枪手到最后关头翻脸,我只能答应再付给他100英镑,要不然事情就很难收拾了。他说这没有办法,不过确实像他说的一样。多付了这100英镑,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所以,干了活儿不给钱,恐怕不合适吧!”
冯·波克苦笑了一声,说:“看来,我在你眼里的信誉值不高嘛,我得先给你钱,才能拿到书,是吧?”
“嗯,先生,这是交易。”
“好,就按你说的。”他坐在桌子边上,从支票本里撕下一张,写好后并没有递过去。“阿尔塔蒙先生,既然我们的关系搞到这般田地。”他说:“你不信任我,我也不能继续信任你了,明白吗?”他转身看了看美国人,接着说:“支票我已经写好放在桌子上了。但是,你拿走之前,我得看看纸包里的东西。”
美国人没有说话,把纸包递了过去。冯·波克把绳子解开,打开外面的两张包装纸。眼前出现的是一本蓝色的小本子,他不明就里地坐在椅子上翻看了一阵。书的封皮上写着几个金色的字:《养蜂实用手册》。这个谍报头目对着这个奇怪的书名研究了半天,没有看出跟谍报工作有什么关联。忽然,他脖子的后面被一只手紧紧地掐住,一块被氯仿浸泡过的海绵捂住了他扭曲的脸。
“华生,再来一杯!”福尔摩斯一边说,一边举起了帝国牌红酒杯。
桌子旁边坐着的魁梧的司机赶快把酒杯递了过去。
“酒真不错啊,福尔摩斯。”
“是的,华生。这位在沙发上躺着的朋友曾经跟我说过,这酒是从弗朗兹·约瑟夫在申布龙宫的专门酒窖里运来的,麻烦你打开窗户,氯仿的味道很影响我们品酒。”
保险柜的门半开着。福尔摩斯站在前面,把里面的卷宗一本本拿出来查看,再整齐地放进冯·波克的手提包里。德国人在沙发上躺着,睡梦中发出如雷般的鼾声,他的胳膊被皮带捆着,双脚被另一根皮带捆着。
“华生,你别慌。没有人会打扰到我们的,你能帮我按一下铃吗?”这屋子里只有玛莎一个人,她的作用很大。我刚开始处理这个案子的时候,就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她了。啊,如果玛莎知道一切顺利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老太太出现在走道上,脸上充满高兴的神情。她笑了一笑,对福尔摩斯屈膝致意,但是看到沙发上的人,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没关系的,玛莎,他完全没有受伤。”
“那我就放心了,福尔摩斯先生。他受过高等教育,是个和气的主人。昨天,他要求我跟他妻子一起去德国,但是那就跟您的计划矛盾了,对吧,先生?”
“是的,玛莎。你在这里的话,我就非常放心。今天晚上我们等你的信号等了很久。”
“那个秘书先生来过这里。”
“我知道,我们是从他的轿车旁边开过来的。”
“我还以为他不打算走了呢,先生,我知道他在这里,就无法实行你的计划了。”
“确实是这样。我们等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吧,看到你房间里的灯光就知道没有问题了。玛莎,明天你就去伦敦,可以在克拉瑞治饭店向我报告情况。”
“没问题,先生。”
“你是不是准备离开了?”
“是的,先生。今天他寄出了7封信,地址我都记下来了。”
“太好了,玛莎。明天我会仔细查看的。晚安!”老太太走远后,福尔摩斯接着说道:“这些文件无关紧要了,因为文件里的情报早都被德国政府得到了,原件是不可能安全送走的,他们一定有复制品。”
“这么说,这些文件就没有价值了。”
“也不能这么说,华生。文件至少可以告诉我们,哪些情报敌人已经掌握了,哪些情报他们还不知道。这类文件有很多都是经过我的手送来的,这些就先不必说了,是完全不真实的。如果看到德国的巡洋舰按照我提供的布雷计划在索伦海上航行,我的晚年将充满成就感。你呢,华生……”他把手头的工作放下,扶着老伙计的肩膀:“我都没见到你的本来面目呢。这些年你过得如何?看起来你还跟从前一样,是一个开心的孩子。”
“我觉得自己年轻了20岁,福尔摩斯。我收到你让我开车到哈里奇见你的电报时,我很开心。但是,你似乎也没怎么变,除了多了一副山羊胡子。”
“华生啊,这是我为国家做出的一点小牺牲。”福尔摩斯捋着胡子说:“等到明天,这些就变成不愉快的记忆了。我理理头发,打扮打扮,明天在克拉瑞治饭店出现的时候,肯定跟假扮美国人之前的我一样——在我假扮美国人之前——原谅我吧,华生——我的英语有点儿不纯正了。”
“但是你已经退休了啊,福尔摩斯。我听说你在南部草原的一个小小的农场里过着隐士的生活,整天跟书籍和蜜蜂在一起。”
“没错儿,华生。这个就是我在悠闲的生活里创作的成果——这几年我写出的作品!”他拿起桌子上的一本书,读着书名:《养蜂实用手册,兼论隔离蜂王的研究》。“这是我一个人写成的。我夜以继日,苦心钻研出的成果。我每天细心观察这些勤劳的小蜜蜂,就像我曾经观察充满犯罪的伦敦一样。”
“那你怎么重返工作了呢?”
“哎呀,这个我也觉得挺奇怪的。只是外交大臣一个人来的话,我还坚持得住,可是首相也打算去我家拜访——事情是这样的,华生,在沙发上沉睡的这位先生对我国民众简直太好了。他有一群伙计。我们的很多计划都失败了,但始终找不到缘由,我们怀疑并逮捕了一批谍报人员。调查表明,有一支神秘的强大队伍。我们必须查清楚,这股巨大的压力让我觉得自己有责任参与侦查。这件事情花费了我两年的时间,华生,但是这两年我也收获了很多乐趣。一会儿我把情况详细说给你听,你就知道这其中的复杂性了。我从芝加哥出发,一路游荡到布法罗,在那里加入了一个爱尔兰的秘密组织,让斯基巴伦的警察们忙活了一阵,最终被冯·波克手下的谍报人员注意到。那个人觉得我能够有所作为,就把我推荐上去。从那以后,我赢得了他们的信任,并且使他们很多计划出了问题,还逮捕了5个精明强干的谍报人员。华生,我一直监视着那些人,像果子一样,成熟一个我就摘取一个。嗯,华生,我真希望你还跟以前一样!”
最后的这句话,福尔摩斯是说给冯·波克听的。在一番喘息和挣扎之后,他安静地躺在那里听福尔摩斯叙述。现在他发狂了,用德语吼叫谩骂着,脸因为气愤抽搐变形。福尔摩斯不理会他的咒骂,在旁边快速地查阅着那些文件。
“德语虽然没有什么乐律,但却是所有语言中表达力最强的:福尔摩斯在冯·波克累得精疲力尽的时说道。”哎呀!他盯着一张没有放进提包的临摹图一角,继续说着:虽然我一直监视他,但我不知道这个主任会计是一个混蛋,应该把他也抓起来。冯·波克先生,很多问题等待你回答啊!
被捕获的人挣扎着在沙发上坐起来,眼神里露出讶异和憎恨的情绪。
“阿尔塔蒙,我要与你一较高下。”他语气郑重地慢慢地说:“就算需要一辈子的时间,我也要跟你一较高下。”
“真是老生常谈。”福尔摩斯说:“这种话我听得太多了。已经故去的可怜的莫里亚蒂教授就喜欢唱这种调调,还有塞巴斯蒂恩·莫兰上校。但是,我还活着,而且悠闲地在南部农场养蜜蜂。”
“我要诅咒你,你这个卖国贼!”德国人使劲儿地抽动着捆着他的皮带,怒火冲天地叫嚷着。
“没有,没有,我还没有那么坏。”福尔摩斯笑道:“实话告诉你吧,芝加哥的阿尔塔蒙先生,其实没有仆人。我只不过借用一下他的身份,他已经消失了。”
“那么,你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并不重要,但是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冯·波克先生,我可以告诉你,这绝不是我跟你家人的第一次交涉。以前我曾经在德国做过一笔大买卖,也许你会对我的名字感到熟悉。”
“你说来听听。”普鲁士人冷淡地说道。
“当初你的堂兄亨里希担任帝国公使之时,是我使得艾琳·艾德勒和前波希米亚国王分居;也是我,把你母亲的哥哥格拉劳斯坦伯爵救出虚无主义者克洛普曼的魔手。我还……”
冯·波克惊诧万分地坐直了身体。
“这些事情都是一个人干的!”他喊道。
“没错儿。”福尔摩斯回答。
冯·波克长叹一声,瘫倒回沙发里。“那些情报的大部分,都是经过你的手。”他叫嚷着,“那有什么意义?看看我都干了什么!我毁了,永远毁了。”
“确实意义不大。”福尔摩斯说:“内容是需要推敲的,但是你没有时间做这些。你们的海军上将也许很快就会发觉,新式大炮比他想像得更大,巡洋舰也更快。”
冯·波克充满绝望地紧紧掐住自己的咽喉。
“很多事情的细枝末节到时候都会清晰起来。但是,冯·波克先生,你的身上有一种德国人少见的气质。那就是,你爱好运动。当你发觉自己这个常常用智慧战胜他人的人,被人用智慧打败的时候,不会对我心存恶意。无论如何,你为自己的国家付出了努力,我也一样,这完全是人之常情。并且……”他一边用手拍拍蜷缩着的人的肩膀,一边和善地说:“怎么说呢,这样都比倒在那种卑劣的敌人面前体面得多。华生,我已经准备好文件了,如果你能帮忙处理一下这位先生,我们马上就可以起身前往伦敦了。”
挪动冯·波克有点儿困难,他身体强壮,并且一直使劲挣扎。最后,福尔摩斯和华生两个人分别抓着他的两条胳膊,架着他走到花园小径上。几个小时前,他在外交官的祝贺下,信心满满、自豪无比地走过这条小径。一番全力挣扎之后,他的双脚双手仍然紧紧被困住,并被人抬起来塞进了小汽车里。旁边,摆着他的贵重手提包。
“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们会尽量让你舒服一点儿的。”一切布置妥当后,福尔摩斯对他说。“我把雪茄点好放进你的嘴巴,应该不会太放肆无礼吧?”
但是在这个怒火冲天的德国人面前,所有特殊照顾都是白费心机。
“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我想你应该明白。”他说:“你们现在的行为,如果是英国政府的意愿,那就相当于宣战。”
“那么,你有打算如何解释你和你的政府的这些行为呢?”福尔摩斯轻轻拍着手提包,问道。
“你要是代表你个人的话,就没有权利逮捕我,这种粗暴的行为绝对是违法的。”
“绝对是。”福尔摩斯说。
“你绑架德国公民。”
“而且盗窃了他的个人文件。”
“哼哼,你们自己知道自己都干了一些什么。你和你的同伙。一会儿经过村庄的时候,如果我大声呼喊的话……”
“尊敬的先生,如果你愚蠢到这种地步,也许会提供给我们一块路牌,上面写着‘吊死的普鲁士人’,这样我们乡村旅馆的两种有限权利就可以扩大了。虽然英国人很有耐心,但是他们现在已经生气了,所以过分激怒他们不是明智的选择。冯·波克先生,你可千万别这么做。你是明白人,应该安安静静地跟着我们到苏格兰场去。在那里,你可以派人请你的老朋友冯·赫林男爵。但是即使那样,你也无法担任他在使馆随行人员中给你留下的职位了。华生啊,你回来跟我一起干老行当吧!伦敦离开你是不行的,你过来,跟我在这台阶上站着聊聊,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能够安静聊天的机会了。”
两个老朋友热烈地聊了一阵儿,畅谈过去的那些回忆。此刻,他们的俘虏拼命想要逃脱,却始终做着无用功。两个人走向汽车的途中,福尔摩斯转身指向月光辉映下的海面,沉思片刻后摇摇头,说:“华生,快要起东风了。”
“我觉得不会,福尔摩斯,现在天气很温暖。”
华生,我的老兄!在这个变化莫测的时代里,你真是一成不变的固定时刻。一定会起东风的,这样的风在英国很少见。华生,这种风非常厉害,特别冷。如果刮起来,我们很多人都可能被吹得枯萎了,但这风是上帝刮的,大风之后,阳光下会矗立着我们更加纯洁更加美好更加强大的国家。
开车吧,华生,我们应该上路了。我有一张500镑的支票等着兑现!
【法律点评】
故事中的德国间谍冯·波克受命长期潜伏在英国秘密窃取该国军事机密,在他最后的任务中,福尔摩斯扮作冯·波克的接头人,利用他那非凡的智慧识破了间谍的阴谋,他的任务也失败了,那他的行为是不是犯罪呢?用不用负法律责任?很明显他犯的是间谍罪和窃取国家秘密罪。
中国刑法中作出了具体的规定:间谍罪,是指参加间谍组织或者接受间谍组织及其代理人的任务,或者为敌人指示轰击目标的行为;根据刑法的规定,间谍罪是行为犯,并不以实际上发生法定的危害结果作为犯罪成立的要件,只要实施了间谍行为,即构成本罪。
刑法为境外窃取国家秘密情报罪(刑法第111条),是指为境外的机构、组织、人员窃取、刺探、收买、非法提供国家秘密或情报的行为。
根据法律规定,为境外的机构、组织、人员窃取、刺探、收买、非法提供国家秘密或者情报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