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到了,水草充足,又到了棋盘岭上动物配的季节。
一滴水都是从天上的白云升腾变化继而降落下来,尽情冲刷着漫山遍野挖掘出来后随意暴露着的煤炭和煤矸石,是汇成山间的小溪,然后变成一条黑色的河,顺着山势滚滚而下。没有一滴水会浪费,山上的树木植要水,野兽要水,洗掉煤炭的杂质要水,山下的田地要水——黑是黑了一点,但是无所谓,活命就行。但是人畜要的水就必经过自来水厂一遍一遍的过滤,直到看不到一丝黑色,直到澈见底。没有一滴水会浪费。
棋盘岭黑得发亮的煤炭顺着山路滚滚而下,然后变成了沾满黑色煤灰的钱,汇着奔向山下的大宅子。当沾满黑色煤灰的钱戴着白手套的手塞进红色的红包里,一切就变得干干净净了。“棋盘岭上流下来的钱和水一样,一分都不会浪费——无数的人畜正嗷嗷待哺”,静静的夜群星闪耀,姜家大院大门紧闭,四楼上面的包间彻夜明亮,姜上挥着李立马一干人等正匆匆忙忙将一叠叠钞票点好数,依次入大小不一的口袋中,“厅级的口袋还少两个,局级的他妈少了四个,处级、级的都还少几个,你们怎么办事的,快找口袋出来”,姜上也是心急火燎,晚上不管多晚快递全部要送到,“都仔细点,给这些大爷们的,数目万出错,记住一分钱都不能错。”
滴滴,姜上到出去送快递的张麻子发来的息,“大哥,煤监已,正聊,他说年gdp涨10。”
“他妈的,老狐狸,三万还不足”,姜上朝着地上啐了一口,赶忙消息:晚来不及,约后天赵四来“黑楼”。消息发出后,姜上又有不心,着发息:麻子,凡说gdp涨了的,都约。
满桌子的口袋,一会的功夫就会人全部带走,送往应该去的地方。也许是觉得累了也许是有些依依不舍,就好像人们口中无上的味,又多咀嚼了一会,然后不得已慢慢吞咽了下去。姜上直直坐在桌子的面前望着这些口袋发呆,沉默不语。从烟盒里面抽出一中华,旁边的李立马赶紧燃了火,“大哥,事情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您该去休息就去休息吧,这里还有我。”
“年不比往年,钱都是弟兄们血汗拼出来的,是来难赚,老爷们是胃口来大”。姜上吸一口烟,悠悠吐出一个烟圈:立马,待会咱自家兄弟们的记得一个不少的都给发下去,谁家不是孩子等着上学,老爹老妈等着孝敬的。这年月不好,我们也不能寒了自家弟兄的心。
“嗯,大哥”,李立马有些动,声音哽咽,“您心,弟兄们都念您的好。”
姜上又叮嘱李立马,后天会下棋会玩牌的弟兄多几个过来,陪着衙门里面东玩:只输不赢,牌只点大的不点小的。
……
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发现了生活的相,依然热爱它。
“爸,我要参加齐建老师办的特训班”,赵新很是待,“老师说会个人的特点进行补足。”
“一定要参加哦,齐建老师可是棋院为数不多的国手”,齐琪把赵新的头死死地摁在怀里,就像摁在荡漾的水底可以让他因为缺氧而求饶,然后嘱咐他,“我们要一起加哦。”
“象棋特训班,报费三万,齐建的胃口好”,赵四心里了然,像明镜一,不要存有抵抗的念想,乖乖掏钱吧。在棋院里一张年轻的面孔,都是一个家的未来和希望,在那些老师眼里,也许就是开钱柜的钥匙和密码,潜台词其实是这样的:赵四,钱,你儿子在我这里。
但是这些事这些话是不能给少年道的,唯一能让他道的是:儿子,爸爸永远支你。
爸爸,我爱你——当听到儿子这句话的时候,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和我简直一模一样,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赵新已经沉沉睡去,赵四坐在床边拿着自己年轻时候照片对照着看儿子的脸,露出心满意足的笑。
咚咚咚,客厅的地板发出高跟鞋踩踏出来的刺耳响声。赵四赶忙从赵新卧室溜出来,把门轻轻掩好。
“苏雪,你干嘛,儿子睡了”,赵四压了不满和愤怒的声音,来让人讨厌,满脸的肥肉上的褶子嵌着厚厚的脂粉。
“赵四,给钱”,肥胖的手伸过来,手心朝上,“五。”
“你疯了,我又不是银行”,赵四楚麻将又输了,又蠢又贪,多少次给讲屁胡有人点就跑,也不听,直到最后让人胡个极品,“日子还过不过了,儿子下报又是三万,你给?”
“五,拿不拿,不拿你不我明天把赵新字成苏新”,戴着玉镯子的肥胖的手又伸过来,得意地在面前抖动,道赵四拿了棋盘岭煤炭公司的红包,就像军功章有你一也有我一,红包里当然有你一也有我一“少废话。”
“妈的,上辈子缺德事多了,遇上你这丧门星”,赵四嘟囔着,从包里面数了五,“快滚吧”。
爷,小的遵命,苏雪拿着钱欢天喜地又开门走了,有钱的就是爷,留下赵四直气得眼冒金星,“滚出去也好,留的眼前净”,赵四只能这样慰自己,钱买个净,的不想多看一眼那身肥肉。
电话响了。
“老赵,我在楼下了”,是煤管局同事蒋超,他声音异常兴奋,晚“黑楼”有约,“快点下来。”
“生活很好”,蒋超很热爱生活,人活着得学会享人生,“又一个妙的夜晚”。
“三万”,赵四苦笑,“儿子象棋特训班报费就是三万,这他妈就是妙生活。肥婆牌又是输,又从包里掏走了五”,赵四车里点燃了一支中华烟,苦笑。
“哈哈”,蒋超豪爽地笑出声音,“老赵,谁说不是呢,我家里面不也供着两个祖宗。”蒋超儿子蒋蓝也报了棋院的特训班,“看开点,男人外面拼死拼活为的么,还不是给儿子老婆——值得。”
“老赵,你说棋院的怎么道是三万?”,蒋超问,“太他妈巧了。”
“嗯,巧”,赵四莫觉得喜剧,市面上连菜都会在这两天涨价,蒋超心态是好,“老蒋,张开嘴,我看看你嘴巴。”
干干净净的,就剩牙缝里面一点点肉渣。
蒋超懂他的意:这就是悲哀的牙齿的相,用力去咀嚼,最后食物的养分都归了肠胃。
……
在棋盘岭这个地方,黑是一种护色,山上灰兔的毛都随着四黑色的环境慢慢开始变得来黑,这让猎手很难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黑楼在姜家大院身后不远,隐蔽在棋盘岭的山脚里,外墙贴的是黑色的砖,和四浑然一体。
“你说这臭娘们,我当初也不道哪筋没对,”,赵四依旧恨意难平,“不是看孩子的份上,我早就把给离了。”
“得了,老赵,您就足吧,使人自由自己方得自由”,蒋超乐了——总在一张床上,难免审疲劳,男人呢,外面大把的,女人其实很可怜,很小。人要厚道啊,当初陪人家看月亮时候人家小甜甜,现在人家臭婆娘,以前觉得人家丰满,现在是肥胖,“嫂子呢,有点兴趣爱好总比闷在家里像母老虎一样把你管得死死的。”
蒋超,我是的服你,你心态贼好。
“老赵,向前看吧,前面就是“煤炭工人俱乐部”,男人大把的”,蒋超又乐了,踩一脚门,轰地去了。
黑楼故事多,充满喜和乐——黑楼就是以前的“棋盘岭煤炭工人俱乐部”,棋盘岭体煤矿破产制后,姜上把这里买了下来,成了现在的黑楼。黑楼用严格的会员制度,当你“级”往上,只要愿意,这里的卡就早已经为你准备,如果钱是水,权是乳,黑楼就是人用力搅拌让二者融的暗室——这里有红的灯,绿的酒,一句话,你的求只要配得上你的屁股坐的位置,棋盘岭煤炭公司能用钱买到的,都可以有。
“麻将争两个小时搞定”,蒋超嘟囔,规矩都懂,两个人的级大概是人到手八的样子牌局就散。形式主义太浪费时间,“差不多就推牌,胡假胡都他妈的一样,走个形式,推牌对面就得掏钱不是。”
“嗯,形式主义害死人”,赵四叹一口气,“姜上现如是财大气粗,我们这样的级都没办法和他面对面下一盘棋了。”
“嗯,人家现在和市一级的一张台面”,蒋超明了,李副市长隔三差五会到黑楼,都是姜上陪着下棋,“李副市长说你的棋很有大局观念,也不错哦,老赵你加,你还有机会往上面爬一爬的。”
“老赵,你一想要哪种?”都是熟人熟事,老战友,大家谁也不避讳谁了,蒋超直问他,“等下麻将,我还是老规矩,要个雏儿”,他压一点音量,吸一口,喷出来的烟雾让人看得面目模糊,“李副市长和我一样也好这口。”
这也可以有?我一直以为这个没有。
嗯,这个可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