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韪二年七月十六日,为白露, 时曰:鸿雁来、玄鸟归、群鸟养羞。
褪去在京中所着华服帝装,一袭轻便长衫,锦带束发,腰携环佩,轻简而不失贵气。苏夜涵立于城楼之上,任晨风吹动他衣袂翻飞,神情清俊之中带着冷冽。
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靠近,他没有回身,只是嘴角微微一动。
“情况如何?”
“已经按着娘娘临走前所吩咐的,让临近三城中的百姓都帮着忙碌起来,大宣百姓听闻是帮我们银甲军做事,都很积极,最多不出三天时间就能做好。”邵寅边说边看着苏夜涵,神色之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钦羡。
日出东方,光芒微弱,并不刺眼亦不灼热。
苏夜涵点了点头,微微抬头看向朝阳,淡淡道:“立秋已过,白露在即,可是这天却不见清凉。接下来的地火,可有的一番折腾。”
“那是自然,不畏酷暑热上头,就怕老虎反身扑。这秋老虎可不是好惹的。”他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这一路奔来可把他热得不轻。
“秋老虎……”苏夜涵轻轻念叨着,嘴角笑意越来越寒。
脚下是束兰城,大宣东北方的边城,再往北就是立谷关,那里是大宣的边境,是大宣北方的最后一道屏障。
这一个多月,银甲军节节逼近,没想到九陵王与琅峫竟步步后退,竟是一直退到了大宣的边境,只要银甲军再往前一步,拿下无涯岭,九陵王就会被逼着退出大宣。
可是,却在这时,苏夜涵突然命令银甲军停了动作。
这个世上,最了解你的人,除了爱你的人,便是你的敌手,最终、最狠的敌手。
与琅峫交手为敌这么久,苏夜涵太了解琅峫,就像了解衣凰一样。九陵朝与突厥一直退步,并非表面上这么简单,而他明知这其中有问题,却依旧毫不犹豫地步步逼近。琅峫送到他手中的,他岂有不收之礼?而这些东西一旦到了他手中,琅峫就别想再拿回去。
“既然如此,那就送他们一只老虎,让他们好好享受一番。”说到此,苏夜涵嘴角掠过一抹冷魅笑容。
邵寅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垂首站在苏夜涵身后。
一直以来,他习惯了这样站在苏夜涵身后,看他英明神武,看他光芒万丈。自从第一次站在苏夜涵的身后,邵寅就没有后悔过,从不违背、从不隐瞒、从不怀疑。
他与何子、易辰、方亥以及严戌五个人站在他身后,一站就是十五年。
十五年来,他们就像他的影子,分布在各个角落,黑暗、光明,宫廷、江湖,集市、监狱,天涯、身边……
世上的人千千万,有些人注定成为王者,有些人便是要成为他的辅臣,辅佐他登高一呼,君临天下。
而苏夜涵,他的身上有他们一直寻找的东西,那种王者特有的沉稳与霸气。
“我们需要做些什么?”良久,邵寅开口问苏夜涵。
苏夜涵没有说话,没有回身,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邵寅先是愣了愣,继而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道:“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办。”
苏夜涵嘴角挑笑,听着邵寅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微微阖起双眸。
如今的北方有一股熟悉的味道,让他忍不住想起衣凰,想起崇仁二十三年七月中旬,那时他身受重伤,又遭人下毒,夏长空被毓后逼迫,企图取他性命。四面楚歌之时,是她,以一双纤纤素手,救他于生死边缘……
衣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