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不安的胎动
舒南是个浅眠的人。
尤其是最近,在他感觉到继任大公的日子已经不远时,只要一想起传进耳里的各种消息,睡意就迟迟不肯造访。
所以他经常在夜晚时刻,到城内的庭园散步。虽然他很同情得陪他到深夜的护卫员,不过一边看着薄掩住月色的云彩,一边散步,可以让他觉得思路比白天更清楚,也比较能看清事物。
这几年来,有两个不安一直盘据在他心头。
一个是并吞了东边大平原的几个部族,势力逐渐扩大的骑马民族拉萨。以前,拉萨只是游牧民族的其中一个小部族,现在却成了并吞超过一百个部族的强大王国。他们近年来一直频频侵犯龙萨神王国东回的国界,而这也正是他们觊觎这个王国的证据。
在此之前,斗蛇部队根本不可能让骑兵接近他们。只不过斗蛇部队的弱点在于斗蛇的数量很少,一旦战争次数变多,王国便不能完全仰赖斗蛇,所以他们便开始从大公臣民之中招募大量兵力。
这件事让大公领地的臣民们愈加不满。
而这就是舒南的另一个不安。
为什么只有他们必须站在国防的第一线呢?
对大公领民来说,真王领民非但不尊敬为了保护王国而流血的他们,反而轻蔑他们,认为他们是想要杀掉真王的污秽野心分子。因此这个疑问渐渐演变为不满和怨念。
(大公领民的不满情绪,导致尝试暗杀真王的案件不断发生,每当有刺客袭击真王,真王领民就会憎恨我们、害怕我们时间一久,就会成为根深柢固的恶性循环。不想办法制止的话,这个王国就没有未来了。)
可是就算是恶性循环,如果采用了错误的制止方式,反而会让这个王国的根基遭受到比现在更严重的伤害,所以一定要谨慎行事才行。
最近,舒南一直担心着自觉痼疾难治的父亲,似乎想要用强硬的手段解决心中的困扰。舒南非常清楚父亲不是为了一已的私欲,而是为了稳固他们兄弟的将来,才想要采取那个蛮横的行为的。然而,舒南却觉得父亲的想法大错特错。
那不是出自如何改变这个王国的想法该有的结果。这一点舒南的想法和父亲一样问题在于达到这个目的的方法。
父亲的做法绝对无法带来美好的将来。
(父亲总是说真王的权威不过是没有实体的泡泡,可是却没发觉这个权威已经在他自己的内心深处根深柢固了。)
要是父亲知道舒南的想法,一定会气得仰天大喊:荒唐!
没错,每个人都会这么觉得吧!真王和其领民当然不用说,大公领地的人们一定也会这么认为。深信立誓对真王忠诚、贯彻污秽的使命才是大公该有的态度的弟弟努根,一定也会面红耳赤地反对这种玷wu神圣王权的行为的。
可是,只要成功;只要破坏人们心中那无形的坚固权威,这惬王匪才能真正获得重生。
舒南知道自己很受家臣们信赖.也觉得自己的作为一定会获得家臣们的信赖,不过一旦拉萨变成一个强大的王国,迟早有一天,事态会演变成无法光靠大公领民守护王国的局面。
那个时候,这个王国能不能存活下去,就要看真王领民和大公领民能不能团结合作了。
舒南在水池边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月亮。
(结合两地领民的方法只有一个。)
要如何把舒南的心意传达给那个人、让那个人也赞同呢?舒南非常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过去他曾经下定决心,试着表达过自己的心意,可是对方的回答却十分冷淡。那虽然是理所当然的反应,不过如果不想想办法改变那种理所当然,就无法开拓这个王国的未来。
把心意告诉她是一步险棋,但却是非做不可的事情。
*
当舒南在大公居城的庭园里仰望月亮时,耶尔正在王都后巷的小路上。
四年前在真王生日宴会上遇到暗杀事件的那一天起,耶尔的心中就一直抱着一个疑惑,并且不断地追查真相。
当时的刺客真的是血与污秽的成员吗?
说到底,血与污秽本来就是一个无法确定真实身分的集团。万一有人打着他们的名号而尝试暗杀真王的话
如果耶尔的怀疑是确有其事,那号人物就一定为了和血与污秽完全不同的目的而计划暗杀真王。
耶尔感觉到人的气息,随即摆好架式。一个人影从巷子深处向他接近。
看到在月光下依稀浮现的轮廓之后,耶尔便放松心情。耶尔派出去探查的那名心腹在看见耶尔之后,立刻敬了一礼。
怎么样?查出什么了吗?
部下点点头。
目前还不清楚是不是跟那件事情有直接关系,不过在我一一过滤和那号人物有关的商人人脉时,发现一件很奇符的事。
为了抵抗不断侵袭东边国界的拉萨骑兵,这几年野生斗蛇卵的需求大增;由于获利很高,因此有许多男人不顾危险开始收集斗蛇卵。
斗蛇是污秽的野兽,买家又是大公,所以进行这些贾卖的人们几乎都是大公领民,不过最近这几年,真王领民之中也出现了和这种买卖扯上关系的人。
真王领地的河谷和沼泽里都有野生斗蛇,会有人被高额的获利吸引而动了野心,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不过为了贩卖斗蛇卵,就必须和大公领民的斗蛇商接触。而在负责牵线的商人之中,有人和耶尔怀疑的人物有所关联。
斗蛇吗?
耶尔喃喃说道。
那号人物应该是不可能跟斗蛇扯上关系的,可是如果对方想要斗蛇的话,非常可怕的情况就会发生。
谢谢,辛苦了。你真厉害,竟然在垣短的时间之内发现这种事情,你就继续采察那个商人的行动吧!务必要查清楚对方是不是不只卖卵,还企图在什么地方养育斗蛇。
*
每当赛米雅收到侍女娜美的母亲特制的烤点心时,她的心脏总是会开始剧烈跳动。
身为真王唯一孙女赛米雅的试毒人,娜美算是所有的侍女当中最受信赖的,所以她拿来的点心都不会受到周遭人们的怀疑;在以前,这小小的烤点心之中曾经藏了一封包在油纸里的信。
娜美是抱着必死的觉悟把装着信的烤点心拿给赛米雅的。
在赛米雅的房间和她独处的时候,娜美把烤点心递给她,并且一脸苍白地说明了事情原委。
在某天休假的晚上,大公的长子舒南竟然独自一人跑到她那里去。
他以认真的表情诉说了将真王从暗杀的危机中解救出来,以及拯救这个王国免于分裂的方法。
娜美的嘴唇失去了血色,微微颤抖。她压低声音说:
舒南大人说,如果奴婢无法理解他的用意,他就要把奴婢杀掉。奴婢可能懂得不多,不过舒南大人说的确实让奴婢觉得那是解救真王大人的最佳方法。让其他大人们听到的话,应该会十分震怒吧!但是,对奴婢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真王大人和赛米雅大人的性命。
娜美凝视着赛米雅小小的眼睛散发出的认真光芒。
不管硬盾有多厉害,可以随身保护大人,可是他们毕竟是人,不一定能防范接踵而来的刺客。奴奴婢很害怕哪一天两位大人会
赛米雅抓住娜美颤抖的手臂。
好了,我清楚了解你的心意了。
赛米雅的脸上也是一点血色也没有。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舒南明明也很清楚,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呢?
自己身上流的血和普通人不一样,是在远方的诸神之山的诸神之国诞生的祖先们代代传承下来的神圣血脉。就是因为这条血脉,真王才有资格成为王国的灵魂。对于继承了真王血脉诞生下来的女孩来说,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维护血脉的神圣性。
和舅舅或是表兄弟结婚,也是为了守护血脉的神圣性。只要跟没有继承神圣血脉的人结婚,就会影响血脉的神圣性,就算对方是贵族也一样。
舒南是个迷人的年轻人。
(如果我只是一股贵族的女儿)
收到这封信的时候,赛米雅感受到无可比拟的幸福。这个想法浮上心头,让赛米雅咬紧了嘴唇,强忍不甘即使程度轻微,她还是很讨厌自怨自艾的自己。
赛米雅对娜美投以严厉的目光。
我懂你的心情,但是,你别再送这种信来给我了。还有,如果这件事情传出去的话,这个王国就真的会分裂了。你千万别告诉任何人。
娜美带着迷惘的眼神回答:遵命。
从那一天到现在已经过了四年了,虽然之后再也没出现过藏了信的点心,不过每当赛米雅看到这种点心的时候,这是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舒南说的话。
在娜美正把茶倒进轻巧的茶杯里时,门外传来了硬盾年轻的声音。
达米雅大人来了,方便进去吗?
赛米雅拾起头,对着娜美点了一下头。娜美一打开门,达米雅就抱着一个大箱子走了进来。
达米雅的身上带着风的味道,应该是刚从什么地方回来吧!
那是让人心情愉悦的味道。
这是吹进紧闭房间里的清爽的风。每当赛米雅看见达米雅的时候,都会感觉到这阵风的味道虽然阳光、爽朗,但却蕴涵着能把人带到禁忌之地的恐惧。
我亲爱的赛米雅,你好吗?
达米雅露出微笑,想把箱子放在桌上。娜美赶紧把茶和点心收到一边。达米雅挑了一下眉毛,对娜美点了头之后,再次轻轻地把箱子放在桌子上。
舅舅,你带了什么过来?反正一定又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赛米雅一说完,达米雅就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奇怪的东西?我什么时候带过那种东西来给你啊!哎,你看看吧!
打开盖子之后,达米雅用手比着箱子里。
赛米雅看了里面之后,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
箱子里面是一座王宫。
被森林包围的宅第和庭院如果从空中鸟瞰自己居住的王宫,应该就是这个模样吧!那是一个几可乱真的精美模型。
不想承认自己吃了一惊的赛米雅,轻轻地瞪了达米雅一眼。
舅舅一直把我当作小孩子还拿这种玩具来。
达米雅突然伸出手摸了赛米雅的脸颊。那是彷佛被羽毛抚过一般的温柔触摸方式。
要是把你当小孩,就不会把这个拿来给你了,这是成年人才会欣赏的精细工艺品。能够做出这种东西的人多么有天赋,你应该可以了解吧?
赛米雅的心跳变得和警铃一样又快又急,她将视线从达米雅身上移开。不能让舅舅知道我只不过被摸一下脸就心神不宁赛米雅努力发出镇定的声音。
我了解。
达米雅轻轻地执起赛米雅的手,让她的手指触碰模型树木的尖端。彷佛摸到笔尖的搔痒触感让赛米雅全身僵硬。
这种柔软的感觉很棒吧诸神从天上伸出手触摸森林的树木,一定也是这种感觉吧!
一边听着达米雅的声音,赛米雅一边动也不动地强忍着搔痒的感觉。
*
艾琳来到卡萨鲁姆学舍的第四个秋天来临了。
秋天来访,围绕在卡萨鲁姆高地边缘的森林就会染上金黄色,当远方的欧诺尔山脉的山棱覆上白雪时,对比的色彩更是美得令人屏息。
只不过很可惜的是高地的秋天并不长,秋天早早结束之后,严酷的寒冬便随之来临。
从西北方吹来的强风挟带着雪花吹上欧诺尔山脉,让山脉北迟下起大雪。拜这所赐,位于山脉东南边的卡萨鲁姆高地的雪量并不多,不过少了雪花而轻松翻过山头的风却冷得刺骨。
到了冬至的时候,卡萨鲁姆也会下雪,放牧场、王兽舍和学舍都会覆上一层薄薄的雪。
王兽是讨厌下雨打雷,但是不怕冷的野兽,所以就算放牧场上都是雪,只要天气晴朗,它们还是会一面吐着白色气息,一面精神鲍满地到外头去。
这个时候,光已经成为一只体态匀称的漂亮成兽了。
它那美丽的毛色让任何人看了都忍不住赞叹。
连拉萨尔王兽保育场里都没有毛色这么漂亮的王兽哩。
其他的教导师们经常会对教导师见习生多姆拉这么说,他们会老实地赞美光的毛色。
看到毛长齐的光时,艾萨儿总是会想起艾琳以前曾经说过,野生王兽的毛色会因为日照的不同而有所变化。就如同她说的。光在夕阳下是金色的。在晨光下又会发出银白色的光辉。
光和放牧场上的其他王兽有什么不同这么一想,几个要素便浮上艾萨儿的脑海。她认为其中有两个重要的差别。
只要一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其他的王兽就会被无音笛僵化,可是自从艾琳开始照顾光之后,它就没有再被无音笛控制过,也没有喝特滋水。
(如果这就是让光和野生王兽一样耀眼的原因的话)
为什么王兽规范中会刻意订定让王兽的毛色变黯淡的照顾方法呢?
这是艾萨儿长久以来一直薪在心中的疑惑。王兽规范之中果然隐含着某种意图。
(那个男人的警告会不会和这个隐含的意图有关呢?)
很早以前,艾萨儿在寻找野生王兽的时候,在深山中遇到了一个高个子男人,不管是他的模样,还是他说过的话,艾萨儿都没有告诉任何人,一直藏在心里。
当艾萨儿听到艾琳说她看过野生王兽时会大感惊讶的原因,就是艾萨儿怀疑那个男人可能和艾琳有关系。
观察了艾琳四年之后,艾萨儿舍弃了这个怀疑。看过艾琳的行为之后,艾萨儿就确信事实正如约翰所言,艾琳只是继承了雾之民的血统而已,并不知道他们一直以来遵守的戒律。如果艾琳遵守了雾之民的戒律的话,就不可能把光从王兽规范中解放出来了。
在知道艾萨儿是王兽保育场的教导师之后,身上穿着如同飘在森林里的雾似的灰色衣服的高个子男人说:不要寻找野生王兽。
从落入人类手中的那一刻起,王兽就被列入戒律之中了。
因为如果王兽不受戒律束缚的话,会很危险。
像你这种负责管束王兽的人,是不可以观察在野外生长的王兽的。
为什么艾萨儿这么问了之后,男人用冷冰冰的声音回答。
因为你这么聪明、又如此热情,而且还替真王养育王兽的人,一日一看见在野外生长的王兽,就会招致可怕的灾难。
或许你不相信,不过我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所以请你记住、听从我的警告。你也不希望发生令人后悔莫及的恐怖灾难吧!
直到现在,艾萨儿都还清楚记得那个男人那双凛冽的绿色瞳孔,还有当时包围着自己和男人的森林,所散发出的阴暗感和潮湿的苔藓味道。
她不希望因为莫名其妙的雾之民所做的预言而改变心意,但是那个时候感受到的冰冷恐惧感却深植在她的心中。雾之民永远都在某个地方监视着自己艾萨儿一直这么觉得,所以在那之后就不曾再去寻找野生王兽了。
只是看见野生王兽罢了,到底有什么危险的?是为了守护他们的戒律吗?还有,那又和王兽有什么样的关联
有某件事是连将一辈子献给保育王兽的自己都不知道的,这让艾萨儿觉得很愤怒。偷偷摸摸守护什么的态度,令艾萨儿很不高兴。只有知道真相之后才能做判断,不让人知道真相,就是不想要让人做判断。
是谁想要瞒着自己呢?
到处流浪的雾之民应该不可能有这种力量。最重要的是,她听说王兽规范是真王的祖先写的这样子的话,对照顾王兽的人有所隐瞒的,就是真王啰?
就在找不出答案的艾萨儿过着郁闷的日子时,艾琳来到了她的身边。什么戒律、规范都不懂的艾琳,天真地打破了规定的框框。
当艾萨儿看着光和艾琳嬉戏时,曾经感受到一股强烈的不安。
(如果就这样把光养成野生的王兽,会发生什么事呢?)
光渐渐成为和保育场里的其他王兽完全不同的生物了。
这样下去的话,会发生什么危险的事吗?那个雾之民男人不希望自己看见野生王兽他惧怕的危险灾难究竟是什么呢?
艾萨儿知道自己会让艾琳为所欲为,就是想看看这个危险的真面目。然而,她也害怕自己的好奇心会让艾琳走向险境。
或许自己应该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艾琳。就算听了这些话,艾琳也一定不会因为在意雾之民的告诫而改变照顾光的方式毕竟她是个为了和光接触,不惜写下遗书的女孩。
只不过雾之民的警告,等于是让自己怯懦的阴影,这件事实在令艾萨儿觉得心情沉重。
光一伸开翅膀,艾琳的身影看起来就更小了。
艾萨儿一直注视着那个拉长背脊,没有丝毫恐惧地摸着王兽胸口的女孩背影。
2、飞翔
新年假期来临,卡萨鲁姆高地也安静下来,让艾琳觉得心情轻松。
和光一起度过的这四年来,艾琳的心中一直抱持着一个暧昧的疑问。由于任谁听到这个疑问都会一笑置之,不笑反而会令人感到奇怪,因此艾琳甚至没对幽阳说过。
越了解光,艾琳就越为王兽的高度聪慧感到不安。
王兽有着酷似人类的部分。
发觉这一点之后,艾琳就一直留意不要让别人发现到光的这一部分,然而在第一年的春天来临时,光几乎已经完全听得懂艾琳的话了。
不仅如此,它还在那如同拨弦般的叫声中加上各式各样的变化,漂亮地使用了艾琳自创的语言,现在甚至可以向艾琳表达自己的意思。
光一开始对艾琳说的是痒,帮我抓这种非常简单的话,即使如此,当艾琳听到光用叫声组合的话表达背痒,要艾琳帮忙抓,而不是用动作传达的瞬间,艾琳惊讶地无法动弹。
在喜悦之前,不可思议的恐惧感先涌了上来。
艾琳教过它背、肩膀、脚等身体部位的发音,也教过它痛、痒、摸我、帮我抓痒的发音可是,艾琳从来没有把这些单字组合起来使用给它看过。
光不是模仿艾琳说过的话,把每个音节连起来,而是根据自己的需求而组合音节,传达意思。
狗和马也可以理解这种程度的人类语言,有时候也会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不过它们都是用自己原本的叫声和动作、表情来表达,而不是用这种随性组合出来的叫声所表达的话。
光不单单只是因为艾琳教过它的关系才能使用话,它甚至还在不知不觉间学会了组合各种叫声来表达复杂的意思。它可以理解艾琳发出来的声音和所代表的意义,并且自行创造出新的话。
艾琳对光说话,光就会用如同拨弦般的叫声回应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已经变成自然而然的事了。
艾琳怀疑自己是不是打开了一扇不可开启的门。
蜜蜂能够筑出井然有序的蜂巢组织,那是人类的技术绝对无法达到的。在野外生活的生物都各自拥有令人惊异的能力,并建立起它们生存的世界。
但是,艾琳不得不觉得光做的事情已经超过在野外生活的野兽这个框架了。
(还是)
野生的王兽都会组合各种叫声来进行对话呢?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王兽这种生物的思考模式跟人类就会十分接近了,甚至超乎大家之前的想像那为什么人类保护王兽的这几百年来,都没有人跟王兽对话呢?
艾琳不由自主地觉得这是某种人为因素造成的。
知道光的能力之后,每当艾琳回过头去审视王兽规范时,都会觉得写下这个规范的第一代真王,其实是在知道王兽的这种能力之下,才制定这种规范,好防止能跟王兽对话的人出现。
那一瞬间,艾琳心头发凉。
(倘若这是真王真正的意图,我可能就做出不好的事了)
艾琳不晓得真王为什么会禁止人们和王兽对话。可是,如果这是一种禁忌,而自己和光说话的事情传到王宫、传到真王耳里的话,会怎么样呢?除了自己之外,试图保护自己的艾萨儿和学舍的所有人,一定都会遭到波及吧!
这让艾琳非常害怕。所以当她和光说话的时候,都会非常小心,以免被别人发现。
首先,她减少了在别人面前对光说话的次数。如果是用竖琴的声音和光对话,就算被别人听到,对方也不懂意思。然而,为了尽量避免让别人看到他们透过竖琴对话的模样,艾琳和光相处的时候,都会跑到距离学舍很远的森林暗处或是河谷。
可是,如果明显做出不让别人看见光的举动,又有可能招来洛萨多余的关注,因此这方面的拿捏相当困虽。
所以只要假期来临,艾琳总是能感受到一种放下重担的解脱感。
光每天都想往外跑。
我跟你不一样,我可是觉得雪很冰喔。
艾琳嘟囔着抱怨的话,不过光却装作没听见,还踩着轻快的脚步,毫无窒碍地走在雪原上。光非常喜欢河谷,它可以蹲在没有人烟的河谷岩石上听着潺潺流水声,就这么度过大半天。
反观艾琳,虽然穿着皮革长靴和铺着毛皮的外套,然而只要在雪中待的时间一久,她还是会觉得全身都冷透了。积雪会让脚下举步艰辛,艾琳偶尔会在雪中停下脚步,伸伸懒腰,舒缓腰部和背后的酸痛。
只要艾琳一停下来,明明可以继续向前走的光也会乖乖地停下来。
每当艾琳看见仿佛在等父母的小孩子一样停下脚步的光,就会开始思考野生王兽究竟会在什么时候独立?
光的外型已经是一只完全的成兽了。一般来说,野兽都会在成熟之后独立,找到自己的领域,可是光却完全没有表现出要离开艾琳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光是被人类养大的关系也说不定。和保育场的其他王兽比起来,光的毛色和叫声都比较接近野生王兽,不过它还是不会飞,也没有为了繁衍后代而出现发情症状。
(毕业之后)
艾琳想去寻找野生的王兽。她想要花时间慢慢地观察野生的王兽,看看它们的生态跟保育场里的王兽有何不同。
为了在毕业之后不会和光分开,艾琳得在半年之后举行的毕业考试之中得到第一名,获得留在卡萨鲁姆的资格才行。虽然幽阳说因为光的事情,就算艾琳没有考到第一名也能留下来,不过艾琳还是希望能以不受特别待过、不让人刻意关照的形式留在学舍。
艾琳边想着这些一事情,边走在雪原上,雪原渐渐变成下坡,森林也跟着出现了。为了王兽往来方便,男**务员们必须把森林通道旁的树枝尖端砍掉才行。高地东南边有一片阔叶林,北边则是针叶林居多,所以即使冬天还是充满绿意,地上也几乎没有积雪。
进入森林以后,风势减弱,令人觉得暖和起来。除了时而傅来雪从枝头落下来的声响之外,连鸟叫声都没有。艾琳一边尽情地感受森林的味道,一边跟在光的后面,朝着河谷走去。
河谷位于一个相当陡峭的悬崖底部。如果是夏天还有可能下得去,不过现在岩石上的积雪应该都结冰了,要下到河边去实在不太可能。
光喜欢的地方就是从悬崖伸出来的岩石平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日照良好的关系,这里并没有积雪,凸出来的岩石也能挡风,确实是个很舒适的地方。
艾琳就待在坐着的光的双脚之间,光像抱着一颗蛋一般搂着艾琳,让艾琳觉得温暖又舒服。要是艾萨儿看见的话,一定会瞪大眼睛怒骂出声吧!不过光和还是幼王兽的时候比起来,已经懂事多了,也了解艾琳的身体是很容易受伤的。
冰冷的身体温暖起来之后,艾琳便从怀中掏出书,开始阅读。
犹如风箱般的声音从光的腹部传了过来。光带着满足的表情,沐浴在阳光下。
〔那个,很好吃。〕
因为突然听到光在说话,所以让艾琳抬起头来。
哪个?
〔那个。〕
艾琳把视线转向光看的地方,便看到了一只鸟在天空飞舞。那的确是一只肥滋滋的鸟。
应该很好吃吧!可是你抓不到喔。
〔为什么?〕
你又不会飞。
光的喉咙发出了咕咕的声音。
〔飞?〕
艾琳把书收回怀里,伸开双手做出拍动翅膀的动作。
光猛然张开翅膀,也啪嚏啪嚏地拍给艾琳看,不过它并没有飞起来。
〔脖子后面。好痒,帮我抓。〕
艾琳叹了一口气。
脖子后面?我的手构不到。你先把身体弯下来。
光蹲了下来,弯曲身体。
我要爬上去了,你不要乱动喔!就算痛也不可以把我甩下来。
当艾琳打算抓着光的毛爬到它的背上时,光倾斜了身体,让艾琳比较好爬上来。
光的后背大概有艾琳的三倍大。每次一爬上它的背,艾琳就会莫名地觉得自己变成一只虫了。
哪里?这里吗?
在光的脖子附近,有一处毛是倒穴着的。艾琳帮它抓痒时,它发出了舒服的叫声。
忽然间,艾琳的身体摇晃了一下。
艾琳原先以为是光的身体在摇,不过她立刻就发觉不是如此了。
地震!
树木开始摇晃,积雪掉落的声音从四处传来,岩石平台也发出了摩擦的声音。这是艾琳从未体验过的大地震。
为了避免跌倒,光站稳了脚步,伸开翅膀。艾琳紧紧地抓住光的脖子,不假思索地闭上了眼睛。
在一阵可怕的声响之后,岩石平台龟裂了。在艾琳还来不及叫的时候,光脚下的石头崩裂了。
不知道是瞬间的判断还是本能驱使,在那一刹那,光展开了翅膀,跳离岩石平台。
随着身体被拉起来的烕觉,艾琳的头发也被强烈的风吹动了。
在她的身体下方,光的肌肉正用力地上下移动着。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艾琳想要睁开眼睛,无奈吹在脸上的风实在太强了,让她无法睁开。
当她微微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看见的只有一片天空。
光看得见大气层,看得见风,它不用思考就知道该乘上哪个气流、避开哪阵风。
〔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
一面发出愉悦的声音,光一面在广大的天空中飞舞着。
背上的艾琳光是要紧抓住它就已经用尽力气,根本没有余力看下面了。一想到自己的身体下方没有陆地,艾琳就觉得害怕的情绪全部从腹部涌了上来,只能一直强迫自己不要想。
风声咻咻地吹过耳边。就在艾琳因为呼吸困难而试图抬起头的时候,风的力量随即迎面而来,要是手上的力气稍微放松一点,她的身体就会被风吹走。艾琳赶紧把身体贴在光的脖子上,这才轻松了一些,而且还有被风抵着后背的感觉。
即使快要被风吹走的感觉消失了,极度的寒冷还是让艾琳受不了因为如同冰一般的风就抵在她的背上。她的手渐渐失去了知觉,不断流出来的眼泪也让她无法睁开眼睛。
光光!
牙齿打颤的艾琳大喊:
下去!光,拜托你!我好冷!
沉醉在飞翔喜悦中的光一直不肯回应艾琳,但是在艾淋不停喊叫下,光终于开始缓缓降落了。
光在放牧场的雪原上轻轻地伸展翅膀,当它的脚着地时,艾琳可以清楚地感受到。
艾琳用力将冻僵的手和光的毛分开之后,便从光的背上滑落到地面,有好一会儿都无法动弹。
看见卷曲着身子不住颤抖的艾琳,光发出了担心的叫声。接着,它像是在为幼小的野兽取暖一般,小心翼翼地弯下身子,完全包覆住艾琳的身体。
即使身体暖和起来了,艾琳的颤抖还是停不下来。她把双手放在嘴边,还是不断地颤抖着。
(怎么可能?)
艾琳更用力地抓住光的脖子,稍微移动一下身体看着下方,结果却让她倒抽了一口气。
光在飞!光在空中飞!
河谷看起来就像细细的一条线。覆着雪的森林和原野沐浴在日光下闪闪发光,延伸到视野的遥远彼端去。
光的喜悦也传给艾琳。它释放出所有的力量,彷佛要划破天际一般用着强大的力量挥动翅膀慢慢向上飞。
等到颤抖好不容易平息下来之后,艾琳觉得全身上下的力气都消失了。她维持着放空的状态,彷佛胎儿般弓着身子,长时间待在光温暖柔软的腹部下方。
从光的腹部下方爬出来之后,艾琳还是在雪原上蹲着发呆了一会儿,连光一直跟自己说的话都没听进去。直到她迟缓的抬起眼睛,对上光的视线时,才终于恢复了情绪。
〔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
光的眼睛发出了鲜活的光芒。它雀跃的心情传递给艾琳,让艾琳也慢慢地露出了笑脸。
你飞起来了呢!
她的眼角发热,眼泪也滑过脸颊。
〔我飞起来了!我飞起来了!〕
光仰着头,对着天空高声鸣叫,然而,这个喜悦的叫声戛然停止。
怎么了?
光脖子附近的毛竖了起来,一直盯着森林外围看,接着,它的喉咙深处开始发出了艾琳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
艾琳看向光看着的地方,可是什么都没看见。它究竟在介意什么呢?
然而就在艾琳瞪大眼睛观看的时候,她发觉自己原本一直以为是树影的东西突然变成了人的模样,让她吓得站了起来。
一个身穿灰衣、个子很高的男人站在树影下看着这里。
大概是因为知道艾琳已经发现自己的关系吧,男人开始朝着这里走了过来。
光一边发出类似摩擦喉咙的声音,一边像是要保护艾琳似的,倒竖着毛站在男人面前。
男人并没有露出害怕的样子,仍然继续接近。他的眼睛刚好在灰色头巾的阴影处,让艾琳无法看清。他边走边从怀中掏出某样东西,放在嘴边。
艾琳大吃一惊。
不行!
就在艾琳大喊出声的同时,男人也吹了无音笛。
光的叫声彷佛被打断一般,它维持着露出獠牙、翅膀稍微张开的姿势僵化了。男人像是从雕像旁边经过似的走过光的身边,站在艾琳面前。
现在,艾琳可以看见男人的脸了,他是一个年约四十五岁的中年男人。藏在头巾阴影下方的绿色眼睛发出了冷酷的光芒。
既然这么像,就不可能搞错了你是苏洋的女儿吧!
艾琳呆呆地看着男人.
我有话要跟你说,希望你能跟我到那片森林中树木密集的地方,这样子王兽才进不来。
3、雾之民的大罪
走在男人身后的同时,艾琳突然有一种走在过去的梦境之中的奇妙感觉。
眼前的男人是雾之民,是和母亲同族的男人,而且好像很清楚母亲的事。说不定他是母亲的亲人
艾琳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要跳出喉咙了。她不知道自己正踩在雪地上,视野也开始摇动。
男人一步步地往森林中走去。来到从雪原那里完全看不到的地方之后,男人便停下脚步,回过头。
你可能是第一次看到我,不过这几年来,我都一直在你没发觉的情况下躲在远处监视你监视你和王兽。
艾琳张开了僵硬的嘴巴。
监视?你、你是谁?为什么要监视我和光?
男人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表情。
声音也跟苏洋很像呢!
男人喃喃说完之后,便用手比了一下倒掉的乾枯树木,自己在倒掉的树上坐了下来。
我是跟你母亲同族的人。没有在族里长大的你应该不知道,我属于和你母亲那半族相对的另一个半族。
男人的嘴边露出苦涩的微笑.
我们会从相对的半族之中选择伴侣苏洋就是原本应该成为我的伴侣的女孩。
艾琳凝视着男人,连呼吸都忘了。
男人像是要压抑感伤一般迅速地更换了表情。
可是,我监视你并不是因为你是苏洋的女儿四年前,精灵兽现身,预言了你的事。
精灵兽?
男人的视线飘向天空。
我们犯下大罪的祖先在死了之后,会在诸神之山另一边的遥远古地,拚命忏悔自己的罪,并且对自己下咒,以防子孙们重蹈覆辙当有人使用了就算变成灵魂也无法前往诸神极乐世界的操者之技时,他们就会变成精灵鸟。精灵兽的体内寄宿着精灵鸟,精灵鸟无法用自己的声音传达给这个世界上的人,所以精灵兽会代替它把话傅给这个世界的人那只精灵兽告诉我们,会有一个能演奏出王兽语言的人出现。
在充满雪的味道的阴冷森林之中,艾琳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祖灵在飘荡。她交叉双臂,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
祖灵一直看着自己吗?该不会现在也是?
一开始,我们还以为苏洋把操纵王兽的操者之技传授给你了。然而,在观察过这个保育场之后,我发现你使用的操者之技并非族里流传下来的技术,你绝对无法想像族里的人们当时受到多大的冲击。
男人笔直地注视着艾琳。
为了不让操者之技再次被人使用;为了不让族里的人们忘却过去,再次想使出操者之技,大人们从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把戒律和操者之技传授给我们。可是,你却单靠着自己的才能想出了操者之技。
男人用沙哑的声音说:
我们并不是像人们傅说中的那种拥有魔力的子民,只是透过知识,传承了一个过去在诸神之山另一边的繁盛王国里,所施行的各种技术罢了,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然而,你却在毫无相关知识的情况下想出了操者之技我们简直被深深的绝望给笼罩了呢!
男人单手遮脸,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我们心里想着,在人类这种生物之中,会有这种天赋异禀的人诞生吗?封印了过去的技术,就能够防止灾难吗?人会在无知的状态下走上犯罪之路吗?
艾琳像是在看别人的手一般注视着自己失去血色的指尖。
(这个人在责备我做的事我做的事真的坏到让和母亲同族的人绝望吗?)
这个人把和光说话这件事称为操者之技。可是,和光心意相通这件事情,有坏到要被说成大罪的程度吗?
在她这么想的时候,母亲的声音突然在艾琳的耳朵深处响起那是母亲在利用呼哨操纵斗蛇之前说的话。
艾琳,妈妈待会儿要做的事,你绝对不可以模仿喔,因为妈妈犯了大罪。
艾琳觉得自己的眼前闪过一道白光。
(那个时候,妈妈是在说呼哨的事,妈妈说那是大罪)
艾琳的心头感受到一阵椎心的痛苦。
和野兽心意相通把自己的意思传递给野兽,让野兽行动,母亲那一族的人就把这个称作操者之技吧!而且,他们认为这是大罪。
为什么
艾琳悄声说道:
跟王兽说话会是罪呢?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他用粗糙的手摸着脸颊,好像在想什么,最后他叹了一口气,开口说:
用嘴巴说是非常简单的只不过,这样应该没办法把那种恐惧的程度传达给没有看过诸神之山另一边的你吧!你一定会觉得这种小事不可能演变为那么严重的问题。
男人抬起眼睛看着艾琳。
不过,今天看到王兽飞翔之后,我下定决心要把能告诉你的事情告诉你。为了免除后患,我们可能会杀掉你和那只王兽。可是我们曾经发过誓,不管什么理由都不能夺去当作食物之外的生命。所以,除了透过言语告诉你之外,我们也只能祈祷你能做出正确的判断了
男人紧紧抓住自己的膝盖。
苏洋的女儿啊,请你一定要认真听我的话。不要让你养育的那只王兽再次飞翔,把它限制在戒律的框框里,就像其他受到保育的王兽那样。这是族里最大的心愿了请你谅解。
男人开始娓娓道来。而说完之后,男人便站起身,消失在森林深处。
男人离开以后,艾琳还是出神地坐在倒掉的树木上好一阵子。
男人用平静的声音说出来的事实确实很可怕。可是就像男人对艾琳说的一样,她只觉得那是远古时代的事。
她知道人类操纵王兽和斗蛇在过去引发了很严重的事。但是,那并不是光凭着自己跟光说话,或是母亲吹一次呼哨操纵斗蛇就能酿成的灾难。如果没有更多复杂的因素交杂在一起,应该不可能发生那种事。
会不会是因为雾之民把遵守戒律生活当成一族的存在意义,所以才会用夸大的方式去看待从中衍生的问题呢?
艾琳将双手覆在脸上。
(妈妈你觉得做出这种事情是大罪,才想用自己的性命赎罪吗?你是为了这种事情而舍弃和我一起生活的未来的吗?)
自己是什么时候站起身、又是如何走出森林的,艾琳已经不记得了。
就在艾琳从树木之间看见刺眼的雪原时,伤心的叫声随即响起。在她听到的瞬间,周围的声音也都恢复了。
艾琳穿过树木之间,朝着雪原飞奔而去。
光伸开翅膀、跺着脚,发出了悲伤的叫声。
艾琳抱住它大大的肚子,哭了出来。她把脸埋在充满光泽又有温暖的毛里放声大哭。
和这个孩子说话,让这个孩子在天空飞翔,为什么会是罪呢?能够带来这么多喜悦的事情,怎么可能是罪!
(我不会阻止这个孩子在天空飞翔。不管他们说什么,我都不会让它被戒律束缚的。)
一边用脸颊感受着光的体温,艾琳一边在心里大叫。
如果可以的话,艾琳希望不要让别人知道光会飞的事。
可是,要是光在受惊的时候飞了起来,并且一去不回的话,必须负责的人可是艾萨儿。想到这一点,艾琳就无法保持缄默了。
你说什么?
听完艾琳的话,艾萨儿的眉毛立刻挑了起来。
光飞起来了?
是的。因为地震让脚下的石头崩落,所以
听着艾琳断断续续地说着事情原委时,艾萨儿的嘴巴一直半张着。
什么
艾萨儿一边无意识地拨着掉在额头上的白发,一边喃喃说道。
接着,她突然露出了紧张的表情。
饲养的王兽竟然会飞,这真的是闻所未闻。不过,可得想办法防止光从放牧场逃走才行。
是,我也担心这个问题。我觉得它应该不会自行脱逃,或是飞出去就不回来,不过要是飞出去碰上意外,或是发生什么事的话
对呀。就王兽来说,真的要好好思考之后的状况。
艾萨儿用手指按着额头,陷入沉思。她思考了一阵子之后,终于抬起头,看着艾琳。
你说你是骑在它背上一起飞起来的吗?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