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克和丹抱着血包冲了进来，安娜接过血包，开始寻找器械准备输血。</p>
“……薇拉，你记得你的血型吗？”</p>
“……是O型血。”</p>
内特回头朝同伴们喊到：“O型血，快些！”</p>
安娜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p>
“……只有总共半升O型血。”</p>
……</p>
“嘿，薇拉。”内特对女孩柔声说到：“我们，要开始做一个大手术。可能要开始全身麻醉了，你需要睡一会。”</p>
“来，呼吸就好。”</p>
内特将麻醉面罩盖在少女脸上。</p>
“你很快就会睡着地，放松就好。”</p>
“好的。”</p>
少女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嘴角挂着微笑。</p>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又睁眼问到：</p>
“先生，请问您是……？”</p>
“我叫内特，卡西米尔人。”</p>
“我醒来以后，还能见到您吗？”</p>
“……当然。”</p>
内特身体颤抖着，却还是微笑地宽慰到：</p>
“你和你妹妹也会见面，你们不会再回去了，相信我。所以，稍微，休息一下吧，很快的。”</p>
“……嗯。”</p>
少女缓缓闭上眼睛，像是真的在麻醉之中沉沉睡去。</p>
这时候，按照流程，应该在病人因为麻醉失去呼吸之前连上呼吸机……然而根本没有所谓的麻醉。</p>
汉克和丹看着沉默的安娜和汉克，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p>
“……内特。”</p>
安娜哽咽道：</p>
“她已经……”</p>
——没救了。</p>
安娜最后还是没能真的说出来。</p>
但是他们都清楚。</p>
没有麻醉和足够的输血量，做开膛手术就是在杀人。</p>
而薇拉虚弱的身体，沉积的伤势……</p>
“她正在，死去。”</p>
他们现在是在救一个“死人”。</p>
“作为医护者，我们应该……”</p>
避免病人的痛苦。所以……</p>
“内特！”</p>
“……女士。”</p>
内特戴上了口罩和手套。</p>
——他知道的。</p>
“我今天已经违反了两次十戒——是个十足的混蛋。”</p>
——杀人和说谎。</p>
“但是我知道一件事：”</p>
就算我没有足够的机会和能力……也要——！</p>
泪水滑过他的眼角。</p>
又像是回到了那个地方，已然不是少年的他咬牙切齿地说到：“作为医护者，我们至少应该尽我们所能。”</p>
内特伸出手说到：</p>
“把血包吊上，手术刀给我。”</p>
——————————</p>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p>
走廊里聚集着沉默的众人，他们无言相顾。</p>
他们中间是内特和安娜——他们连染血的手套都没脱下。</p>
安娜背靠墙面，泪痕还留在脸上。</p>
内特坐在长椅上，抱着头一言不发。</p>
白金色的头发染上些许粉红。</p>
薇拉的最后一次心跳还是在心电仪上逃走了——不管他们用什么手段，都还是没能把它抓回来。</p>
安娜流着泪为她清洗了身体，缝上伤口。</p>
虽然被虐待残害的少女并不会因此显得不狼狈。</p>
少女在微笑中被送走——感染者的身体会成为新的感染源。</p>
从此之后就是压抑的沉默。</p>
是江偊扛着脱力的内特来到长椅上：他战斗中受的伤不会因为救人的决心恢复。</p>
但是他不愿意休息。</p>
走廊那头传来缓慢的脚步声——</p>
铁臂拿着两个瓶子走了过来。</p>
“……你们应该喝一些。”</p>
他把其中一个瓶子递给安娜。菲林族姑娘一口气灌下大半瓶，辛辣的液体让她想吐——然而她还是把它们咽了下去。</p>
铁臂把另一个瓶子递到内特面前。</p>
“……你说我是不是很混蛋，铁臂？”</p>
内特脸上挂着扭曲的笑容接过瓶子：“……我现在居然真的有些想喝酒。”</p>
“……这是好事，证明你还有意识。”</p>
——然而内特并没有打开它。</p>
“内特，孩子……我是个粗人，不会说什么大道理，可是，那姑娘已经死了。”</p>
“我知道……我把她杀死的。”</p>
“你知道个屁！——杀死她的不是你，是……”</p>
“这他妈有什么区别！”</p>
——这是所有人头一次听到内特爆粗口。</p>
“我给了她希望！我欺骗她！我让她相信我，可最后她还是死在我面前——我他妈什么都没改变！”</p>
“这和我杀了她有什么区别！”</p>
啪！</p>
内特的脸上浮现出一个鲜红的印记——铁臂慢慢收回来手。</p>
“——听我说。”</p>
铁臂沉声到：“……虽然不知道你曾经历过些什么，但我能猜出来，内特，你以前肯定不是个普通人。”</p>
“我们从来不是什么好人：收钱办事，和佣兵没什么本质区别。”</p>
“我们也伤害别人。”</p>
“你很习惯生死，内特。你习惯了杀人，不是个新手，可你现在选择了救人。”</p>
“而且是在一个可能连自己都报不全的环境下！”</p>
“你现在选择了救人，内特。你现在是个救援者，不只是因为你是个医疗干员，或者是因为你参加了一次救援的行动。”</p>
“而是因为你是个好人——而好人活的从来不轻松。”</p>
他扶着内特的肩膀，指向窗外：</p>
“有谁能阻止那太阳升起来吗？那是神干的事，与你无关。也只有神有可能让人起死回生，你在这里吼有什么屁用！”</p>
“这就是我们，安全承包干员，一群小人物！会挣扎，但是可能没用，会努力，但是也可能没用！”</p>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道理，而真正的懦夫连挣扎都不会——他们还没来得及挣扎就放弃了，但是我们不会！”</p>
“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不会放弃？”</p>
“……我不知道。”内特垂下了脸。</p>
铁臂把内特的头扶起来，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到：“因为有人在等我们。”</p>
铁臂把内特手里的酒瓶夺到手中，拧开瓶盖。</p>
“把它喝了，我们还要赶路。眼下俄洛伊那正在发动反攻，政府再次发出了求助，有很多伤者和平民需要我们。”</p>
“你可能救不下一个人，但不是每个人都不能救。”</p>
“听到了吗，干员？”</p>
内特默默接过酒瓶，把酒全部倒在地上。</p>
“……喝了酒没办法救人。”</p>
“那我们该走了。”</p>
“全体都有，准备出发！这次要我们自己开车！”</p>
众人默默站起，捡起已经丢下的装备和武器。</p>
安娜狠狠把酒瓶砸在墙上。</p>
他们离开了医院。</p>
江偊跟在队尾，心里回忆着铁臂的话：</p>
我们是安全承包干员。</p>
——这就是我们，小人物。</p>
太阳升了起来。</p>
…………</p>
——我的黑钢修炼手册，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