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涵见了,不禁轻呵了一声,说道:“这是什么?”
“方才在营帐里实在显得无聊,就顺手将那双银箸给拆了。”衣凰说得淡若清风,苏夜涵却听得狠狠一愣,忍不住失笑道:“怎么拆?”
衣凰呵呵笑了一声,“我在路上又闲得无聊了,所以就配了些药,我在想既然有能将人消尸化骨的毒药,那就应该也有能将金银顷刻之间融化的药吧。呵!竟然真的让我给配成了。”
她说得兴致盎然,十指一扬,借着从远处渐渐逼近的火光,看到她指间银光一闪,刚才黑衣人都听到了她的话,这会儿一见那银光便迅速躲开了。
子墨突然抬起前蹄,狠狠地踏上一名黑衣人的肩头,将他踏在地上,趁着所有黑衣人愣神的刹那,子墨冲出了人群,直奔着火光而去。
黑衣人霍然回神,起身追了上去,子墨的速度却奇快无比,未待他们追上,它已经奔到火光附近。
“保护王爷和郡主!”有人一声力喝,挥着长枪带头冲上前来。
不见其面容,却听得出他的声音,正是冉嵘。
迎面,冲杀声一片,银甲军如声杀至。
黑衣人见状,并不硬拼,只是扭头便逃,冉嵘岂能让他们那么容易就逃了,率领银甲军一路追上。
“七哥,你们没事吧?”火光下,苏夜泽的脸上有难掩的担忧之色,一见二人就迎上问道。
苏夜涵摇了摇头,“没事。”
“那就好。”苏夜泽看清他们并未受伤,松了口气,“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苏夜涵“嗯”了一声,低头看了看一声不吭的衣凰,边唤着子墨往回走边问道:“你怎么了?”衣凰这般安静还真让他有些不习惯。
衣凰沉声道:“我在想刚刚那些人究竟是何来历。”
“怎么说?”
“我见过他们——”衣凰看了看苏夜涵和苏夜泽,见他们眼神疑惑,便解释道:“就在你们带着冉将军一行人到竹舍找我的那天,其实之前琅峫的精兵已经被人袭击了,来人就是一群黑衣人,个个武功高强,下手狠毒,与刚才袭击我们的人很像,所以我刚刚研究了他们的武功套路,虽然尚不知晓他们的身份,但能确定的是与之前那些人是一路人。”
苏夜泽不由得“咦”了一声,“他们去袭击阿史那琅峫证明他们与琅峫或者突厥有仇,我们也与突厥不和,他们怎么反倒又来袭击我们了?”
苏夜涵沉吟片刻,冷声道:“只怕,他们真正的目标不是阿史那琅峫,而是……”
他说着看了看身前的衣凰,眼底闪过一丝担忧,接着说道:“看他们的身手,更像是江湖中的杀手,莫不是你得罪了什么人,有人要置你于死地?”
衣凰忍不住连连皱眉,撇了撇嘴说道:“若说江湖中人,我虽然自幼随师父外出游历,却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最多就是看到自杀的人,我又不想他们死,所以就救下了他们,难道这也算得罪了人?”
闻言,苏夜泽默默看了苏夜涵一眼,自己撇开头一边偷着笑去了。
衣凰的意思再明白不过,玄清大师是得道高人,她慕衣凰作为大师的唯一弟子,这二人一同外出又能得罪什么人?
“不过话说回来,王爷考虑的也有道理——”就在苏夜涵和苏夜泽想着怎么回答的时候,衣凰却自己开口了,“对普通的百姓而言,我与师父自然是救命的好人,然,对于那些作恶多端之人来说,可就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了。”
听了此话,二人皆沉默不语。
郊外风大,无树无枝,便只能听到秋风拉扯着身上衣服呼呼作响之声,以及碰到了山墙疯狂嘶吼的声音,隐约还有银甲军马蹄踏地的奔腾声,然,却又不是十分清晰。
黑衣人出现两次,两次衣凰都在其中,第一次碰面时,虽然那黑衣女子的目标是琅峫,但看向衣凰时那双眼睛却仇恨万分。如今他们大军启程离开了并州,他们竟然也跟着离开并州,一路追了过来,只怕衣凰已经成为了他们接下来的目标。
衣凰虽面上与二人嬉笑,却在心里暗自思量,细细想来,自己这些年来并未与何人结仇,虽然早年因为睿晟帝宠爱有加的缘故而盛名在外,但这些年她渐渐低沉内敛,收敛了往日的傲气,若非是太后娘娘召见,她连皇宫都不愿进,已然让自己沉了下来,却又是何人非要与她作对?
眼见营帐就在眼前,衣凰依旧垂着头,若有所思。苏夜涵见了,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想不出来就别想了。”
衣凰回过身朝他一笑,点点头,等他下了马之后,正想自己跃下马去,突然看到眼前伸来一只修长的手,顺着手臂看去,自然是苏夜涵。
他对衣凰微笑,说道:“周围都是将士,清尘郡主该不会准备就这么潇洒地跳下来吧。”
被他看穿了心思,衣凰不满地撇嘴,却还是乖乖地把手放到他手中,借着他一拉、一带的力道,轻松地下了马。
握着那只白皙的手,衣凰有些怔愕,继而还有些心酸,虽然这双手表面看上起光滑耀眼,然手心里却有一行结实的茧子,用手指细细摸上去,想手心的小山丘似的有些粗糙。可是他贵为王爷,有什么事非得他亲自动手去做,甚至不惜留下这满手厚厚的老茧?
看着被迫留下看守营帐,此时正迎面而来的邵寅和方亥,衣凰陡然一惊,抬起头看着身侧这个笑容清淡宁和的男子,心底闪过一些微乱的思绪,正欲细细想来,却被苏夜涵平静的声音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