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李宗狮打断了他的话,单手抚胸道:“日后宗狮必当仔细揣摩大师教诲,然今日宗狮前来,只求一战,还望大师成全!”
了凡道:“你一定要与老衲比试?”
“请大师成全!”李宗狮的目光又冰冷起来。
了凡一摆手道:“施主可以下山了。”
“什么!可是我们还未曾比过?”李宗狮惊道。
了凡淡然一笑道:“施主无非欲求一胜,若如此,老衲认输便是。”
此语一出,殿中哗然。习武之人,无不把名誉看成重中之重,甚至重于自己的生命。多少人宁愿战死也不肯服输,又有多少人为了一胜宿敌而不惜使用下三烂的手段!而如今,了凡,这位武林泰斗级人物,竟如此轻言认输,且无一丝一毫介怀之意。
李宗狮表情木讷,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突然狂吼一声,似一头复活了的远古猛兽,震得人头脑轰鸣。他举起炽热的双掌,刚猛的气力凝结在掌心,然后发泄般地向下一拍,只听得雷鸣巨响,大雄宝殿轰然三颤!那大理石铺成的地砖亦经不起如此一击,霎时间化为屑沫飞溅四周。
凝香赶忙单臂护住双眼,身体却被那残余掌力冲得后退数步方才站稳。再看之下,李宗狮站立之处左右已各现出一桌面大小的坑来。殿中僧众,已被迫退却了数尺,沿墙壁靠在一起,显得十分拥挤。就连他身边那个独耳的仆从野利隆多,如今也已站到了门梁之下。而李宗狮,竟好发无伤,依旧稳稳立在当中。
这一举动立即被在场武僧理解为战斗开始前的挑衅,齐齐把戒棍一压,随时准备向这不速之客发起进攻。但凝香却不这样想,那一刻她反而放松了,她知道李宗狮已无战心。但却不能不为之震惊,但凭李宗狮那一招,在场之人包括了凡在内,恐怕没有他的对手!
李宗狮的目光却澄澈许多,甚至连初来时那不可一世、唯我独尊的霸气也消失了。也许一切正如凝香所料想的那样,刚才只是他在发泄心中积攒多时又无法化解的怨气而已。
李宗狮长长叹了一口气,向了凡恭敬一施礼,而后道:“我输了,输的心服口服。”
了凡欣慰地点了点头,还未待说话,却听门梁下一人大喝一声:“凭什么!”
众人已猜出他是谁。他正是李宗狮的仆从——野利隆多。野利隆多大步来到李宗狮身旁,急道:“主人,他一招未出,您如何能认输!您在东海那与世隔绝的小岛上苦练这么多年为的是什么?如今又千里迢迢赶到少林寺,难道就这样回去了?”他满怀期待地望着李宗狮的眼,李宗狮轻轻摇了摇头道:“了凡大师虽一招未出,却已将我击败。我已无战心。”野利隆多万分失望,顿足道:“主人若不肯战,属下却要领教一下少林绝学!”
“荒唐!”李宗狮微怒,“我既已认负,便无需再战,我们走吧。”他说罢当真要往外走,却听一向恭顺的野利隆多大喊道:“不!主人能忍,我却不服!定是这群和尚自知不是主人对手,才要弄这许多玄虚,说出这些似通非通的话来。主人不肯一战,属下便以个人的名义挑战少林,还请主人成全!”
李宗狮竟愣住了,他对野利隆多的表现十分震惊。但他很快点了点头,他读懂了这个忠实的奴仆此刻的心情。从西夏到东海,他已服侍了他十余个春秋,没有半点不周,从无半句怨言。野利隆多最大的心愿便是看着他的主人无敌于天下。无敌于天下,这也正是李宗狮一直以来唯一的梦想。现在,他不知道他是否还痴迷于这个狂妄的梦,至少,他犹豫了。
但他忠诚的仆从不会犹豫,因为对他的忠诚。
一个人为另一个全心全意无怨无悔地付出了五千多个日日夜夜,只是为了帮助那人达成自己的理想。那人却在无限接近理想实现的时候突然放弃了,换作是谁能够坦然接受呢?
野利隆多不能接受。但其实他未必不明白,即便他打赢了所有的人,他也代表不了他的主人。但遗憾的是此刻他除了战斗,实在没有什么其他的方法可以缓解那颗愤愤不平心。
李宗狮无语。他想要告诉他的伙伴,自己的决定并非相像中的那么荒唐,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他知道野利隆多什么也听不进去,唯一能阻止他的办法就是命令。
命令能让他放下心中所有的不情愿而恭顺地执行,因为他的忠诚。
但李宗狮不忍。
大雄宝殿,气势恢宏。少林众僧,分列而立,表情淡定。陆羽父女的位置不前不后,他们不能置之不理,却也只能做了看客。了凡的目光始终没有变过,和身上那件红色的百衲衣一样,简单而又似乎包罗万象。
野利隆多独自站在大殿中央,他在等待了凡应战。紧握的双拳,抽搐的嘴角,他看上去十分紧张。他为何会紧张?难道是因为畏惧少林功夫,为自己一时鲁莽而懊悔?是为了主人与自己的尊严而背水一战的暗示?还是自信自己会赢,迫不及待的激动?<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