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云堆聚,阴霾蔽日。
温家镇已经淡出了江雪的视线,骨肉分离、天各一方的哭泣声仍在她耳边回荡。悲伤的情绪最容易传染,伤痛袭来,眼泪的防线已经脆弱到不堪一击。
江雪紧闭着双眼,害怕眼皮一掀,眼泪就会象断了线的珠子,哗哗地涌出来。小翠临别时的那张脸浮在她的脑海,不流泪、不悲伤,没说话、没告别,甚至没回头再看一眼哀嚎的亲人,坐进马车,也没有再看一眼家乡的路。
生离死别,此世决绝。永别了亲人,从此归乡陌路,她又何偿不是如此呢?
“呜呜……九小姐……”
是暖香在哭,在她的贴身丫头中,暖香最义气,也最感性。冷香沉着脸,双眼通红,嘴里嘟嚷着,显然是在骂人。
江雪没有阻拦、也没有劝慰,排解悲伤的情绪最佳方法就是释放。当然,此时她也没心情顾及暖香,她在诅咒,费尽心神诅咒人渣王爷南成远。
“九小姐。”
江雪掀开车帘,南宇沧俊逸的脸庞呈现在她眼前,他笑得很勉强,笑容中透着不可置信的迷茫。他看着江雪,似乎想从她这里得到些许安慰。
“什么事?四皇子。”
南宇沧摇了摇头,“没什么,或许事情不象我们想的那样。”
沐宸钰勒着缰绳,回头冷哼一声,“但愿不象。”
中州城模糊的轮廓欲加清晰,近身情怯,车马不由全慢了下来。沐宸钰突然打马飞奔,影子逐渐缩小在他们的视线,他的压抑悲愤急切可想而知。
“我母亲生我之前只是个宫女,我出生后她才被封为都人,三年前封为贵人。我姨母是后宫伊绣阁的女使,我舅舅是太后宫中管采买的太监。从小叔伯兄弟和皇上后妃都没用正眼看过我,除了母亲、舅舅和姨母,仅有的对我好的几个人中就有成皇叔。我不喜欢朝廷争斗,觉得没意思,但一直与成皇叔很谈得来。”
南宇沧语气淡漠,好象在说与他不相干的事,但声音却很低很沉。一个不受宠爱、毫无依傍的落拓皇子,从小受尽白眼。势利圈中还有人和他谈得来,还有人对他好,显然毫无所图,可见他跟南成远的感情非同一般。
“九小姐,我不是维护成皇叔,可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江雪不知道怎么面对南宇沧的失落、失望和迷惑,甚至还有些许自责,她冲他笑了笑,以示理解,“四皇子不必担心,中州城近在眼前了。”
南宇沧轻轻点头,久久凝视着矗立在苍黄原野的中州城。他挥动缰绳,双腿一夹,健马速度顿时加快,江雪主仆的马车也紧紧跟上了他。
沐宸钰快马急鞭匆匆折回,“前面三里处有皇上全副鸾驾出巡,这条大路没有岔路口,我们只能到野地里回避。沐绩,快马返回,通知车队就地回避。”
江雪很好奇,穿越到这个时空九年,还没见过皇上出巡。六年前,太子迎娶沐家大小姐,只动用了半副鸾驾,就足足挤满了沐府门前的一条街。全副鸾驾,又该是何等的威武壮观,大开眼界的机会她不想错过。她略做收拾,跳下马车,从车驾上解下一匹马,牵到路旁的野地里,跳上马仰头张望。
悠扬的细乐之声隐隐传来,绵延数里的奢华长龙迤逦前行。面前近百名侍卫身穿铠钾、手举银瓜开路,后面数十对明黄伞高高擎起,十六对龙睛宫灯华丽耀眼,多名怀抱拂尘的太监和手捧丝帕、方巾等随身物品的宫娥彩女紧随其后。一顶三十二人抬的明黄色大轿占满了大路,大轿后面还有一应侍卫太监宫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