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司令,这画得啥?”
“地图,手绘的地图!……我的乖乖,能把地图画成这样,也真是没谁了!”来人赞叹连声,随即竟发起呆来。
“司令,你咋啦?”副官忙问。
“好熟啊,这地图!”来人竟然有些激动,突然猫下腰身大踏步走到四个囚犯面前,一一定睛瞧看,随后转身坐到太师椅上,沉声道:“永忠,你们都出去。”
“司令,您……您一个人?……太危险了吧?……”
“出去!——”
……
两分钟后,孟占山被松开了绑绳,并让到太师椅上,来人亲自给他斟茶。
这绝对是孟占山有史以来最迷糊的时刻。
他刚才还被人家拳打脚踢的,转眼间又被敬为上宾。
孟占山一脸蒙圈,戒备地问对方:
“这位司令,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我老孟可不大喜欢人家云山雾罩的,有事儿你就直说,别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来人突然就异常激动,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大哥!不!……老营长!……你认不出我了?……我……我……我是王长庚啊!”
“啊?……王长庚?”
孟占山大吃一惊,“唰”的站起身来,定睛打量眼前的汉子。
黯淡的光线里,对方穿着呢子军装,脚蹬高筒马靴,虽然身子已经发福,脸也胖了一圈,可轮廓还在……
正是他当年的手下王长庚!
一抹怪诞的笑意随即浮现在孟占山嘴边,当这抹笑意甫展之时,他的泪水也夺眶而出:
“臭……臭小子!……你……你还活着?”
说时迟,那时快,对方不容分说,一把把孟占山摁倒在太师椅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纳头便拜。
孟占山大惊:“哎呀,哎呀,这如何使得?……咱兄弟哪用得来这个?”
王长庚哽咽道:“大哥!真是苍天有眼呐!……居然让我还能碰到您……大哥!您先后两次救我性命,您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大哥!对不起呀,手下人让您受委屈了!”
“长庚?你不是投了国民党了吗?……怎么?……怎么又穿上了这一身皮?”
“唉!……”
王长庚一声长叹,这句话触到了他的痛处,他禁不住泪水长流:
“大哥!……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呐,大哥!……你以为我就愿意穿这身皮?……我是身不由己啊!……
前年鬼子打来,我已是新编第28旅旅长,奉命和57旅坚守临城。
我新编28旅坚守西门和北门,57旅守东门和南门。
鬼子采取围三阙一战术,留下东门不攻,结果57旅这帮王八蛋开战才半个小时就开溜了。
结果鬼子从南门杀入,偌大一个临城,只剩下我新编28旅苦苦支撑。
我部退入城中,在白马寺附近与鬼子巷战了一整天,鬼子的重炮把白马寺周围炸成了一片废墟,我部2000多人,战至最后只剩下600多人,其中大部分人都是伤员,能够拿起枪作战并且能够走动的已不过100人,还弹尽粮绝……
我不愿意投降,谁愿意一再变节?何况还是当汉奸。
可我的兄弟们怎么办?以鬼子的凶残程度,一定会将这600多人全部杀死或者折磨死。
鬼子多次向我诱降,说是只要投降就不会杀害一名战俘。
我也知道如果投降了鬼子,就成了汉奸,遗臭万年。可一个人的名声就算再重要,也抵不上数百条性命。
所以我就降了,我们已经尽力了,比那帮逃跑的孙子们强一千倍一万倍!
我现在是临城警备司令,可我敢拍着胸脯说,大哥!我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说完,王长庚好不伤心,眼泪又潸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