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衣凰的传奇太多,而每一件都是寻常之人所无法做到的,所以她相信,衣凰有这样的能耐。
“而后你就让她假扮成我的人来见我?”她说着指了指蒙莲。
一瞬间,她似乎突然明白了许多事情。
她想起方才衣凰刚出现时所说的话: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而她的这一失,竟是在一件小事上。
从蒙莲刚一出现,她就已经盯上了蒙莲,几番接触,她发现蒙莲全然不是个省油的灯,所以她暗中示意蒙莲,欲与她联手。说是为了除去她们共同的敌人是假,借蒙莲之力挑起苏夜涵与衣凰之间的矛盾,给宫里乱上加乱才是她的目的。只有他们自乱了阵脚,她才能一步步实施她的计划。
然而她却不知,她是被人反将了一军。
“你确实很小心,事事做得滴水不漏。可是有些习惯却是难以改变的,就好像你已经习惯了自己身边的味道,所以即便你的身上有这样的味道,别人闻得到,可是你自己却难察觉。”衣凰缓缓说着,抬起手,长袖滑落,露出她手中的东西。
一只香盒。
“九和香。”
“再者,这宫里真正看的、听的最多的,却不是我们,而是那些来往各宫各所的宫人。”她说着,想起了沛儿满是水泡、茧子以及伤口的双手,真不知这段时间她在掖庭宫过着怎样的日子,心下一阵心疼。“贵太妃的宫里经常半夜有黑影出没,仅这一点就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仅凭这些么?”
“自然是不能。所以,我差人走了一趟雍州,去了段家。”段家,段芊翩的父亲,雍州总兵段鹏的家。“除了一个年迈、修养在别处的老管家,全家上下无论老少,无一幸免。你是算准了毓后已十多年不曾见过这个远地的侄女儿,所以才会想出这么一招,是吗?让你的人假扮成段芊翩前来投奔身为皇后娘娘的姑姑,一来可以更好的监视毓后,二来也让她有了可以光明正大留在京城的理由,三来,有皇后娘娘和洵王的保护,就不会有任何人敢伤她分毫,如此便可保证她的安全。即便毓后已无能力保护她,如今还有泽王……”
此番也可算是用心良苦,她心知吕婕对九涯的重视。毕竟,九涯称她一声姑姑,毕竟,她是羯族仅存的正统王室血脉。
“巧合固然存在,然而这么多巧合连在一起,您认为,我还应该把它当成一个巧合么?”
“自然不能。”吕婕答得坦然。
衣凰不是鲁莽之人,她若说是,那就一定是。就算是听起来、看起来再滑稽、再天方夜谭之事,她也有能说服你的证据和理由。
所以一开始当她察觉清王并未余毒复发、发现自己上当、而后听到衣凰的声音时,她便不再辩驳。她不想做徒劳无功之事。
“所以,什么皇上恋上南诏公主、封为莲妃,什么莲妃害了你的孩子,自己反倒怀了龙嗣,什么毓后害了你的孩子,却于狱中被人救走……这些都是假的,你的孩子根本不是莲妃害的……”她微微蹙眉,“起初我还在奇怪,我的药既能嫁祸于毓后,又能害了你腹中孩儿,为何第二天宫中传出的消息是有惊无险,孩子保住了。如此看来,你的孩子其实那天晚上就已经没了,你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要引得下毒之人自己慌乱,露出马脚。”
“露不露出马脚又如何?”这一句语气之中有深浓的怅然,众人皆听得出她心底的痛苦。“只是,可惜了你安排在各宫各处的人。”
她人不在宫中,却能想象得到此时此刻宫中各处必是不得安宁。
四府十二卫中凡是能调得动的人手已经齐齐出动,宫中布下天罗地网,今夜,有动静的不仅仅是清王府,凤寰宫、兴华宫、雪阳宫、宓秀宫、华音殿……所有可能藏了吕婕的人的地方都不会安静。
“可是我羯族不会灭。”吕婕突然笑开,缓缓回身看向苏夜泽,神情淡然镇定,“你们不会杀她,绝不会。”
“我会杀你!”被她这一激将,苏夜泽顿然怒火中烧,方才未曾退去的怒意再度卷土重来,几乎就要淹没他的理智。
吕婕却只是笑,“你杀不了我。”
苏夜泽确实杀不了她,就连衣凰也未必能杀得了她,何况是他?
见她抬手点向苏夜泽的胸前大穴,苏潆汐一声惊呼,片刻不多想,挥剑而上。却不想吕婕却突然回身,一把捏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苏潆汐顿然手上无力,身体失去重心。再回神时,手中长剑已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而她则受制于吕婕。
“放我走,或者,杀了我们两个。”
看着她唇角的得意笑容,众人都觉恨得牙痒痒,衣凰与苏夜涵相视一眼,面色凝重。
屋内顿然陷入一片沉默,许久,突然只听得里屋传来一道轻微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然众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姑姑,不要……”
循声望去,只见九涯正扶门艰难地站着,黑色夜行衣依旧在身,只是那遮面的面纱已近摘去——
赫然是泽王妃段芊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