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到了地区里要老老实实交代自己的问题。()我们一向的政策你也是知道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也是老右派了,这次可算是前罪未改,又添新罪,居然还敢搞投机倒把那一套,简直是不知死活,地富反坏右,地主,右派,坏分子,黑五类你个老小子一个人可就占了三项,还得了?!还有,去了是要建大领导的,收拾的干净些,别整天一副窝窝囊囊的样子,整的跟个老窝瓜似的,你嫌不丢人队里还觉得跟你丢人呢!对了,去了可要老老实实,不要乱说乱动,人家自然有人家的规矩,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叫你干什么就老实在那儿呆着,回头可别说我没提醒你,要不然惹出什么麻烦倒霉的可是你自己,就能回来,一顿削是少不了的。”
生产队刚刚来人,告诉孙秉禹让他明天去地区里开个会,这让他很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继而又是一阵莫名的紧张与不安。多少年了,自从回到农村,还从没有谁来找他孙秉禹去开过什么会,别说是地区里的,就是县上的,公社的,甚至说队里的都不会叫他,即便是有什么批判会批斗会之类,通常也就是几个人直接把他一架就走了,还从没有哪次会提前过来通知的,据说这算是一种规矩,是怕提前通知了,当事人可能会逃跑,也可能会自杀,用时髦的词就叫“自绝于人民”。孙秉禹年岁大了,有些事看得也开了,倒不会逃跑,也不用担心他会自杀,不过规矩就是规矩,似乎从没有谁坏过规矩,只是就像来说说的那样,地富反坏右,五样自己占了三样,简直就是坏的不能再坏的大坏蛋,真有什么好事也一定轮不到自己,何况最近的风声这么禁。
已经是有好一阵子了,大约是要从两个儿子都被打走算起,或许还要更往前推一些,自己家可以说又好像从前一样,绝少有人登门。
过了年一共就只来过三拨人。首先是孙国强他媳妇的娘家人,要说起来国强媳妇真的是不错,俩人不能算是自由恋爱,甚至在结婚登记前都没见过几面,话说了超不过十句,照一般的想法这样子就是结了婚也很难真的过到一块儿去,就好像孙国盛和他前妻一样,谁也没想到两人的感情却相当好,娘家人过来是劝国强媳妇回娘家去住几天,话说得蛮好听,其实也不过就是让她回去躲躲,另一方面也是怕受牵连,国强媳妇却说什么也没有答应,这让孙秉禹夫妻俩颇为感动。接着过来的是王英,要知道就是同一个大队的见了面也不同孙家人打招呼,甚至还会离老远的就避开,王英一个城里的姑娘,说是跟孙国强谈着恋爱,到底还是没正式登记,要划清界限也容易,她却没有避嫌的来了,还带了不少吃的用的来。这一次算是第三次有人登门了。
孙秉禹默默的收拾着东西,屋子里的空气似乎也一下子变得凝重了起来,谁都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甚至没有人张罗着要吃晚饭。
“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倒霉了那么多年,还不兴有个否极泰来的机会?”孙秉禹也意识到家里的气氛,开口安慰着妻子和儿媳,只是这话就是他自己都完全不信,“前些天不是有消息说是工作组的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吗?也许这一次真的就完全扭转了过来也说不准。说不定这次回来国强国盛两兄弟也能一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