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问太多关于陌缙痕的过去,明康也明白这些年来陌缙痕心中的苦楚,他不止一次看到陌缙痕一个人独立到天明,也只有在那个时候他才会从轮椅上站起,脱去斗笠,做回最真实的他。
在明康的记忆里,陌缙痕一直是漠然无言,冷到至极,如此这般过了一年,直到第二年阿史那琅华犯境,苏夜涵和衣凰同到北疆,那一次见面之后,陌缙痕的情绪与心境方才有所转变。
若非遇上清姰,明康已经三年没有见过这般神情的陌缙痕。
夜半雷鸣,风雨呼啸。
一道黑影自河面上掠过,一闪便没了踪迹。
马车晃晃悠悠,一路伴随着车轱辘声和雨声,车夫的斗篷早已淋湿,雨水顺颊而下。
“还有多久?”车内传来清淡的嗓音,如雨清寒。
“里面的那座桥塌了,我们现在从外面一围绕进去,再过两刻钟就该到了。”车夫一边答一边催促着驾车的马。
马车里又安静了下来,久久没有声音。
他累了,这一个多月在牢里的日子虽清闲,却不轻松。每时每刻他都绷紧神经,不敢有丝毫放松,苏夜涵交予他的事情,他不敢大意,更不能有丝毫疏忽。
好在,有陌缙痕的帮忙,总算及时收到了衣凰的传书,事情总会水落石出。今日午时刚过,苏夜洵与高子明亲自一同前往大理寺的牢里,将他放出,而刚一出来就正好遇上泽王府的大喜事,简简单单收拾了一番,带上管家准备好的贺礼,又连忙赶到了泽王府……
绍元柏将头后仰,靠着后倚,神情中有说不出的疲倦。他抬起手捏了捏太阳穴,想要舒缓一下紧张了这么久的心绪。
蓦地,他俊眉一蹙,目光瞥向窗帘处,与此同时,驾车的马匹突然嘶鸣一声,像是受惊了一般,在原地踢了两步,不再上前一步。
“大人小心!”车夫低喝一声,显然也感觉到了这危险的气息。
话音刚落,只听“唰唰”几声锋刃的低鸣之声,继而有十来名黑衣人从各个方向跃出,目标无一例外皆是马车里的绍元柏。
车夫忙起身阻挡,可双手难敌四拳,转眼他便被其中两人阻隔在一旁,其余人则齐齐向着绍元柏而来。
绍元柏与绍元杨自幼便是一文一武,他只学了些许皮毛功夫,而眼前这些黑衣人无一不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死士,绍元柏根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被逼着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眼看着那一柄柄闪着寒光的刀剑就快逼近身前,突然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低喝,道:“伏下!”
闻言,绍元柏不由自主地照做,向后一仰,继而便听“嗤”的一声,再起身睁开眼睛,只见面前三人的脖子里皆有一道殷红的伤痕,混着雨水落下。
不仅是绍元柏自己,便是那些黑衣杀手也吃了一惊,方才那一剑剑势凌厉,剑气逼人,一剑封喉,且是三个人的喉,那样的快、狠、准,并非所有人都能做到,更勿论是在这样的雨天。
“先生!”绍元柏不由得低呼一声,而那些黑衣人似乎也认出了陌缙痕,一时间竟弃了绍元柏,齐齐朝着陌缙痕而起。
嘴角划过一丝冷冽笑意,陌缙痕手中长剑连削,逼得黑衣人齐齐后退。一众五六人,竟是奈何不了陌缙痕半分。
绍元柏站在雨里,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却笑容冷血的陌缙痕,心中竟没由来的一阵悲恸。
这真的是曾经那个温润如玉、随和轻柔的澄太子苏夜澄吗?为何看着是完全的不同,判若两人?为了生存,他换了身份和姓名,可是绍元柏没想过,他连着自己的心也一并换了,换了那颗柔和善良的心,变成现在的残冷决绝。
只有这样,他才能活着,好好地活着,不再悲伤,不再受伤。
“哗——”手中长剑突然剑锋一挑,在空中挽起一朵漂亮的剑花,而后直直刺中对面之人的胸前。
他看着他们手中的长剑,看着他们的招式,突然眸色一沉,冷声道:“原来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