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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回 猎手(1 / 2)

 男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而女子则有十五六岁了,皆是寻常百姓的装束打扮,样貌寻常,没有丝毫特殊之处,是那种扔到人群里不会被人留意到的长相,裸露出来的皮肤粗糙蜡黄,神情也都有些麻木,身上的衣裳灰扑扑的,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来了,磨损的发白半旧的地方还打着形状颜色各不相同的补丁,一看就是出身穷苦人家。

想来也是,但凡有口饱饭吃的人家,都不可能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溜进皇家猎场里捡便宜。

有命捡没命花!

这一男一女连好不容易打的猎物都顾不上拿了,一脸惊恐的看着谢义永一行人,在众多拿着刀剑的护卫的冷冷注视下,吓得腿脚发软,根本挪不动步子,“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贵人,贵人饶命,贵人饶了草民吧,草民知罪了!草民不该偷偷的溜进猎场里,草民,草民家里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才,才想着来偷着打点野物,换点银钱,求贵人饶了草民吧!”男子倒还机敏,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哭的泪涕横流,哀求声格外的凄惨,简直就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壮汉目光警惕的盯着男子,即便他哭的再凄惨,表现的再无害,壮汉也没有放松半点神经。

谢义永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情形,一时间有点蒙了,手足无措的攥紧了缰绳,张了张嘴。

男子磕了半晌头,发现面前这群凶神恶煞的男子没有一人说话,他一扭头,看到自己妹妹木然的一动不动,赶忙伸手按住女子的后脑,把她的头也重重的压在了地上,嗑的咚咚直响。

听的人心头一跳。

这人为了活命,是真下得了狠手啊!

女子肩头的伤口仍在渗血,整个人原本就虚弱不堪了,他这样粗鲁的一按,那血流的更加汹涌了,哩哩啦啦的洒落到地上,把那片泥泞的土地和绿草都染成了猩红一片。

箭矢贯穿的伤口,创面极大极深,也痛苦至极,那女子的面如金纸,像是转瞬的功夫便已经气若游丝了。

男子大惊失色,可又没胆子多说什么,能做的就只是一个劲儿的磕头,希望眼前之人能够早点放他们离开,让他还能有机会救治自己的妹妹。

他十分清楚如今在玉华山上的都是什么人,他再没眼力,也认得出眼前的这一行人,骑的马,穿的衣,拿的弓,射的箭都非凡品,都是他们穷尽一生都买不起的东西。

他们兄妹二人的命,在这些人的眼中,还不如蝼蚁,轻轻一捻,也就灰飞烟灭了。

他越想越害怕,渐渐发起抖来,他瑟瑟抖得厉害,如同深秋时节挂在树梢上的一片枯叶,随时有可能坠落下来,断绝了生机。

“你方才说的白鹿,是个什么东西?”谢义永稚嫩青涩的声音响起来,声音虽然响亮,脸上也是久居上位者严肃的模样,但却并不具压迫性。

男子诧异的抬头一看,这才留意到这个装束精致的小孩儿,八九岁的样子,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人家里出来的孩子。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能有什么可怕的,只是他身边的这些护卫,个个身形彪悍,面目狰狞,说是厉鬼也不过如此了吧。

男子被自己脑中冒出来的转瞬即逝的念头吓到了,支支吾吾的不知从何说起。

谢义永以为男子是有意隐瞒,气呼呼的看了庆之一眼。

庆之心领神会,翻身下马,快步走到男子面前。

他淡淡的瞥了男子一眼,从袖中取出二两银子,轻描淡写的扔到草丛里,随后又抽出匕首,冷冰冰的架在男子的脖颈上,眼角眉梢满是轻蔑的笑意:“现在可以说了吗?”

冷冰冰的刀锋贴在皮肉伤,男子整个人抖若筛糠。

女子的伤势也更重了,几乎无力再倚靠着男子的身上,一个劲儿的往地上滑。

“草民,草民,草民也是听说。”男子面如枯槁,声音颤抖的连不成完整的一句话了。

“听说?”庆之毫不犹豫的把刀刃往下压了压,在男子的脖颈上割出一道浅浅的伤口,血珠子一粒一粒,次第不断的滚落下来,很快便浸湿了男子的衣领。

庆之满意的看着,凶神恶煞的恐吓道:“我看你这妹妹伤的挺重,不如我送你们俩一起上路,路上也好做个伴儿。”

“我说,我说!”男子闻到了湿乎乎的衣领散发出来的浓重的血腥气,感觉到了血越流越凶,他彻底慌了,吓得语无伦次:“我说,不是听说,是,是亲眼所见,是草民亲眼看到的,就在冰湖那。”

谢义永大喜过望,厉声催促道:“什么冰湖,什么白鹿,你说仔细些。”

看到男子开了口,庆之也怕弄巧成拙,他真的血流而死,赶紧摸了一包药粉出来,往他脖颈上的伤口上掸了掸。

“血,我的血。”男子感觉到脖颈上一阵剧痛,但血却止住了,心有余悸的抬了抬手,还没摸到脖颈,又赶紧收了手,竹筒倒豆子一般利索的说了个干净:“半个月前,草民和几个同村的好友一起偷进猎场打猎,夜里迷了路,走到玉华山的阴面去了,传说阴面那有一片常年结冰的湖,叫冰湖,有缘人才能找得到,老人还说冰湖的周围有一群白鹿,若是吃了它的鹿肉,可以延年益寿,但是没有人见过,就那天夜里,草民们迷了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走到冰湖了,就在冰湖的湖面上看到了白鹿,本来草民几人是发了誓的,把这件事儿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许说出去,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冰湖上出现了白鹿这件事,就传了出去,后来玉华山封山了,说是圣人要来围猎,草民以为没事了,谁知道贵人们一窝蜂都往阴面找冰湖去了。”

谢义永眯了眯眼,转头望着壮汉:“你可知道冰湖的确切位置?”

壮汉展开一张舆图,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玉华山的阴面常年阴冷不见天日,也没有什么猎物,几乎没人踏足过那个地方,没有路可走,这舆图上也没有标记什么冰湖,殿下,怕是此人胡说八道,或是以讹传讹,也未可知。”

“草民没有胡说,草民是亲眼看到的。”男子大着胆子嚷嚷了一句:“白鹿的传说,咱们土生土长的玉华山人都知道!”

男子算是看出来了,这孩子是这一群人里领头的,讨好了这个孩子,就不会有人来为难他们兄妹二人了。

“哦?都知道?”谢义永高兴起来,孩子般的笑道:“那你肯定也知道冰湖在哪?带我们去。”

男子隐隐有些自傲:“草民当然知道了,只要走过一回的路,草民都记得,绝不会忘!”

“殿下!”不待男子继续说下去,壮汉便急切的惊呼了一声,声音又尖有利,颇有些冒犯之意,看到谢义永不高兴了,他还是硬着头皮劝道:“殿下,玉华山的阴面几乎没人去过,那里没有路,地形也复杂危险,殿下,还是别去了,咱们在猎场多,”他几乎咬碎了牙,才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话:“属下多猎几只黑熊,也能,也能保着殿下,殿下挤进前三。”

“我不要前三,我要头名!”谢义永终于露出了蛮不讲理的熊孩子本性,不依不饶的蛮横,让壮汉无力招架。

壮汉恶狠狠的盯着男子,恨不能将他撕成碎片,好端端的干嘛要提什么冰湖、白鹿,这不是逼着他去死吗?

谢义永的耐心终于宣告耗尽了,指着男子颐指气使的低喝:“你,去前头带路,若是能找到冰湖白鹿,我重重有赏!”

贵人说的重赏,那一定是大笔的雪花银,足够他们一家子吃用好几年了,兴许连他娶妻的聘礼和妹妹的嫁妆都有了,男子大喜过望,可转头看了眼几乎陷入昏迷的女子,又犹豫了:“行是行,可是,可是舍妹,舍妹这伤,不能再拖了。”

谢义永瞥了男子一眼,朝庆之使了个眼色:“给她瞧瞧。”

庆之恭恭敬敬的应了声是,收了架在男子脖颈上的匕首,“刺啦”一声,粗鲁的一把扯开了女子的衣襟,露出雪白的肩头,和肩头上汩汩流血的伤口。

这女子衣裳覆盖的皮肤倒是与露出啦的皮肤相差甚远。

“你,你怎么能,你怎么能扒舍妹的衣裳!”男子又惊又怒,赶忙伸手去捂女子露出来的身子,可是刚一触碰到洞穿过去的箭矢,女子便发出一声虚弱的惨呼,他顿时收了手,不敢再动,只能气急败坏的瞪着庆之:“你,你看了舍妹的身子,你,你得负责!”

庆之愣了一下,突然阴柔的笑了起来:“行啊,你要是不怕让你妹妹守活寡,我就娶了她回家当摆设!”

“你,你看了舍妹的身子,你还想不负责!”男子暴跳如雷的怒吼。

“行了,庆之。”谢义永看他们闹得实在不像话,找白鹿的事情要紧,他不耐烦的开口劝阻:“这位小哥,他是个阉人,看了也无妨。”

男子哽住了,神情复杂而怜悯的看了看庆之。

想不通怎么会有爹娘把儿子送进宫做内监,他们山里人家就算再穷,也不会把娃娃送进宫里挨这一刀。

庆之察觉到了男子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他既自卑又敏感,最痛恨的就是旁人的怜悯,最不需要的也是旁人的怜悯,不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头继续查看女子身上的伤。

“殿下,这箭伤是贯穿伤,得将箭拔出来才行,若是现在拔出,恐怕会耽误咱们的行程。”庆之记恨男子的目光,打心眼儿里不想帮这个女子治伤,刻意将她的伤势说的格外严重,并且提及了会对谢义永所图之事有所影响。

谢义永果然犹豫了,思忖了片刻,问男子:“你还记得路线吗,可否写下来?”

男子挠了挠后脑,不好意思的一笑:“草民不识字,写不得。”

谢义永想了片刻,又道:“那你口述,让我这随从记下来,你就不必跟着了。”

男子警惕的看了谢义永一眼:“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想给我赏钱了是吗?”

庆之“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面露鄙夷之色:“我们爷是什么人,还能差你这点银子,简直是笑话!”

说着,他一把金疮药按在了女子汩汩流血的伤口上,血便渐渐止住了,他抬头哼笑一声:“看到没有,就这点金疮药都值一百多两银子了,还能差你那点赏银?”

男子彻底放了心,唯唯诺诺的开口道:“我,我也不是信不过贵人,就是,罢了,我能画,就是不会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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