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如此说来,松江布当真是行销天下了。不过我却不知,这松江布都是江浙百姓自己纺织出来的不成。”王书辉明知故问道。
“这倒不是。小民百姓,资财有限,出产的布匹丝绸,数量倒也不多。不过江南一带,家家户户以织棉纺纱为业,每家每户所出不多,但是总量巨大。又有豪强巨族,资财丰盛,雇佣纺娘织工,动辄上千。能够远销外地的棉布,多是这些豪强巨族家中的。他们或是自己经营织坊,或是凭借势力买断小户出产的棉布,这才能挣得巨万家资的。”司马峰答道。
王书辉听了这话,仔细的想了想,觉得确实如此。松江棉布在明代的巨额产量,恐怕还真不是那些大规模的织坊贡献的。按照后世的说法,恐怕正是那种男耕女织的传统小农式的经济模式的束缚,才导致了明末资本主义的萌芽没有得到充分的发展。再加上满清入关后对江南经济的破坏,这才把中国的资本主义发展被掐灭在了萌芽之中。
王书辉这么一想,就觉得,对明末进行棉布倾销,简直就是自己一个必须进行的使命了。廉价棉布的倾销,对江南经济的冲击虽然不可避免,甚至会导致很多普通民众的利益受到巨大的损害。但是,这种冲击,肯定也会让江南的纺织行业,被动的寻求降低成本进行市场竞争的手段,这对纺织行业的产业化,绝对是个客观上的促进。
在廉价棉布的冲击下,明末江南地区的纺织行业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进行技术升级和产业化经营,以此降低生产成本,提高竞争力。另一条路,就是被王书辉的棉布倾销彻底摧垮。
王书辉自然希望明末的纺织行业能够走上先进的道路。不过即使这个行业最终没有挺过这个冲击,最终彻底垮了,那样没什么大不了的。王书辉本来就准备,在明末建立技术水平先进,管理体系完善的近代化纺织行业的。在王书辉眼中,管理混乱,技术水平落后的古代纺织行业,只有早死和晚死的区别,不存在死不死的问题。
想到这里,王书辉对司马峰说道,“我的那位世交家里,怕正是司马先生口中的豪强巨族。他家不仅经营盐业,更有几座织坊。他家的布匹价格也是很低。好像每匹布,不过才两钱银子。而且他家有祖传的织造秘法,产出的布匹,无论是厚度还是花色,都要比松江布还要好上几筹。”
司马峰即使脑袋再怎么麻木,听到这里的时候也明白怎么回事儿了。把王书辉关于私盐和布匹的话和报答援手之恩的话联系起来一琢磨,司马峰想到一种让他血脉喷张的可能。这位王仪宾,恐怕是要用低价的私盐和廉价的布匹,报答司马峰对王府过去的援手之情。
司马峰想到这里不禁欣喜若狂,真要是这样的话,司马峰成为自己口中羡慕不已的豪强巨族不过是等闲之事啊。明白过来的司马峰看向王书辉的时候,眼睛里带着火一般的热情。
王书辉看到司马峰的反应之后,就知道司马峰是怎么想的了。既然如此,他就不准备再和他云山雾罩的耽误功夫了。他直接告诉司马峰,下个月就可以派船到枝江王别园即将新建的江边码头去接第一批货,具体的事宜,由刘怀季负责接洽。
除了这些事情之外,王书辉还委托司马峰帮助他招聘各种匠人。并且让他帮助购买五十个十五岁以下,八岁以上的儿童送到府中。这批人能够抵一半货物的货值。
王书辉知道,在明朝末年,买一个普通的小丫鬟,不过才四五两银子。这是根据明朝末年小说家西周生的长篇白话小说《醒世姻缘传》里的故事为依据的。该书第三十六回说有个叫沈善乐的裁缝,给别人做衣服做坏了,没办法,只有将一个十一岁的女儿喜姐卖了偿还别人银子,沈家“足足要银七两”,谁知“领了几家,出到四两的便是上等的足数”,由于后来女善人晁夫人“看得中意,先出四两,添到五两”,已经算是卖了个好价钱。由此可见,明末的人命并不怎么值钱。
王书辉的要求是,买来的儿童,尽量以男孩子为主,当然女孩子也行。最好是从那些流民中收买。有父母亲人的,愿意的也可以一起带回来,府里也会跟他们签订契约,聘他们做工。对于这一点,王书辉的心里是比较阴暗的。他采用这种全家收容的目的,当然是为了保证这些被收容的人,对于他能够有足够的忠诚心。在古代社会里,这种全家式的,几代人为一个家庭服务的情况,虽然是一种奴隶性质的,落后的人身依附关系,但是确实也能最大程度的保证这些人的忠诚度。
跟司马峰交代清楚了事情之后,王书辉带着朱微妏和刘怀季以及几个小孩子,在家丁的保护下,坐着马车踏上了回程。王书辉疲惫的靠在马车靠背上,心里想着,“和古人打交道真是麻烦啊。不过是和人达成一个基本的交易意向,自己就废了多少的功夫。这整整一下午,才办了这么一件事情,效率也太低了。”
坐在王书辉身边的小萝卜头朱微妏心里则是另一种想法,“我这位仪宾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才一下午的功夫,从县城到董滩口,几十里的路程,见了这么多的人,谈了这么多的事情,不仅把行商的行情打探的明明白白,还敲定了一个帮手,真是了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