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法很正确。哦,亨利爵士,对于你应当立刻回德纹郡去的这个想法,我和你是一致的,不过,有一个条件,你绝对不能单独回去。”
“有莫蒂默医生跟我一块回去。”
“不过,莫蒂默医生有自己的工作啊,并且他家离庄园有几千米的路程,他虽然对你怀有莫大的善意,但他或许对你也是鞭长莫及,照顾不周。这样不行,亨利爵士,你一定要另找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可以跟你形影不离的人一块去庄园。”
“福尔摩斯先生,您打算自己去吗?”亨利问道。
“若事情到了出现巨大危机的程度,我肯定尽量亲自出马,不过,你是了解的,我拥有接收大量侦探咨询的业务,还有时常来自方方面面的事情。若让我长时间离开伦敦城,是不可能的。现在,有一位英国的极为可敬的年轻绅士,正在受到莫名其妙的威胁、侮辱,只有我才能制止这严重的诽谤继续发生。你可以看出来,目前,要我亲自前往达特沼泽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那么,您准备让谁陪我去?”
我的伙伴用手拍着我的手背,说道:“若我的朋友华生愿意的话,那么,在你正处于威胁的情况下,要想找一个人陪伴你、保护你,再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这一点,也再没人能说得比我更有信心了。”
福尔摩斯这个出乎我意料的建议,让我根本不知如何是好。我还没来得及答应,亨利就握住我的手,热情地摇了起来。他说:“啊,华生医生,您的深情厚意,我真是无比感谢。您了解我目前所处的危险境地,若您能到巴思柯威尔庄园去陪我,我将铭记在心。”
对我来说,投入冒险活动是永远具有强大吸引力的,更何况,我还受到了我伙伴的恭维,以及亨利把我当做好友看待的真挚之情的感动。
“一定,我一定去!”我说道,“这样使用我的时间和精力很值得。”
“华生,你得非常仔细地向我汇报,”我的伙伴说道,“当危机来临之时——危机迟早会来临,我将指导你怎样行动。我想,礼拜六你们就可以准备动身了。”
“华生医生,这样对你方便吗?”亨利问道。“方便,方便。”我连忙说道。
福尔摩斯说:“除非我另有通知,要不然,礼拜六我们就在车站会面,乘坐由帕丁顿开来的10点30分那趟车。”
当我和福尔摩斯正站起身来准备告辞时,亨利忽然发出了一声欢呼,接着冲向屋角,从橱柜下边拿出一只棕色的长筒皮鞋。
“这是我丢的新鞋。”亨利叫了起来。
“但愿一切艰难险阻都像这件事一样消失!”我的伙伴说道。
“不过,这真是很奇怪。”莫蒂默医生说:“午饭之前,我已在这屋子里仔细找过了。”
“我也找过啊!”亨利说:“这屋子里四处都找遍了。”
“那时候,屋子里肯定没有这只鞋。”莫蒂默医生说。
亨利说:“这样的话,肯定是我们共进午餐时,侍者给放进来的。”
那个德国籍侍者被叫了来,但他表示,对此事他一点儿也不知情,不管我们如何询问,都搞不清楚。目的不明确的神秘事件,一件接一件地不断发生,如今又多了一件。除了查尔兹爵士暴卒的可怕的故事以外,两天之内就发生了一系列难以解释的奇事,包括亨利收到用铅印字拼凑而成的信,双轮马车中有着黑胡须的那个跟踪者,新买的棕色皮鞋与旧的黑皮鞋接连神秘失踪,新皮鞋现在又被送还,等等。
当我们乘马车回贝克街的家时,我的伙伴默默无语地坐着,从他那紧皱的双眉、严肃的神情就可以看出,他的心里正跟我一样,忙于努力拼凑某些可以解释这一系列奇异事件,而又显然似乎是彼此毫无关联的推想。回到家以后,整个下午,福尔摩斯都呆坐着,沉浸于烟草与沉思当中。
我们刚要吃晚饭,就有两份电报送来了,第一份电报的内容是:
“巴里莫尔确在庄园。亨利·巴思柯威尔。”
第二份电报的内容是:
“遵照指示,曾去23家旅社,被剪破的《泰晤士报》未寻得。抱歉。卡特来。”
“华生,我的两个线索都断了,再没有什么比案件事事不顺更烦人的了,我们一定要转换思路,另寻线索。”
“给跟踪者赶车的车夫,我们总还能找到吧!”“是的,我已发了电报,要求执照管理科查清车夫的姓名及地址,假如我可以从中得到问题的答案,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结果证明,门铃声带来了超出我们期望的满意答案。门刚打开,就闯进来一个举止粗俗的人,很显然,他就是我们要找的那名车夫。
“我接到总局通知,说这儿有一个绅士要找no2704车的车夫。”他说道,“我驾车已经7年了,从未听顾客说一句不满的话,我直接就从车场到这儿来了,我要当面问清楚,先生,您对我有何不满意的地方。”
“我对你没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我的伙伴说,“恰恰相反,若你可以清楚地回答我的问题,我就给你半英镑的金币。”
这车夫咧开嘴笑着说:“今天,我可真是撞大运啦!先生,您要问我什么事?”
“第一,我要知道你的姓名、住址,以后需要的时候,我好再去找你。”
“约翰·克莱顿,住在镇上特匹街3号,我驾的马车是由滑铁卢车站附近的西波里车场租来的。”
我的伙伴把这些记了下来,说:“好的,现在,克莱顿,请你把今天早上来监视我的住所,后来又在摄政街跟踪两位绅士的那个家伙的情况告诉我们。”
看样子,克莱顿大吃一惊,而且还有点措手不及。“先生,这件事,好像用不着我再告诉您了,看来,您了解的跟我知道的一样多。”克莱顿说,“事实上,是这么回事,那个绅士曾跟我说,他是侦探,关于他的事,不准许对任何人说。”
“克莱顿,这是一件相当严重的事,若你想对我隐瞒任何情况,那么,你就会倒霉了。你是说,你的乘客曾告诉你他是个侦探吗?”
“不错,他就是这样说的。”
“他何时说的?”
“当他上车的时候。”
“他还说过其他什么吗?”
“他说了他的姓名。”
我的伙伴以成功的眼神,快速地看了我一眼,问道:“哦,他提到了自己的姓名,是吗?那可真有意思。他说叫什么?”
“先生,”克莱顿说,“他的姓名是歇洛克·福尔摩斯。”
我从来没见过福尔摩斯像听到这番话时那般惊异。刹那间,他坐在椅子上惊愕地发呆,接着,他又哈哈大笑起来。
“华生,真是妙极了。”福尔摩斯说:“我感到,他真是个跟我一样机敏的人,他可把我搞得真够好看的。克莱顿,他的姓名就是歇洛克·福尔摩斯,是吗?”
“不错,先生,这就是他的姓名。”
“请告诉我,他在何处搭上了你的马车,以及在这之后的事情。”
“九点半,在特来福噶广场,他叫了我的马车,他说自己是个侦探,而且说若我能整天完全服从他的指示,不提出任何问题,他就给我2英镑的金币。我非常高兴,就同意了。我们最先赶到挪桑博兰旅社,在那儿,一直等到两个绅士出来并乘上了一辆马车。我们跟随着他们的马车,一直到停在你住所附近。”
“就是这个大门吗?”我的伙伴追问。
“哦,这一点,我不敢肯定。不过,我敢说,我的乘客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我们停在街上等了一个半钟头。后来,那两个绅士由我的马车旁边步行过去,我们就沿着贝克街追踪下去,并顺着……”
我的伙伴打断他说:“这我都知道了。”
“当我们行驶过了摄政街大概有四分之三的路程时。突然,我的乘客打开了车顶滑窗,向我喊道:‘快!把车赶到滑铁卢车站!’我快马加鞭,不到10分钟就到达了滑铁卢车站。他果真给了我2英镑的金币,就下车进车站去了。就在他没走多远的时候,他回过头来对我说:‘你如果知道了或许会感兴趣,我叫歇洛克·福尔摩斯。’这样,我才清楚了他的姓名。”
“原来是这样。后来,你就再没有看见过他,是吗?”
“他进了车站之后,我就再没见到过他了。”“现在,请你形容一下这位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克莱顿搔了一下头,说道:“哦,他可真不是那么容易形容的。我瞧他有40岁左右,身材中等,好像比你矮二到三英寸的样子,先生。他衣着也像一个绅士,留着黑胡须,胡须剪得整整齐齐的,脸色有些苍白。我想,我能说的,也就这些了。”
“眼珠的颜色呢?”
“我实在说不出来了。”
“你再也记不得其他什么了吗?”
“先生,我记不得了。”
“好的,那么,我给你这半英镑的金币,往后,你若能带来更多消息,还可以再拿酬金。晚安,克莱顿。”
“晚安,先生。”
克莱顿嘿嘿地笑着走了,我的伙伴耸了耸肩,带着失望,努力微笑向我转过头来,说道:“第三个线索,又算是断了,刚摸着点儿门道就又糊涂了。”
福尔摩斯继续说道:“真是个狡黠的流氓!他摸到了我们的底牌,他清楚亨利·巴思柯威尔曾找过我们,在摄政街察觉到了我是何人,知道我已记下马车的号数,我们肯定会去找车夫,所以,他就留下了这个戏谑我们的口信。华生,这一次,我们可真碰上了一个值得好好干一场的对手了。我在伦敦城遭到了挫折,但愿你在德纹郡的运气能够比在这儿好一些,但我真是放心不下。”
“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对于派你去处理这件事,我放心不下。华生,这事真棘手,不但棘手,而且危险,这件事,我越想就越不高兴。华生,你可以笑我,不过,我要对你说,假如你能毫发无损地回到贝克街的家来,那么,我就谢天谢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