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苏夜涵倒是可以理解,只是一想到冰贤妃惨死的模样,心底那团极力压抑着的怒火就会不断涌出,从六驸马李越风之死,到冰贤妃之死,再到苏潆泠之死,他身边的亲人在一个个离他而去,而这一切却并非表面上那般简单,而是人为,他无时无刻不想立刻找出凶手手刃之!
双手紧握,指间传来咯咯的响声,宗正闻之不由抬头看了苏夜涵一眼,看到他眼中汹涌着的杀气,然而只是那么一瞬间,待他想要再仔细看清楚时,苏夜涵早已收起多余的情绪,又恢复了那副清淡冷然的态度。
淡淡睨了宗正一眼,苏夜涵问道:“大人跟我说这些,与夙飖此人有何干?”
宗正先是一愣,而后无奈失声一笑,道:“老奴年纪大了,这头脑未免有些不灵活,只是一想到夙飖这个人,就忍不住想起贤妃娘娘来……”而后他重重一叹,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润喉,想了想方道:“夙飖……乃是当今睿晟帝登基为帝之前所心仪的女子,或者说皇上之所以会成为皇上,与这个女子大有渊源。”
闻言,饶是苏夜涵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俊眉一蹙,问道:“此言何意?”
宗正定定地回忆了一眼,缓缓道:“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老奴还只是宫中一个不起眼的太监,先帝病重,有一日晚间先帝连夜召当今皇上也就是当年的仁王爷进宫去,这一召来得又急有奇,老奴得知消息后恐是些对仁王不利的事情,便想着先一步去打探一下消息,不想那晚大明宫守卫森严,老奴根本靠近不得,直到仁王进了宫,才带着老奴一道进去。那晚的紫宸殿出奇的安静,紫宸殿四周的守卫都已撤去,只剩下一些贴身的宫人,却还是远远地候在院子里。见此情形,仁王大感情况不对,担忧先帝出了什么事,便没有贸然出面,而是带着老奴从一侧悄悄潜到寝殿,结果仁王和老奴尚未进殿,就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一个是先帝的声音,另一个却是未曾听过的女子声音,仁王心存疑惑,便悄悄朝殿内看了一眼……老奴当时虽未看见殿内之人,可是看仁王的神情与眼神,也可猜想得出那是个如仙人一般的女子。而后那女子与先帝的谈话老奴并非听得清楚,倒是仁王自幼习武,觉察力比常人好,看样子是将当时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了。”
苏夜涵神情清肃,道:“那个女子,就是夙飖?”
宗正点头道:“没错。听了他们的谈话之后,仁王当即扭头离开了寝殿,正欲离开紫宸殿,却在后院花园被人截住,便是之前与先帝谈话的夙飖。她的武功当真了得,便是仁王也不是她的对手,瞬间便将仁王与老奴制住,说是仁王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要除之以绝后患。仁王却不慌不忙,道那些东西本就是为帝王者可知的秘密,虽然他那时还只是个仁王,但他日登基为帝之人必是他。当时老奴以为自己活不过那天晚上了,毕竟老奴听到了太多一个奴才不该听到的秘密,夙飖也不信仁王的话,仁王便又问她道,君帛太子为人阴险歹毒,便是这一点就有违为君之道,难当大任,又如何能继承帝位。夙飖思索了一番之后对仁王道,她可以暂且不杀仁王,她给仁王三年的时间,若是仁王果如自己所言那般能登基为帝,那天晚上的一切便不存在,但是若是仁王做不到,或是将此事泄露出去,她必会让仁王府血溅当场,鸡犬不留。一个二八年华的小丫头竟然对仁王说出这番话来,老奴当时已经吓得双腿发软……”
宗正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似赞叹又似畏惧。苏夜涵虽未亲眼见到当时的夙飖,但是通过宗正的话语也不难猜出,那时是夙飖是个何等凌厉气势,不说别的,就看她的女儿衣凰是何模样,也猜得出她的娘亲夙飖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老奴是断然没有想到夙飖竟然真的放过了仁王和老奴,不过老奴相信她绝对有那番能耐让仁王对所知秘密守口如瓶。夙飖离开之后,老奴曾想自我了断,不想仁王就留下了老奴的性命,道是老奴是这宫中他唯一信任之人,老奴一想自己家中还有亲人,若是就这么死了也是不值,便将亲人的住址告知仁王,以他们的性命作保,发誓此生绝不背叛仁王。如此一来,虽然他们会处于仁王的监视之中,但至少也能受到仁王的保护,老奴便安心伺候好仁王,那便可相安无事了。许是先帝年迈,记忆不好,竟也忘了那晚召见仁王之事。可是自那以后,原本一直心存犹豫的仁王突然就变得凌厉狠烈起来,正如传言那般,君帛太子之所以会被废去太子之位并非偶然,所有一切都是在仁王的计划之中。原本先帝就对仁王器重有加,后又连夜召见仁王,被君帛太子得知之后就处处为难仁王,与之作对,仁王便将计就计,对自己下毒,又收买了君帛太子身边亲信,命他指证君帛太子乃是下毒之人,先帝得知后大怒,废其太子之位,另立仁王,可是也因此气急攻心,没能挨过当晚便去了。先帝驾崩之后,仁王继位为睿晟帝,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只是那之后皇上时常头疼欲裂,痛苦不已,想来便是那时所服毒药所留下的结果……”
说到这里,宗正早已是连连叹息不止。他本以为这段往事会彻底成为过去,再也不会被提起,可是……
唉——
听得宗正所言,苏夜涵心惊不已,好在凤衣宫之事他事先就已知晓,夙飖的身份也很清楚,才能保持这般镇定淡然,只是,这些究竟与他的母妃冰贤妃有何关系?
宗正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轻叹一声,道:“皇上登基之后老奴便再也没有见过夙飖,虽然皇上对她思念至深,但终究为了顾全大局,并未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老奴以为这个人会就这么过去了,不会再出现。可是,当老奴见到贤妃娘娘之时,便立刻明白当时所传仁王府一位外族侧妃最受宠的原因了,那位外族侧妃正是库莫奚族的公主也就是后来的贤妃娘娘,因是侧妃,刚入宫时只封了个修容的身份,只是很快便又借着王爷周岁之宴封为冰夫人,半个月之后便升为贤妃娘娘。有史以来从未有过晋升像娘娘这般迅速之人,一时间倒是招来不少非议,怎奈皇上对娘娘保护周全,其他人不由心存忌惮,终是没辙。”
听到这里,即便苏夜涵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却还是忍不住脱口问道:“你方才所说明白母妃为何如此受宠的原因,究竟是为何?”
宗正稍稍犹豫了一下,苏夜涵看得出他的担忧,便道:“你尽管说来,本王绝不会因此怪罪于你。”
闻言,宗正便道:“之前因着老奴只是个奴才,一直未曾得见仁王府的几位王妃,后见着贤妃娘娘,老奴当时震惊万分,贤妃娘娘当真是像极了当年的夙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