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夜风吹来，坐在马上的轻月不由得瑟缩一下。意识开始有些模糊，她自腕间滑出一枚银针，缓慢的扎入左手的一处痛穴，借由这钻心的疼痛来使自己保持清醒。钻心蚀骨的疼痛一阵一阵持续不断地袭来，她身体随之绷紧，脊背挺的笔直。
燕檀岳看着不远处那抹傲然挺立的身影，竟有些不敢上前。终于上前，他想开口唤一声“轻月”，可是那两个字到了嘴边，终究还是压了下去。再深深地看一眼那傲然独立的背影，便垂首单膝跪地。
“末将燕檀岳参见轻月公主！”
那沉稳的声音传入耳中，熟悉又陌生，轻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掉转马头，淡淡地看了燕檀岳一眼，然后抬眸望天。只是在抬眸的一瞬间，似有似无的往远处扫了一眼，那里，看见这一幕的北辰寒会有怎样的反应？
“起来吧，今日，没有南轻月，只有百里郁，燕将军明白吗？”
“明白！”燕檀岳说着，却仍旧没有起身。
“罢了，你愿意跪就跪着吧，我也受得起。只是说话小心些，不要让旁人听见了。”
“是！”燕檀岳将头垂的更低。女子那一句“受得起”，让他的心一阵刺痛，其实想抬头看她，却因为这三个字失去了全部的勇气。
“军饷的事，是我嘱意的。”许久，轻月淡淡地开口说道。
“我知道。”
“飞扬，也是我安排的。”
“我知道。”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只是沉稳中有着不易察觉的沉痛与无奈。他终究还是忍不住抬头，想看一看近在眼前的女子，可是目光刚一触及那寒风中飘零的容颜。记忆，就像一把走火入魔的剑，在他的脑中乱窜，刺得每一根神经撕心裂肺的痛。
黑色的药汁，漫出来，染黑了他的手指……
无边无际的火海，咆哮狰狞，无数的人在火中挣扎，火焰刺痛了他的眼……
三岁的轻月，火光映红了她的脸，她的眼神呆滞而空洞……
八岁的轻月，冷冷的笑着，稚嫩的声音说道，燕檀岳，再见时，我必取你的项上人头……
双手，渐渐紧握成拳，在那翻飞的记忆当中，他近乎自语的说道，“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即使再见时，你会取我的项上人头！
“你这又是何必？”轻月一怔，接着便幽幽叹息一声，道，“燕檀岳，自从我知道你十六年前做下的那件事，你在我心中就只是燕檀岳而已。而我与燕家的仇，不共戴天！”
“那你为何还愿意出来见我？”燕檀岳的声音越发的低沉。
轻月看了他一眼，一瞬的动容已经不再，淡淡地说道，“一个多月前，燕梁德派出杀手刺杀我，我想知道其中的缘由。”
“这怎么可能？！父亲他……”
“燕梁德知道了什么？”
“父亲他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没说！父亲他至今还以为……以为你不过是一个体弱又怯懦的……无人照拂的公主。”最后一句，他说的分外艰难。
“是吗？那他为何迫不及待的想要取我的性命？”轻月勾起了唇间，只是唇间的弧度一丝温度也没有。
燕檀岳一时无言以对，良久，才想起什么似的，面上的神色先是了然，而后又显出几许痛苦，道，“也许，是因为月容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