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众人随着谢琼来到大厅,都不由怔住了,就见门梁上悬挂着三具女尸,面色青紫,舌头突出,其中一白发老妇该是黄琛之老母,另两妇人却是黄琛妻妾。
大厅主座上倒着一个身着盔甲的中年汉子,身下积了一滩血,脖子上血痕仍旧往外流血,右手中,仍紧握着一柄带血的利剑。
楚太监上前仔细打量一番,转身来到贾琦等人面前,叹声道:“确是靖武侯本人!”
贾琦呆立了片刻,微微一摆手,“人死如灯灭,葬了吧。”
吴邦佐点点头,接着话说道:“怎么说上几代靖武侯都与大汉有功,可惜子孙不孝。不过也不能有辱黄氏,择一福地安葬也算是朝廷对黄氏的最后恩典。”
看着厅中的尸体,众人沉默不言。
隆治五年二月初三。
府衙大堂,贾琦翻看着一份账册,大学士吴邦佐、监军楚太监还有谢琼等人都在,静静等候着。
仔细翻阅后,贾琦点点头,在账册上签字用印,大战后最大的事情便是打扫战场,收敛战死将士的尸体,救治伤员,统计伤亡数目,还有就是给参战的各营军将士卒统计战功。
“苏州一战,全军共伤亡两万七千八百七十五人,其中战死殉国者一万九千两百一十五人,重伤三百七十五人,其余全是轻伤。其中伤亡最大的是赵志远的罪军营,军官战损也比较大,战俘营的降军优先补充你部,另外,在苏州城整编半个月。”
“诺。”
赵志远躬身应道。
贾琦摆了摆手,接着道:“此战共斩获叛军两万六千余人,俘获三万三千一百一十六人。缴获的武器甲胄就不说了,粮食,城内现如今只有不到十万石的粮食,但是有近二十万的百姓需要救助,咱们必须谨慎对待,否则可能引起动乱。”
说到这里,转头望向吴邦佐,问道:“吴阁老,金陵的粮食什么时候能到?”
“三日,最多三日便可运到。目前大军还有四十余万石粮食,紧一紧还是没问题的。”
吴邦佐想了想,答道。
贾琦略一沉吟,道:“大军刚经历大战,军卒伙食一定不能降低,都是带兵的,不能让将士们流血又流泪。”
“可是”
贾琦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接着道:“从长洲、昆山两县征调粮食,用田地抵扣。”
吴邦佐愣住了,谁都没想到贾琦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犹豫再三还是说道:“内阁明文禁止将世家土地划给当地百姓,山西第二批移民已经过了长江了,土地要留给他们。”
贾琦停顿了一下,将账册递给陈启年,说道:“你按照账册上将缴获的火药炮弹等物品进行归类,不符合要求的全部运往金陵制造局。”
“诺。”
陈启年接过账册瞟了一眼,笑着说,“白瞎了这么些材料,要是叛军也有工匠,咱们可就很难打下苏州城了。”
冯泰感慨地轻轻一拍案几,说道:“也许这就是天意,当初叛军可是利用火炮打崩了河南卫,如此鲜明的效果靖武侯竟然没放在心上,竟将那些火炮全部丢在了两淮,不得不说,靖武侯老了。”
邓彬点点头,说道:“确实,要是没有阜宁之战,说他不了解火炮威力也过得去,前后如此大的反差,倒也让人捉摸不透。”
“老也罢,其他原因也罢,都过去了,你们就不要瞎操这心思了!”
贾琦这才回到刚才的话头,“吴阁老也说了,第二批山西移民就要到了,所以你们有要田地的抓紧挑选,户部官员一到本帅就不再管此事了。这两日能批的本帅全部给你们批了。”
“多谢大帅!”
冯泰等人大喜。
“这,这要是传到京城去,少不得又是一场风波。”
吴邦佐哭笑连连,不过他也不好出言阻止。
“知道又如何,咱们抛头颅洒热血不仅仅是为了报国,也是为了给子孙搏一场富贵。”
贾琦不以为意,淡然道:“依我看,有些人就是眼热了。”
“大帅说的正是,这起子小人就是眼热心妒,成天就想着捞好处,江南这么些良田安置这些灾民绰绰有余,他们想着将这些田产扣留下来不就是想着怎么贪墨进自己手中吗。”
谢琼拍着案几,毫不客气的说道。
“杂家觉得也是。”
楚太监点了点头。
听了这话,吴邦佐一怔,摇摇头,道:“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老夫明日就回金陵了,管不了这么多。”
事情议完了,大厅内又是沉默下来。
贾琦沉思片刻,缓缓道:“此次战死的军卒多为两淮子弟,自古千里运尸艰难,除了千总以上军官,余者将士遗体择一福地安葬,收取遗物、腰牌送回故乡。阵亡抚恤也要抓紧落实。”
赵志远面色一黯,低声道:“是我对不起他们。”
谢琼沉声道:“上了战场就要有战死的准备,打下苏州城,他们战死也是死得其所,这不能怪你。”
吴邦佐沉默在那里,良久,突然说道:“老夫晚两日再走,这里也就我是个闲人,此事就交由我来办吧。”
贾琦点点头,“就劳烦阁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