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淑娴一样相信那事不是惠云做的,这个家里没人会那么做,大夫人才嫁过来,一心想求个贤名,自然不会去动红玉;淑娴更不会,她躲来躲不及呢,想想还能有谁?搞不好就是红玉那丫头自己弄鬼混赖人,惠如如今出来顶罪,怎么说也算是个忠心护主的,可没想到她因此而出去了,淑娴那边竟然连半句话没有,更别说赏个一点半点碎银子,回家好先过过日子。
倒是不大言语的大小姐,有着这般体贴下情的心思,真真叫人想不明白。
惠云一走,红玉被害一事就算就此揭过了,淑娴虽然吃了亏心里憋屈,却半点也不敢放在脸上,毕竟惠云是她的人,她行的错事,她多少也有个不会管教的过错,更何况是老太太亲自处置的,她要是喊冤,岂不是明着打她老人家的脸了?
却有一件意想不到的收获,那就是余天齐因见她受了委屈,身边贴心的丫鬟又被弄出了府,整个人孤伶伶地见人就有三分怯,看着他时一双秋水眼总不禁雾蒙蒙的,又有了些当年那种出水芙蓉带雨梨花的娇柔,反倒对她有了些怜惜,再加上最近她一门心思放在余睿身上,哄得余睿一下了学就缠着她,一时先生给的功课不明白了,一时又这句诗那句道理看不懂了,她这个姨娘哪里说得清,少不得请了他爹爹过来教导教导他,夹着一个童言无忌又讨人喜欢的孩子,两个大人只见就算有些隔阂,也很快便又融洽了起来。
淑娴得了余天齐的关怀,阴郁了好一阵的心情也放晴了许多,对屋里的下人们也有了些笑脸,彼时红玉已经由红玉姑娘变成了红姨娘,她脸上也不曾流露过半点不高兴,反倒越发往老太太那里跑得勤了,不管老太太喜欢不喜欢,总之她这么孝顺、逆来顺受的,看在余天齐眼里觉着她好便成。
这日下午闲来无事,她便叫秀杏去请依绫过来陪她说说话,又吩咐下去准备几个点心,泡一壶好茶。想想这个闺女也是奇怪,左不过这一两个月,也不知是哪一天起,竟像是有些躲着她似的,再也没了以前的亲热劲,在杜娇容面前倒是常有笑脸的。
要说因为那一位是大夫人,所以上赶着去巴结,淑娴想着都不像。依绫才多大年纪,十一岁的女娃娃,从小娇生惯养的,哪里能有那种心思,想必是前一阵子她忙着樊音的事,又要笼络余天齐,因此不知觉中冷落了她让她不痛快了,如今好生哄哄她,必能回转过来。
谁知秀杏没多久就一个人回来了,说二姑娘那里忙着呢,过不来,问她忙什么,说是跟着大姐姐学做菜,接连着好几天姐妹俩都在念锦的小厨房里泡着。
“罢了,大姑娘再有两个月就要出门子了,让她们姐妹一处玩玩吧,手里是什么?”
淑娴懒懒地看了看秀杏手里提的篮子,秀杏笑了笑将篮子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放在她手边的茶几上,原来是一叠子油爆小河虾。
说来也有趣,淑娴对那些女子都爱吃的马蹄糕奶油卷什么的向来不甚喜欢,独独喜欢吃这个,将新鲜的河虾剪头煎尾,放在热滚滚的油锅里轻轻一炸即刻捞起,再撒上点细盐,咬在嘴里醇香松脆,带着点点鲜嫩的肉汁,虾肉连着虾皮一道嚼着更加带劲,因此总叫厨房里做了这个送过来当零嘴吃。
“这是两位姑娘做的,二姑娘帮忙起的油锅,大姑娘掌勺来着,说是知道姨娘喜欢,便现学现卖讨个巧了。奴婢闻着比牛家嫂子做的香呢,还热着,姨娘可要尝尝?”
“放着吧。”
淑娴到底一个人无趣,捧着碟子坐在窗前看着外头地上雀儿打架,不知不觉便将一碟子油爆虾尽数吃尽,用帕子抹了抹嘴时还觉着齿颊留香十分够味,因此便想着下回得问问这里头可是搁了什么香料,怎么就比大厨房里做出来的好呢?
晚饭时候跟着杜娇容一同到老太太屋里伺候,老太太那里照旧是一大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好菜,另加一两样念锦别出心裁的私房,她一个人想是也吃着没味,便叫杜娇容和二夫人三夫人都在那里陪着她吃。
“今天都不许你们家去陪你们家老爷们吃饭,只陪着我老太婆吧,要怪就怪锦丫头,弄出这么些鲜得人掉眉毛的菜来,我本说天气热吃不下,被她弄得又犯馋了,只想着再添一碗饭。”
老太太说着说着笑眯眯地看着正给她盛汤的念锦,二夫人笑着凑趣道:“全是托了老太太的鸿福,要不我们几个可不容易尝到我们大姑娘的手艺呢。”
“可不是么?大姑娘可恶,每次做什么好吃的都只孝敬老太太,说是送给咱们尝尝鲜,不过是比鸭蛋还小的一小盅子一小汤匙,那够什么?塞牙缝还嫌少呢,尽吊着咱们肚里的馋虫,今日既然跟着老太太,那媳妇可要敞开肚子拼命吃一顿不可。”
三夫人说着便作势要撸袖子,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念锦脸红地瞪着她,老太太也指着她笑道:“瞧瞧老三媳妇这猴急样,真真可怜见的,大姑娘,以后可别这么省着了,多赏她们几口吧!”
一屋子人越发笑得畅快,杜娇容见依绫朝着她比了比手势,忙伸手摸了摸右边的鬓角,果然不经意间松散了些,忙起身想去里间打理一番,却忽然胸口一阵烦闷,眼前一黑再倒了下去。<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