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听了妙玉所言,心中竟自生出一丝怅惘之意,他虽懂琴,却无法参透黛玉琴声妙处,而妙玉却三言两语解了出来,可见自己竟不如妙玉知音,于是便自叹了一口气。这时,忽听里面传来黛玉清绝的声音:“未知来者何人,岂不知闺阁之地不可擅闯,既然闯了,又何必作那鸡鸣狗盗的行径,何不现身一见?”
水溶一阵讶然,之后便自飘然进了潇湘馆中,见到黛玉已然停住了琴,那琴弦之上果有一根君弦断了。黛玉看了水溶一眼,冷冷一笑,道:“我道是谁,却原来是北静王爷。不知道北静王爷深夜擅闯我这闺阁内院,有何要事?”
水溶回过神来,因问黛玉道:“姑娘适才为何称小王为鸡鸣狗盗?”黛玉冷然一笑道:“我常听宝玉说起北静王爷,言王爷不为官体为缚,是极为难得之人,如今看来,宝玉终究是言过其实了。”
“哦?”水溶自来看不起女子,所以当宝玉每每在他面前说起黛玉之名,论起黛玉之诗,心中虽觉得黛玉才华或许过人,然又岂能当得世外仙姝之称,故而虽嘴上附和,心中却极不赞同。如今见黛玉贬低自己,心中自然更加不悦。
“王爷岂不闻‘停驻而闻,是为听琴;近驻而闻,是为观琴;闻止而叹,是为窃音’,王爷闻止而叹,岂不是鸡鸣狗盗之辈?”黛玉清切如琴声的话缓缓响起,听得水溶心中虽怒,却半点火气都发不出来,只能站在一边兀自生着闷气。
黛玉看了水溶一眼,见他仍不离开,心中不悦,因而道:“王爷,夜已深沉,小女子要歇着了,王爷若无要事,还请回罢。不然这般传了出去,于王爷声名无碍,黛玉却是活不得了。”
水溶道:“皇上欲招姑娘进宫,忝为正宫皇后,姑娘可知晓?”黛玉闻言一怔,好半晌方道:“王爷可真会说笑,我一介孤女,身无长物,又岂能成为一国之母?”水溶道:“小王没必要骗姑娘罢?”
黛玉沉默了半晌,方道:“夜已深沉,王爷还是请回罢。”言罢,便自携焦尾琴进了屋子。水溶见黛玉将门窗关上,不知为何,竟然觉得心中一痛,仿佛那扇门窗阻绝的并不是他的视线,而是他的一颗心。
水溶叹了一声,皇上要立谁为后跟他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也不问朝廷之事,可是为何心中就是放不下呢?这般想着,水溶便自飞身离开了潇湘馆,只留下一缕清风在竹林中摇曳。
黛玉进了屋子,见紫鹃雪雁等人皆已歇下了,便也不再叫醒她们,只自己拆了发髻,解下钗环。正在这时,忽听门外一阵“唏唏唦唦”的声音。黛玉一惊,莫不是果然有什么鸡鸣狗盗之辈?当下大着胆子将窗户打开,却见屋外却站着贾赦的身影。
黛玉方才开了屋子,贾赦却也并不进来,只对黛玉道:“外甥女可愿同我在庭中一叙?”黛玉自是难以拒绝,因此便自出了屋子,同贾赦来到庭院之中。
贾赦盯着黛玉看了许久,方道:“外甥女儿真是愈来愈像敏妹妹了,不过却比敏妹妹出落得更好些。”黛玉脸一红,问道:“大舅舅来找黛玉可是有什么事?”黛玉自进贾府以来,却是甚少见到贾赦和贾政二人,特别是贾赦,故而对于贾赦和贾政所知甚少,亦没什么感情,只知道贾赦荒唐好色,贾政迂腐古板,至于其他,也纯属于道听途说的范畴了。因此,对于贾赦忽然深夜来找自己,黛玉心中却是有几分惴惴的。
贾赦道:“外甥女儿可想过离开这府中?”黛玉怔然,道:“大舅舅何出此言?”贾赦道:“我知道你在此寄人篱下,尝遍苦处,只怕还没有你在外过得惬意。当初你娘,也就是敏妹妹她亦不是喜欢这府中,经常女扮男装出去玩耍,若不然,只怕敏妹妹亦会成为先皇后宫中的一位嫔妃,亦不会嫁给你爹如海了。”
黛玉听贾赦说起林如海和贾敏,眼泪又不觉掉落了下来。<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