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拍下日奈的脱衣画面到底有什么用哩?」
「那还用问!这可是『谺』以法术介入他人的精神层面,并对其**产生影响的重大佐证影片啊。对于探讨只在『流族』身上出现的异常能力研究者而言,没有什么比这种学术资料更珍贵了耶!?」
「就算你这么说好了,画面中出现半裸的日奈也是事实啊。倘若被众长老知道了,就连你也会」
「勇太!?那是因为你以色心看待所以才会有那种想法吧!对于单纯的研究者来说,就算影片出现下任当主半裸甚至全*镜头都没什么好伯的!」
「天底下哪来那种鬼研究者啊!」
听了我的吐槽,胡桃抬头挺胸并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回答道:
「当然有,而且就在宵见里!他就是诹访部家优秀的研究者和臣公子」
「我以诹访部家下任当主守护者『黑狼』山神勇太的权限,立刻没收这台摄影机!日后待资料销毁后再将机器还给你!」
「耶耶!?你怎么可以利用公权力满足个人私欲呢!」
「才不是!这种影片留下来迟早会出人命的!」
当然,这里所谓的「人命」指的就是我自己这条小命。
「耶耶!?我会跟和臣公子交涉,勇太是好不容易被我说服后才答应协助拍摄的,请高抬贵手吧!」
这个女人没疯吧!?
「那家伙哪是什么研究者,他可是日奈的亲哥哥咧!难道你那么想要我死吗!?就算我被那个偏执的恋妹变态追杀你也无所谓!?」
如果是和臣的话,为了研究,他确实不会管影片里的主角是谁以及有没有穿衣服,然而唯一的例外就是他最爱的妹妹。倘若还被他知道我就在拍摄现场的话,天晓得他会有什么恐怖的反应。
胡桃将双臂交叉在胸前,使尽浑身之力以装模作样的悲痛口吻喊道:
「啊啊,真是没天理啊!太无法无天了!为了学术自由我必须战斗!」
「胡桃小姐的字典里真的有伦理、道义或羞耻之类的辞汇吗!?」
「当然有!」
「骗人,我才不信咧!」
在我们进行如此无谓的争执时,日奈已经把鞋子也脱了,开始将奋战目标转移到裙子。
我不加思索地冲向日奈,但在奋力跨出了三步之后,又因窜入鼻腔的某种微弱气味停下脚步这跟我在仓库开始变得不正常之前闻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我不敢大意地集中精神,以锐利的目光缓缓将四周扫过一遍。
「喂,快滚出来。你就在附近吧?」
「咦?你看到对方了吗?在、在哪儿?快告诉我,到底在哪儿?」
胡桃也紧张兮兮地东张西望,霎时间气味比刚才更强烈了。
『啊~竟然被你抓到了?』
转头一看,对方正朝我们发出刻意压低音量的冷笑。
思念体头上发出耀眼的鹅黄色光芒,正抱著单膝显露满脸笑意。原来这就是『谺』的真面目。
虽然从对方那高亢的声调也能略微猜到,但没想到他的外表乍看之下还真的跟小学生差不多。
思念体穿著颜色鲜艳的水兵领上衣及卡其布短裤,大眼睛、长睫毛,说实在还满像女孩子的。不过,从贴在膝盖上的OK绷以及充满挑衅意味的眼神判断,搞不好是个非常顽皮的小鬼也说不定。
小鬼跟我对望了一眼,一对薄唇立刻发出「呼呼呼」的嚣张笑声。
『大哥哥,你们好有趣喔。我本来还想多欣赏一会儿,结果还是被你抓到了。』
小鬼以轻蔑的口吻说完后,便轻飘飘地从我们头顶飞过,直到仰躺于地面的日奈上方才停止。
『很久没有从里过来的人了,所以我今天才刻意露了几手。』
那种看似天真无邪但却充满挑衅心态的笑容让我恨得牙痒痒地,只不过很遗憾,对方是思念体,不论我想怎么啃怎么撕裂都没用。这种敌人不是我的能力可以对付的。
胡桃朝对方踏出一步。
她左手提著从口袋中取出的项链,右手指尖则在空中画起了复杂的印记,与在高处俯瞰我们的那个小鬼对峙。
在链子前端摇晃的纯银首饰射出了一道光线,迅速缠住浮在半空中俯视著我们的思念体手臂。
这是与教来石家渊源匪浅的土岐一族的魂结之术。
之前还乐开怀的小鬼表情立刻紧绷起来。只见他微微眯著眼睛,咧嘴露出杀气腾腾的冷笑。
胡桃还来不及重新画出另一道印记,小鬼便在空中迅速翻了个筋斗,将缠绕在自己手臂上的光束扯断。
『果然,你们也想把我带出这栋别馆?可惜啊,你们要大失所望了!』
胡桃停下原本想要再画一道印记的动作,瞠目结舌地抬头望著思念体自己的第一发攻击被对方轻易破坏似乎让她大为震惊。
我原本对她寄予同情,没想到又马上听见她自言自语:
「真了不起。灵敏的动作、惊人的速度原来这就是『宵月庄』别馆的怪事件元凶『流族』的思念体太棒了!我太开心了!」
胡桃亢奋到满脸通红的程度。她将手中的银质项链高高举起,开心地转过头对我说:
「勇太!这可是超乎预期非常难得的实验材料喔!我好想要、好想把他带回去喔!今天我一定要亲手把这个思念体逮著才甘心!」
思念体发现胡桃的这种反应好像也吓了一跳,不过胡桃并没有理会对方,只是再度为了施展法术而集中精神。
我认为这种时候早点把凛找来才是上策,于是便主动唤醒心中的『黑狼』,在思念体展开反击之前完成变身。
『谺』看见我的本来面貌后露出令人厌恶的笑容。
『啊大哥哥,原来你是山神啊?如果只有土岐的话就很难对付,幸好还有你这个山神在场。』
我的周遭立刻被奇妙的气味所笼罩。
同时,储存于我身体深处的热流也开始蠢蠢欲动。看来『谺』想要夺取属于我的「地盘」。
我立刻用力向后一跳,气味也随之变淡。『谺』见状则忍不住咋舌。
我以狼的语言大声吼著。
空气因此发出震动,将我的咆哮声送往远方。
在咆哮的尾音消失之际,柠檬也对我传来了代表「马上就到」的远吠。我判断出她距离我的位置并不远,不禁暗地松了口气。
不,现在还暂时不可以大意。
我虽然喜欢日奈没穿衣服的模样,但日奈一定很讨厌在我面前赤身**吧。
不管我是人类之躯或狼身,她都同样会感到非常羞耻。虽说变身为狼的我也一样没穿衣服啊,但为何她就不准我抱怨?怪了。
不过,无论如何,只要是日奈不喜欢的状态,我就得帮她恢复正常。
我嗅著『研』地盘的气味,小心翼翼地避免侵入其中,同时又在红线地带左右来回奔跑著。
『谺』的「地盘」可以根据『谺』的意志改变形状、大小。
不过,面积也不可能无限大。
我试图以自己为饵,引诱『谺』将「地盘」从日奈身边拉开,但不论我怎么挑衅对方都不轻易上当。
在这当中,胡桃一下子踩空地板,一下子又被思念体偷袭而倒在地上,我得设法帮帮她才行每次只要我抛下人类不管,对方都会勃然大怒。
对这种永不结束的捉迷藏游戏我感到愈来愈焦躁了,忍不住对著『谺』狂吠。
『你想知道我为何要这么做吗?』
不,我只是因为火大才对你叫而已,根本不想听你的理由。
思念体似乎是将我的沉默误认为肯定。无法理解狼语的对方当然听不懂我的意思,迳自滔滔不绝地道出那些我根本没兴趣的理由。
『你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我长年单独住在这里真的很无聊拿来打发时间也不错。』
原来有大半原因是为了解闷,看来这小鬼是吃饱太闲。不过,就算我们的语言能互通,对他说什么应该都没用吧?
此外,如今更让我在意的是,日奈经过一番苦战终于把裙子也扔了出去,现在躺在那里的她身上只剩下内裤跟袜子了。
这样还会热、还脱不够吗?只见日奈依旧烦躁地在地板上翻来覆去。
真不可思议,眺望这种光景时我的心竟威到雀跃无比。虽然很想继续欣赏,但倘若为了这种短暂的快乐而延误拯救主人的时机,之后会有什么下场就不敢想像了。
最好还是在她脱得一干二净之前帮她恢复正常吧!
兴奋地在原地转圈圈也没用啊。
干脆全速冲入对手的「地盘」,趁我的脑袋还没有出问题前衔起日奈,然后立刻脱身。这么一来,至少情况会比现在好一点吧!
我弓著后腿蓄势待发。就在我使劲踹向地板的同时附近突然传来什么坚硬物体碎裂的钝重声响。
我立刻改变冲刺方向,掠过正站在我斜后方的胡桃,瞬间咬住她的上衣并用力向后拖。
胡桃吓得张大嘴表现出「啊!」的惊呼表情,一下子就被我拽倒了。霎时,我们身边的墙壁也在一声轰隆巨响后被击碎。
穿越厚重墙壁堂堂现身的是一只壮硕的赤鬼。
不必看那张满是伤疤的粗犷脸孔我也知道,会以这种暴力方式闯进来的家伙只有一斗而已。
一斗似乎没察觉刚才的破墙而入差点就伤了我跟胡桃,只是愣愣地瞪著日奈那难以形容的模样。
「哇哩咧这是怎么回事?」
一斗以缺乏紧张感的口气喃喃说道,柠檬与凛也跟著从他的粗壮手臂后现身。
凛一眼扫过现场的情况后,踩著小碎步跑向胡桃身边。
「胡桃姊姊,凛想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真巧啊,我最后一次碰到凛的时候你还穿著正式的白装束,为何现在身上只披了一件一斗的上衣哩?我更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耶。」
凛将快要从肩膀滑落的男用衬衫重新拉好,同时忧郁地垂下目光。
「凛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将目光移向伫立于凛身旁的柠檬。她身上也只穿著热裤以及用手帕之类的布条勉强缠住胸部,跟现在的日奈相比也好不到哪儿去。柠檬似乎可以从我的沉默中正确解读出我的疑惑,于是便静静地摇著头。
「我们这边也遇到了不少麻烦」
柠檬低声对我解释,口气中还夹杂了难以形容的疲惫。
我的野性直觉告诉我『不可以再追问』,于是便打消了探求细节的企图。
「我已经挑战过了,不过思念体对我的感应性很差,没办法被对方接纳。」
「请问是连接触都没办法吗?」
「就好像手才稍微碰触对方就立刻被甩开的感觉吧。不过,他身上的孤寂感非常强烈,我也清楚地感觉到了。」
凛面有难色地聆听胡桃的说明,等胡桃说完后才默默地点头并取出小石子。她闭上眼睛以左手持石,右手开始描绘印记。
当凛开始静静地咏唱咒语时,『谺』的脸色很明显难看起来。
『不会吧,你竟然是教来石的人!?』
凛睁开双眼但没有停止念咒的动作,只是紧盯著『谺』的举动不放。
『谺』歪了歪嘴露出自嘲的表情,然后又以充满杀气的眼神反瞪著凛。
『你如果有办法把我带走就试试看吧。看我怎么对付你!』
以前凛对我说过,要与没有**的对象缔结契约,必须先看穿对方的心并充分理解对方才行。
这么一来就必须先与对方的精神状态同步,不过,这种手段也不一定百分之百保证成功,倘若失败的话,最惨的下场就是自己反倒被对方控制。
与『谺』对峙的凛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可以看出她的注意力非常集中。
至于死瞪著凛一动也不动的『研』,此刻身体周围亦发出了电流般的火花。
那些窜向凛的迷你闪电,正好击中无意间伸出手的一斗。
好痛啊啊啊啊!一斗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册』也因此稍稍分了神。胡桃见机不可失,立刻起身冲向凛旁边,以略微不同的咒语开始和凛一搭一唱。
银质首饰发出磷光。这回光束缠住了『谺』的手腕与脖子,彻底封锁住他的行动。
『谺』痛苦地皱著眉,死命想甩开脖子上的束缚。
『回去!给我滚回去!你们休想把我带走!我要永远留在这儿,除了这栋房子我哪里也不去』
「凛跟大家都是你的朋友,与那些想来杀你或你同伴的人不同。」
凛说出这番令我好奇的话,『册』的脸部肌肉也开始痉挛。
虽然我不懂凛话中的涵义,但双方的精神状态应该已成功同步了。
『我才不会上这种可笑谎言的当!你们都是骗子,只是想用这种方法把我带出去,放弃在这里的「轮值」工作吧!?』
「交付给你的任务早就结束了,你不该继续被囚禁在这栋建筑物里。这里只有孤独与痛苦而已。」
『吵死了!闭嘴!不要再对我说废话!』
「凛还要继续说。你心中的创伤就算继续待在这儿也不会痊愈。凛很清楚这点,所以不能放著你不管。」
『教来石的家伙,你根本什么也不懂!』
「凛已经感受到你的悲伤与苦楚了。」
『唔呜呜呜』
『谺』无法从光束的捆绑下逃脱,只能紧紧抱著自己的身体发抖。随后,『谺』的身体就像爆炸似的突然发出闪光。
情感与记忆的激流一股脑倾泄而来,甚至压倒在场其他人的意识。
『谺』已经无法再控制自己的能力并陷入疯狂状态。
我的意识也被『谺』四处乱窜的情威与记忆吞噬,逐渐朦胧、模糊
等我再度睁开眼睛时,我已经变成一个小孩子。
既没有人认同,也无法接纳他人的一个小男孩。
我/『谺』打从出生就拥有罕见的特殊能力。
因此才会被亲生父母舍弃,也不被认可为家族的一员。
天底下应该没有哪个傻蛋愿意接近这种可以任意操纵人心的怪物吧。
『那些称你为怪物的家伙,都是一群不知道你真正价值的傻瓜。』
负责养育我/『谺』的人,我称之为「爸爸」。「爸爸」搔著我/『谺』的头发,表情严肃地强调著。
『我很清楚你真正的价值,你可是珍贵的「流族」。完成「轮值」任务并且拯救我们大家这才是你的使命。』
负责养育我/『谺』的「爸爸」也是被里逐出的「流族」术者之一。
被亲生父母抛弃的我/『谺』接受了「爸爸二父付的工作。
「爸爸」除了教导我/『谺』如何控制天赋的异常能力及有效的战斗方法外,还给予我/『谺』一个生存的空间。
我/『谺』与其他「流族」的任务总是与死亡为伍,必须使尽全力才能保住性命。
不过,平常总是沉默寡言、表情严苛的「爸爸」,只要看见我/『谺』从「轮值」中平安归来,就会以欣慰的表情赞许。我/『谺』将此视为活下来的理由,所以总是不顾一切地完成使命。
『听好了,柊吾,我要跟其他人一起杀出去。在我们回来之前你必须死守这里,不可以让任何人闯进来,这就是你这次的「轮值」内容。』
那一天,「爸爸」将手搁在我/『谺』的肩膀上指示道。
其实,我/『谺』真正的心声是想跟大家一起走,但「爸爸」的命令永远是不可违抗的。
我/『谺』重复了指令内容一遍并颔首。爸爸以惯有的腼腆态度摸摸我/『谺』的头后,便与其他人一起离开了饭店。
入侵者一共有八人。其中四人因为被『研』所污染,在疑神疑鬼与憎恨的影响下死于同伙的自相残杀。
另外两人则因罪恶感与畏惧而选择自尽。
剩下的家伙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回想起这件事,我/『谺』就会手脚发抖,所以记得不是很清楚。
只有地板上的血海与不知是谁发出的惨叫留在记忆中。我/『谺』的脑袋昏昏沉沉的,难以深究当天的后续经过。
我/『谺』坐在仅存的摇椅上,拚命在脑海中搜寻记忆,就在这时候,耳边传来了人们的说话声。
我/『谺』立刻从椅子上站起身。有人来了,又有谁想入侵别馆吗?
爸爸要求我/『谺』在他回来前必须死守。
任何人都不允许入侵这里,这就是我/『谺』身负的「轮值」任务。
我/『谺』驱使著比之前轻盈许多的身体飘飘然离开椅子,不必开门即可离开房间,最后朝大量侵入者气息聚集之处接近
「你的任务早就结束了。」
凛冷静透彻的声音响起,将我从记忆的漩涡中拉回现实。
缠绕于『谺』身上的光束已经消失了。
只见思念体轻飘飘地浮在凛面前,不太甘愿地低著头。
「你一个人守在这里等父亲回来很寂寞吧?不过,既然是父亲交付的重大职责,所以你不敢怠怱。」
「已经可以不用再撑啦,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吧?我们是从宵见里来迎接你的!来,快跟大家一起回去吧!」
胡桃主动对思念体伸出手,『谺』的表情似乎非常犹豫。
凛静静地点头后,凝视『谺』的眼睛继续说道:
「死守别馆的任务是在二十年前交付给你的。你已经勇敢达成了这项『轮值』就算现在跟凛还有大家一起离开这里,你父亲也不会责怪你。」
凛这番话让『谺』听了不禁微微颤抖。
他抬起原本垂下的头,咬著嘴唇以泫然欲泣的表情回问:
『真的吗?我可以相信你吗?』
「如果你不相信凛说的话,也可以当场解除你的『轮值』。」
凛慎重地点点头后指著『谺』的后方。
「躺在那边的日奈姊姊就是诹访部本家的下任当主。」
在凛清亮透明的宣示声下,现场所有人都跟著『谺』一齐将视线转向日奈。
「」
「」
「」
日奈依旧倒卧在走廊上昏睡不起,而且还发出了安详的呼吸声。
跟我们这群赶紧把目光从主人身上别开的家臣们不同,『谺』直直盯著昏倒的日奈,并低声对凛喃喃问道:
『下任当主大人已经同意我不必死守这里了吗?』
「是的,日奈姊姊一定会同意。」
『我真的可以跟你们一起回宵见里?』
凛斩钉截铁地点著头。
『谺』的身体顿时开始发光。之前他头顶那种耀眼的鹅黄色光芒也渐渐由温和的绿色再转为青色。思念体露出了然于心的笑容后,光芒便从他的脸庞扩散开来,他所伸出的指尖也碰触到凛手上的石子。
『谺』的意志已经与凛同步了,他的身影变成青色的光芒后缓缓被石头所吸收。一种终于放下重担的轻松感也传达给在场的每个人。
「在与幸御魂结合之前,请暂时寄身于这颗石头内。」
凛以紫色的袱纱巾仔细将那颗发出磷光的小石子包好,并低声念著交换契约的咒语,最后才朝向我们深深一鞠躬。
「凛顺利完成任务了。」
一斗立刻撑起神志恍惚、差点就要摔倒的凛,并以轻松的语气大笑出声说道:
「哎刚才真是好险。」
这么一来我也可以放心不对不对,现在庆贺还太早了。日奈的事尚未解决呢!
我恢复人类的身体并迅速穿回裤子,冲向躺在地板上的日奈身边。
她身上只穿著已脱到最后一道防线附近的内裤令人不敢直视的情况,这跟全*也差不了多少。我抓起日奈散落在地面的上衣并披回她身上,同时以单手抱起她的身体,另一手轻轻拍打她的脸颊。
「喂,你还好吧?」
如此喊了好几次后,日奈才微微眨动著低垂的睫毛,最后终于缓缓抬起眼皮。
***
我睁开眼睛后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勇太近在眼前的脸孔。
至于我的身体也好像是被他支撑著。
啊,对了,我记得自己好像中了『谺』的法术?
「你还好吧,日奈?」
从勇太那担忧的表情与声音判断,这次自己又被他救了。为了让勇太以及其他人放心,我张开双臂努力站起身来。
「没事,我很好,反正也没有外伤」
为了确定这点,我低头检视自己的身体,结果原先披在身上的衣服因重力的关系而瞬间滑落地面。
直到这时我的瞌睡虫才完全消失。
我发现自己如今的「穿著」以及勇太的赤膊状态后忍不住惊声尖叫。勇太见状露出「啊,糟糕」的表情,我则二话不说一拳挥了过去。
眼见勇太闪过我的上勾拳,我又奋力对他伸出食指大骂。
「你、你干嘛没穿上衣!?」
「等等,你可千万别误会啊」
「都被我看到了还误会什么!而且你也碰过我了吧!?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我才没有那么大胆」
「所以说你至少还是偷看了好几眼啰!」
柠檬这时悄悄将运动外套披上我逐渐发烫的上半身。
「日奈,我知道你现在脑袋一片混乱,不过勇太是无辜的。」
听了柠檬的劝戒我不由得收起脾气,不甘寂寞的胡桃也加入对话。
「就是说嘛!勇太可是拚命想把我贵重的学术资料销毁哩。如果你那么讨厌他,干脆让我把资料带回去吧!」
我的思考能力尚未恢复正常运作,所以听不懂胡桃在说什么。
好啦好啦一斗哥拍拍胡桃的背。
「不过,我说日奈啊,对于刚才那么努力的勇太你竟然如此回报,会不会太过分了?这种时候应该笑著对他说『谢谢你救了我』,然后红著脸补上一句『勇太真色!』再露出既害羞又开心的表情」
被一斗哥抱在身旁的凛这时捏了捏他的手背,打断他的亢奋口气。
凛以睡眼惺忪的模样望著我喃喃说:
「凛觉得日奈姊姊应该对勇太哥哥更温柔一点。」
说完后,她就像电源被拔掉一样闭上眼睛开始打呼。
「等等,怎么连凛也?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勇太对大家都替他抱不平这点感到愕然,与我无意间对看了一眼后,立刻尴尬地以手捂着脸,简短地回答:
「总之,身上只有一条内裤的人不要像那样大剌剌站著,先把衣服穿回去再说吧。害我说话时眼睛都不知道要往哪儿看。」
第二发上勾拳在一斗哥的劝说下就没那么用力了。
***
下完一场雷雨后的翌日早晨,高挂在空中的夏季艳阳耀眼得几乎要刺伤人的眼睛。
午后的日照洒在海边的砾石滩上,让潮汐留下的水洼反射出灿烂的光芒。可能是因为这里跟沙滩不同、完全没有任何遮阳处,所以更让人觉得日照强烈。
我坐在一块平坦的岩石上,伸出脚尖、兴味盎然地啪喳啪喳在水洼中拍打著。
柠檬灵巧地跳过潮湿的岩石地面,将一顶草帽直接向我递来。
「日奈,不戴帽子会晒伤哟!」
「稍微晒黑一点比较好看吧?」
「那种肤色不适合你啦。」
柠檬毫不掩饰的这句回答让我有些受伤,于是我便嘟著嘴没好气地继续拍打水洼。
「螃蟹、笠螺、。鹅茗荷、马蹄螺,统统加进味噌汤应该满好喝的。」
(译注:一种藤壶类甲壳生物。)
胡桃手中拿著一本不知从哪儿买来的导览手册『第一次的砾岸探险』,并将刚才学到的知识现学现卖。
「该小心的则是以僧帽水母为首的水母、花纹爱洁蟹、喇叭毒棘海胆等有毒生物哇!日奈,这里竟然能找到有毒生物哩!」
她很开心吗?嗯,她一定很乐,光是从语气就听得出来。
当我将目光重新放回水洼的瞬间,一双小朋友的腿突然轻飘飘地从我眼前滑过。吓了一大跳的我朝后用力一仰,摔入岩石后方的另一个水坑里。
那双从半空中掠过的腿正是属于阔别二十年终于离开别馆的那名气谺』之少年。他发现我变成落汤鸡后得意地发出笑声。
「啊哈哈!明明是诹访部的下任当主也会被思念体吓到,真是太好笑了!」
「你、你这小鬼!」
我反射性地挥出拳头,然而很遗憾,想要打中没有实体的对方根本办不到。
「柊吾!」
听见凛大声喝斥后,少年才收起那种令我狠得牙痒痒的笑意。
只见少年判若两人似的乖乖低头向我致歉。
「凛下次再看到柊吾恶作剧就要把虎之助叫出来打柊吾的屁股。」
『耶!讨厌、讨厌,我再也不敢了。凛姊姊饶了我吧!』
我把湿透的上衣拧干后再度坐回乎坦的岩石上。
那小鬼只听凛的话这点还是让我有点不服气,不过对这种小朋友的恶作剧也不该太小心眼。
这二十年来他一定很想跟其他人尽情玩耍,却连个朋友甚至交谈的对象都没有。在那种黑暗的废墟中单独生活了那么久,就姑且同情他一下吧!
我们从别馆返回后,立刻将结果向由门前出迎的深祈姊与旅馆经营者报告,然后全部的人便被赶去大澡堂了。
在别馆时由于专注调查所以根本没察觉,其实大家身上都满是尘土,简直就像刚从哪座丛林历劫归来一样。
我把废墟累积二十年份的泥土与尘埃完全洗净后爬上柔软的床,一直熟睡到中午过后才清醒。翌日,我从哥哥那儿得知他花了一整晚调查到的二十年前那件事情的经过。
那个孩子名叫小果柊吾,二十年前死于别馆,确实属于「流浪的诹访部一族」没错。
他得年十二岁。当时部份「流族」在这个地区掀起了对宵见里的反抗运动,他则是被派出去镇压那群人的其余「流族」之一。
他依养父的指示担任死守别馆的任务,至于对他下令的养父,则早已死在其他战场上了。
柊吾遵守养父的命令不肯退去,最后被反叛的「流族」杀害。
战斗的详细经过就不太清楚了。毕竟跟那场叛乱有关的人几乎都死了,所以无法得知别馆当时的情况,最后也只能任凭那座战场废墟化。
柊吾与凛交换契约后,便可以善良思念体的身分自由出入里但话说回来,他那种喜欢恶作剧的个性依然没变。
柊吾在久违二十年的阳光下开心地四处飞舞,与胡桃以及深祈姊一同观察水洼更是逗得他笑声连连。
「呐,日奈,那两个人其实比柊吾好不到哪里去呢!」
柠檬戳了戳我的手臂,我便将目光从柊吾身上移开。
柠檬噗嗤一声指著所谓的「那两个人」,原来是勇太与一斗哥。只见他们正朝我俩的方向接近,还不时在潮湿的岩石上跌跌撞撞。
「这只螃蟹很大吧!」
勇太高兴地对我展示他在岩场抓到的大螃蟹。
一斗哥点点头,双眼同样闪闪发亮。
「没错没错,你们看它的爪子,真是威风凛凛啊。」
「应该有三十公分吧?」
「不不,我觉得一定有四十公分?」
两个男生自得其乐地聊了起来,随后一斗哥又突然神色认真地问:
「对了,日奈,这玩意儿可以带回里养在水池吗?」
「不是海水大概很难养活吧?」
「啊,对喔」
被点醒的一斗哥与勇太都露出失望的表情。我见状忍不住哈哈哈笑了起来。
勇太与一斗哥都以不解的模样望著我,我则微微挺起胸答道:
「男人这种生物不论几岁都像个小鬼一样。」
「喂,你那是什么意思?」
「自己想想吧。」
勇太有点不爽地质问著,我则对他露出自信的笑容。
「你是在说螃蟹吗?」
因为勇太的态度实在是认真过头了,我终于忍不住蹲下身子捧腹大笑。
嗯,虽然他永远长不大也不是件好事,但至少比突然变成大人要来得好吧。倘若他突然比我成熟的话就太无聊了。
虽说过于迟钝的他有时也会因此惹火我,但脑袋变得跟哥哥一样机伶的勇太我也不想要。
还是像这样被我要得团团转的他最可爱了。
「喂,快告诉我刚才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面对压低音量对我抱怨的勇太,我只是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
嗯。
好好享受当下吧!
跟十六岁的勇太共度夏日的海滨之乐,这辈子也只有现在才能品味了。
完<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