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又传,琅华懦弱无能,自知无力担起可汗之位,便退位让于琅峫。
这突厥,终究是琅峫的囊中之物,而让人惊异的是,除却在对战琅轩之时,他折损了一小部分兵力,其他的竟是不废一兵一卒!换言之,这次突厥内战有所损失的就只有琅华和琅轩,而琅峫只不过是坐收渔翁之利。
消息方一传来,朝中便有人变得不安、蠢蠢欲动起来。
苏夜涣刚刚逝去那段时间,曾有一大批人悄悄出动,暗暗查探银甲令牌的下落,足足找了一月却始终无果。而今涣王不在,银甲令牌也不知落于何处、何人之手,五十万银甲军顿时成了无将之军。然他们却并未如旁人所料那般,有丝毫动乱,相反,倒是在冉嵘和祈卯的带领下安安稳稳地操练。
如今所有人都在猜测涣王手中的银甲令牌去了哪里,毕竟有了银甲令牌便可调动五十万精锐银甲军,届时莫说朝中的一官半职,便是天朝半壁江山也是唾手可得。
然,瞧着睿晟帝,虽然银甲令牌下落不明,他却并无丝毫焦急之意,更无寻找令牌之心。众人皆知他这是在等,等那些想要夺得银甲令牌的人自己跳出来,到时候他便一一除之。
这些时日闲暇,苏夜泽倒是很少到冰凰山庄去晃悠了,便是府中也少见他人影。人人得看得出,自从苏夜涣之事后,他就变得沉默了些,做事也比往常沉稳利落了些,让华贵妃见之,又开心又难过,总是会忍不住想起苏夜涣来,每每想起便是好一番伤心落泪。
衣凰这几日正闲着没事,落了个清闲,加之天气正凉爽,便时常在午后寻个安静的地方小憩。不想今日她刚躺下,就被红嫣派来的人扰了好梦。
看见衣凰不疾不徐地走来,红嫣的心绪不由松了一些,起身道:“你可算来了。”
衣凰走近,问道:“这么急着让我来,发生了什么事?”红嫣回身瞥了一眼屋内,低声道:“傅夫人要离开王府,落发为尼,你与她关系好一些,帮我劝劝她吧。”
衣凰心下蓦地一惊,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边走边问道:“怎会这样?”
红嫣一脸为难,怜惜道:“我本对这洵王妃这位无意,更无心夺她孩儿,可是这些都是皇上的旨意,我亦无奈。自从傅家被灭之后,她便一直将自己关在这小院里,从未踏出院门半步,王爷念情,每每看见莳儿便会想起她来,常会抽了空过来看她,怎奈她已是心灰意冷,对王爷也是冷冷淡淡。即便有时候我将逸莳带来,她也是瞧也不瞧一眼……”说话间二人已至门外,红嫣停下脚步,压低声音道:“昨天她身边的丫头来找我,倒是她想要出府去,我赶来一问方知她有出家为尼的心思,我劝她不住,正巧这段日子王爷和十四王爷又一道去了南郡查访民情,最快也要十天之后方能赶回,我这实在是没办法,只得将你找来了。”
衣凰的脚步也顿住,站在门外向屋里看去,屋内摆设清简,傅雯嫣亦是衣着素淡,不着装饰。她的情况衣凰早有耳闻,倒是她自己将苏夜洵为她添置的所有东西悉数退回,每日简衣素食,清心寡欲。
与其说是心如止水,倒不如说是心如死灰。一夜之间家道败落,那种感觉衣凰明白,不同的是她的亲人并未被处以死刑,而傅雯嫣不仅仅是失去亲人,便连她的夫君、她的孩子,也一并失去了,那番痛苦即使体会不到,也可想而知。
站在门外静静地看了许久,傅雯嫣始终似未曾察觉一般,坐在那里动也不动。衣凰在心底轻叹一声,终究没有走进屋,而是折身往外走去。
“既然她执意要走,那你便顺了她的心意吧。”
“小姐?”红嫣闻言不由吃了一惊,拉住衣凰的衣袖问道:“你是说让她走?”
“嗯。”衣凰停下脚步,再次回身看了傅雯嫣一眼,沉声道:“夫不是夫,子不是子,如今这洵王府于她而言,已不再是她的家、她避风避雨的居所,而是她痛苦的根源,她噩梦之所在,勉强将她留下只会让她更痛苦,与其如此,何不放她自由?”
她虽言之有理,红嫣却不禁有些为难,叹道:“可是,我若就这么让她走了,王爷回来了我要如何向他交代?”
衣凰蓦地沉了脸色,正色对她道:“红嫣,你如今是洵王妃,是这府中的女主人,有权决定府中姬妾的去向。再说,你又怎知洵王不会答应你这么做?你可知,她这样留在府中,不好受的远远不止你和她两个人。既是如此,何不让她自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两全其美?等她出了府,你大可以帮她安排好今后的去路和生活,我相信,只要你做得好,洵王非但不会怪你,反倒该感激你。”
“是这样吗?”虽然心下有些不忍,但仔细想来,衣凰说得确实不假。
是呵,既是强留不得,彼此为难,何不放其自由?
红嫣回身向傅雯嫣看去,似是真切,似是错觉,她看到傅雯嫣虽然静静地坐着,眼角却挂着闪光的泪水。她想了想,心一横,对衣凰点了点头,道:“看来,只有放她出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