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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第四章 夜与追忆(1 / 2)

 否定梦想、故事与幻想的现实主义者错了。

你们崇敬的金钱也好、国家也好、法律也好、正义也好,

全都是我们妄想帝国的邪恶子嗣。

世界啊,是包含名为现实的妄想在内,各式各样的世界。

达迪欧.鲁夫.波尔波克叙勋*爵对于崔斯坦报询问的响应皇历四一一年

电子穿梭在玻璃管内的阴极与阳极之间,旧式的钠汽灯与霓虹灯渐渐亮起。

青白色温柔的月光遭到白色、红色及紫色的光芒驱赶,洒落在流经艾里达那的河面上。

夕阳已在远方消逝,夜幕如黑猫轻巧跳落般,悄无声息地盖住了艾里达那的街道。繁华的街道及桥梁上,人潮依然不断。酒吧和剧院想必挤满了人,可以说接下来才要进入重头戏。

艾里达那的歌女祝祷祭典,即便到了夜晚也不停歇。

我随着车子摇晃,眺望着艾里达那夜晚的样貌。黑色的高级车坐起来十分舒适,我身旁坐着莫尔汀枢机主教。

「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我没有应答,在车内警戒着四周的情况。莫尔汀坐在我和吉吉那中间,他的视线向着外面。七名护卫分别坐在前后座,车子前进着。

对向车道的那一方,可看见预定下榻的丽姿饭店。这间饭店无论规模或者价格,在艾里达那都是首屈一指。

墙壁贴着磨到发亮的花岗岩,高耸直入夜空。为了祝祷祭典远道而来的观光客,以及盛装前往夜宴的绅士淑女们,在正面的玄关来来往往。

到了十字路口,我们乘坐的高级车随着前方的车辆停下。跟在后面的车辆也停了下来。由于艾里达那正在举办歌女祭典,现在大概四处都在塞车吧。

我瞥向步道,市政府的布告栏再次映入眼帘。艾里达那祭典期间的交通管制与最新悬赏通缉犯的布告并列,我和吉吉那的照片也理所当然地在上头。现在我的羞耻心已经盖过宣传效果了。

有别于祝祷祭典的喧哗,如惨叫般的声音贯入车内。

我透过车窗,看到一群人横越在十字路口前的车道上。虽然车子响着警笛,但举着红字标语板的集团却没有移动。表情略带坚决的男女们,发出愤怒与叹息的声音。

「坚决反对拉贝多迪斯七都市同盟批准天伦条约!」

「人类没必要和龙与异貌者交涉!」

「哲贝伦龙皇国也应该废除条约!」

听见人们的声音,莫尔汀不禁露出苦笑。

「看来有很多人讨厌天伦条约。」

「似乎是如此。」

我轻轻回应。莫尔汀枢机主教望着外面的景色低语:

「龙族中的主流贤龙派之所以与人类各国缔结条约,是为了避免双方产生无谓的纷争,才界定彼此的领域,并试图和平共存啊。」

我想试探一下莫尔汀。

「正因为有天伦条约,所以我们铲除越过缓冲区域侵犯人类领域的龙族强硬派,也受到法律的保障。拜条约所赐,龙和人类才能避免全面性的战争,您的意思是这样吧。」

「可是,拉贝多迪斯七都市同盟从皇国独立出来,也不过足百年前的事。天伦条约是在他们成立的数百年之前,也就是皇历三十六年缔结的.所以那个同盟是不会承认那个条约的。」莫尔汀的话语里带有认真的语气。「现在这就成为问题所在,同盟的各都市接连遭龙的强硬派袭击。」

莫尔汀的说明,让我回想起前几天打倒的火龙与黑龙。

即便条约是那些历尽风霜生存下来的高阶龙所签订的,但对大部分原本各自由自在生活的龙族来说,似乎还是一件不快的事,不想让出栖息地的个体大多都成了强硬派。

这么说来,古拉席卡镇的确是站在七都市同盟那边。姑且不论那条年轻的火龙,恐怖的黑龙说不定也属于龙族强硬派。

「即便龙族跟同盟发生激烈冲突,也不代表对皇国有利。除了区域情势不稳之外,再怎么说,两国的经济可说是密不可分。艾里达那这里就是最好的例子。」

枢机主教的双眼望着艾里达那的街景。正如他所说的,在艾里达那,皇国与同盟之间的纠葛,确实难以区分,神圣伊杰斯敦国、巴赫鲁巴大光国、安普森里耶尔公国等,各国的人也随意地在城里走着。我的爱人吉薇,她的祖先也是神圣伊杰斯救国领土内的亚尔利安人。

「我不认为艾里达那在这种情况下会很安稳。人类与龙之间的差距如此之大,日后情况会如何发展呢?」

「同盟民进党的下议院议员亚温,现在正以天伦条约推动派的身分活跃着,可是,他却连与龙族交涉的管道都没有。」莫尔汀的视线回到持续kang议*行的集团上。「照这样下去的话,议员的交涉活动会以失败告终。」

对于政治议题,我没有穴嘴的余地,于是我保持沉默。另一边的吉吉那撑着脸颊,俊美的容貌映照在车窗上。

吉吉那脑袋里思考的,大概是这台高级车里的座椅,到底能不能当成椅子带回去之类的事。

在车窗的另一端,前来净空车道的警察大队抵达了,并且理所当然地和kang议团体起了争执。不知道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顺利通行。

「你觉得他们很愚蠢吗?」

仿佛要制止我的行动似的,莫尔汀丢出了一个问题。

「如果无知与贫困结合了,大概就只能演变成*行*威吧。」

「他们的主张至少有一部分是对的异貌者和人类,彼此不可能真正地理解和融合。相亲相爱这种事,只会在梦里成真。」

莫尔汀的眼眸里,映照出远方kang议群众的身影。

「不过,两者也不能完全断绝关系,所以寻求和平共处才是理智的。在自由的现今,如果能够双方达成协议,就能共同生存。然而他们还无法理解这一点。」

「若是家人或熟人被杀害了,或许就能理解为何他们难以向条约妥协。」

「即便如此,也不可以用个人观点来影响社会。」

我猜不透莫尔汀真正的生葸。

感觉他不是在谈论眼前的光景,而是眺望着更远大的事物。我怎么也抓不到他思维逻辑的方向。

「看来是过不去了。」坐在前座的赫洛迪鲁,从椅子上方探出头来。

「继续留在这里很危险,徒步走到丽姿饭店去吧。」

我先走出车外,以身体掩护莫尔汀枢机主教下车。吉吉那紧跟在旁。前后车内的护卫们也接着出来,形成更结实的人墙。

壅塞的车阵延续到很远的地方。我们穿越车阵来到车道上。

我转头看向发出叫声的地方。

车道上,警察大队与人群继续叫骂。群众里的其中一人,用手指戳向警官的胸口,情绪激愤地怒吼。

在那名情绪失控的男子指尖碰到警官胸膛的瞬间。

「确认有妨碍公务之实,开始进行驱逐!」

警官们高举警棍挥舞,开始驱逐*行的队伍。车道上充斥着惨叫与怒吼。有一名女子对着这场骚动连连拍照,她是我认识的记者安洁尔。

在警察大队与市民相互挥舞警棍与广告牌的激烈冲突之中,单手拿着照相机的安洁尔四处奔跑。

安洁尔对正在踹着市民的警察边喊边摄影:「喂,公权力的走狗,为了让新闻更具可看性,你们要踢狠一点啊!」接着再追问推倒警车的市民:「顺机作乱的你们,现在心情如何?」

记者的毅力的确令人敬佩,但我判断不宜让莫尔汀枢机主教被拍到。我们一面护卫他,一面持续后退。穿越前来围观镇压暴动的群众,抵达了丽姿饭店。

我们正要朝向两旁耸立着大理石柱的正面玄关走去时,赫洛迪鲁停下脚步。指示我们绕到饭店的后方。

穿越饭店与停车场间狭窄的通道,那里设置着小型玄关。赫洛迪鲁举起手机门就开了。

「这是贵宾用的特别出入口,这边也设置了直达电梯。」

虽然我长年居住在艾里达那,但也不知道丽姿饭店里居然有这种设备。我突然想起该与赫洛迪鲁确认的事。

「赫洛迪鲁,接下来的护卫计划你有什么打算?」

「丽姿饭店的十三楼整层,还有上下楼层,我们全都租下来作伪装。布置了十几二十层的强力咒式结界与警戒装置。即便准战略级攻击型咒式从正面直击,也能够承受得住。换句话说就是绝对安全。」

在我眼里,丽姿饭店冰冷的墙壁就像坚固的城墙。这就是皇国最高级的住宿设施与安全设备。看来皇室的御用饭店似乎名不虚传。

「接着是护卫的欧杰斯王家骑士们,加上」他环顾护卫们,最后盯着我和吉吉那。「嘉优斯跟吉吉那的看守,一切就万无一失了。」

我了解整个计划之后,正打算走向饭店的玄关,莫尔汀这时却笑了起来。

「到明天早上开始观光之前,不需要护卫,也不需要导游。」听见莫尔汀的话之后,赫洛迪鲁的脸色大变。

「猊下,您是要撤走护卫吗!」

「是赫洛迪鲁你自己说绝对安全的吧?」莫尔汀的说法让赫洛迪鲁无法反驳。「我也觉得,要攻下这问饭店,除非是装备完整的军队,否则难以入侵。也就是说,我也可以保证安全性。」

由于主君以完美的理论武装自己,赫洛迪鲁显得意志消沉。

「而且,赫洛迪鲁你和嘉优斯很久没见到面了,应该也有很多话想聊吧?今晚你们就好好叙旧吧。恩,你不觉得我是很好的上司吗?」

只有莫尔汀枢机主教一个人同意。

赫洛迪鲁看着我。我看着赫洛迪鲁。吉吉那打了个呵欠。

「不知道有多少年没和你一起喝酒了。」

「从学生时代之后就没有了吧。」

赫洛迪鲁喝着红杰达酒,我喝着冰达肯酒。赫洛迪鲁静静摇晃着杯子。

「已经有这么久了啦。」

「对啊。因为我们一直见不到面嘛。」

我喝下第六杯达肯酒,赫洛迪鲁也沉浸在店里的气氛。

为了靠近饭店便于护卫,我们直接来到我常去的地下室酒吧「青色炼狱」,赫洛迪鲁似乎也挺喜欢的。

位于地下室的店里,流泄着安稳的旋律。天花板上的三片木制扇叶,徐徐地旋转,搅拌着空气跟音符。

桌椅的颜色与让人心情沉稳的麦芽糖色墙壁相搭。聚集在店里享受着酒与食物的客人,几乎都是攻击型咒式士,他们各自低声聊着不可告人的话题。

适当集中的照明,柔和地渗进攻击型咒式上惯有的锐利眼神与玻璃酒杯上坚硬的轮廓里。

我们并肩坐在吧台前,看着延伸到天花板的酒架。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酒瓶,酒名则是从地名、人名或事件来命名。对喜爱杯中物的我和赫洛迪鲁来说,彷佛就像是百花撩乱,色彩缤纷的后花园。

系着领结的老酒保,挺直背脊站立在酒架前方。像斗牛士那般优雅地摇着银筒、量取酒类,调制鸡尾酒。

「不好意思,突然委托你接下工作。」赫洛迪鲁把第六杯红杰达酒喝了一半之后开口说道。「无论如何,猊下突然任性地说要去观光,熟悉当地又信得过的攻击型咒式士,我就只想得到泥一个。」

「别介意啦。对我和伙伴来说,这笔临时收入让我们很感谢。你就别再用那副苦瓜脸说话了。」

「这样子啊。其实,老是摆出一副官僚嘴脸,我自己也觉得累。」

赫洛迪鲁松开领带,表情缓和下来。这样才比较接近我学生时代损友的样子。

「说到这个,你的伙伴吉吉那到哪去了?是顾虑我们吗?」

「现在就不要讨论那个衰神的事了。酒会变难喝的。」

表情诧异的赫洛迪鲁不能了解。那个屠龙族的家具白痴,马上就去挥霍这次的收入了。或许他已经直奔店里标语写着「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但是靠气魄二十五小时营业都可以」的咒式具专卖店罗路卡屋去了。

我的吉吉那暗杀计划二二七号握手之后发动雷击咒式,正是使用的好时机。目前为止,我的计划已经编到六五四号了。

「总而言之,光是和吉吉那搭档就会缩短阳寿。跟他搭档的我,已经接近在经营慈善事业了。他那个人啊,不过是个近看魄力十足的大白痴罢了。」

「嘉优斯你还是一点也没变。从学生时代嘴巴就很坏,个性一点都不坦率。」

「攻击型咒式士就是这副德行。」

我举起酒杯。

「吉吉那他是个喜爱生物系与强化系的剑舞士。虽然是在体内合成大分子,拥有超人般的肌力与再生能力,可以让自己**产生变化,不过基本上毕竟是在自己体内产生作用,只要挥剑就能了事的前锋。」我摇晃手中的酒杯。「我使用的化学炼成系咒式,如果没看清时机跟场合使用,不只是敌人,连伙伴也会被我杀死。所以我必须经常努力思考,掌握四周的状况。不论是交谈跟思考,都会变成这样。」

赫洛迪鲁顺势接口。

「这样一来,你除了要还得保护猊下之外,还要顾着自己的搭档,辛苦程度等于是两倍。」

「就是说啊。替恶魔擦屁股还比较轻松呢。」我望着赫洛迪鲁。「话说回来,我要向总是面对那个大人物的赫洛迪鲁你,表达由衷的敬意。」

「我们过的都很辛苦。」

我跟赫洛迪鲁同时露出苦笑,把杯子凑到嘴边。

我一时兴起,用左手肘撞了一下老朋友的胸口。赫洛迪鲁嘴里含的酒,从鼻孔喷出,整个人猛烈地呛到了。

「你、在干么?」

「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起了学生时代常做的恶作剧。」

「嘉优斯,你知道传说中的礼仪这个词吗?那好像是真实存在的哦?」

「赫洛迪鲁啊,你不觉得就算这样想也不说出来,这才是真的有礼貌吗?」

赫洛迪鲁听到我要嘴皮子,露出了浅浅的微笑。他从酒保手中接过新的一杯酒,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可是啊,你年纪轻轻就成了第十二层级的攻击型咒式士,老实说还真不简单。你到底是去了哪里,又做了些什么,才能变成现在这样?」

「我离开学院之后,一直透过实战锻炼自己。加上有出色的师父与伙伴的帮助。请不要把吉吉那算进去。」

事务所上一任的所长吉欧尔古、史崔特斯。还有库耶萝的笑脸掠过我的脑海,我和着酒喝下肚。

「但还是第十二层级啊。兰巴鲁特化学咒式研究室首屈一指的菁英,现在身手依然没有生锈吧。说不定我也该转换学科,投身实战才对。」

赫洛迪鲁寂寞似地说着,在掌中旋转酒杯。冰块融化的声音响起。

「这么一说,把我赶走的兰巴鲁特那个老头,现在还在苟延残喘吗?」

「两年前我还在学校时,兰巴鲁特教授除了烦恼痛风问题之外,身体还挺硬朗的。」过去的同学睨视着我。「嘉优斯,到现在他还在担心着你呢。他失去了打破他理论的最佳继承人,后来还成了目无法纪的家伙。」

「可是我没办法只当不食人间烟火的学者。把人类只当成像试管一样的工具,这种人是最差劲的人。」

「可是教授他一直对当时的事很后悔。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很可悲却又意外地平凡。」

即便如此,过去的事还是让人怀念。虽然我自己中途就离开了,但听见赫洛迪鲁与同学们的出路,或者是他们结婚的消息,就会让我内心深处乡愁满溢。那时和我交往的安缇亚和梅赛拉芙,听说她们也都结婚了。

赫洛迪鲁露出坏心眼的笑脸。

「说到过去的事,当时我们两个分析兰巴鲁特教授的咒印组成式所创造的那两个化学系咒式,你现在还有在用吗?」

「你醉了吗?」

我喝了口酒。

「你知道那违反多少咒式法和条约吗?而且,话说回来,那两个咒式用在实战上也太危险了。

「你说太危险,也就是说你实际试用过,或者至少有进入组成式的阶段啰?」

面对赫洛迪鲁的指摘,我陷入了沉默。

我去年曾试着发动其中一个,但是还没完成就差点害死自己。至于另一个,我的咒力和本事都还差太远,连试都没办法试。

不过,现在我身为攻击型咒式士的能力已经够强,或许有可以使用了也说不定。

「我只希望,情况危急到迫使我去用那两个咒式的那一天不要到来。」

「做事一向不按牌理出脾的嘉优斯,居然讲出这番无聊的大道理来。时光流逝真是件可怕的事。」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赫洛迪鲁的话题很跳跃。

「我对你的转变才感到意外。」我举起了空酒杯,向老酒保点了吉连提酒。「你当了军人之后,竟然又变成教会的有力人士,而且还是主张和平共存的务实派领袖莫尔汀枢机主教的秘书官。」

我从老酒保手上接过吉连提酒,凝视着赫洛迪鲁的侧脸。

「那个时候我认为军方的方针是正确的。爱拉贝多迪斯七都市同盟夺走了我的挚爱,对我来说,打倒同盟就是一种报仇的方法。」

赫洛迪鲁神情平稳地说着。

「现在就不一样了。报仇不能拯救任何人。那个人是国家或世界为单位来看事情,他肩负的重责让我有所改变。我相信猊下指示的道路。」

这一番充满热情的话语,应该不光是酒的关系。我鼓起勇气提出难以启齿的问题:

「你,已经能够忘记过去了吗?她丝法卡的死」

赫洛迪鲁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现在依然可以清晰地回想起来。

启示派教会的钟声怱远怱近地响起。

献给死者,以及总有一天会成为死者的生者。

面无表情的挑夫,将肩上的绳索放进阴暗的洞穴中。绳索另一端系着棺材,深深地置入墓穴里。放入墓穴的时候,角度似乎不够准确,使得棺材变得倾斜。挑夫拉动绳索,撞着洞壁的棺材好不容易才放至底部。

赫洛迪鲁和我,库艾特与马歇罗等学院的同学们,一袭黑色丧服站在墓穴旁边。状似罹患肺病的僧侣,一边咳嗽一边诵唱镇魂祷词。我们只能低着头倾听祷词。

只有黑色与灰色的阴翳风景。棺材上放着赫洛迪鲁和丝法卡的婚戒,上头的红玉与四散的玫瑰花办,鲜红得让人印象深刻。

站在我右方的赫洛迪鲁,红肿的双眼布满血丝。他凝视着曾经互许终身,原本应该成为他妻子的丝法卡的棺木。即便在覆盖泥土的时候,他的视线依然未曾移开。

起因是两国为了强调自己的国界线而放出的低位阶威吓射击咒式。只是单纯构筑出枪弹的咒式。

可是,流弹却杀死了丝法卡。咒式不知出自哪个国家。

至于杀害丝法卡的咒式来自哪里,应该只要详细调查就可得知。但是,根据皇国调查的结果,以情况不明结案。只送来冰冷枯燥的吊电与奠仪而已。

由于丝法卡的死,我们搭上火车来到国境边的康尔州这个乡村小镇参加葬礼。

抱着未婚妻躺在棺木里的遗体,放声哭喊的赫洛迪鲁,在葬礼上却是一声不吭。

高喊着打倒七都市同盟的爱国主义者们,虽然也想参加葬礼,但却被我和同学们赶走了,这是为了不让丝法卡的死遭受他们的利用。赫洛迪鲁只是不发言地伫立着。

在回程的火车上,坐在我对座的赫洛迪鲁依然闭口不语。

随着他们的詈百,似乎还有些什么也一起埋进丝法卡的墓穴中了。

赫洛迪鲁的主攻学系,从实用化学咒式学转到了数法系的法政咒式学。那个学系是以培养军人,而且是以将官为目标。他以猛烈之势取得了学位。

赫洛迪鲁若不做些什么,也许就会发狂了。血气方刚的赫洛迪鲁,无法接受过着单纯忍受悲伤的生活。而且,他也不可能选择这种作法。

是谁杀了丝法卡,问题的答案其实很明显了。自己国家的居民死亡,却不敢怪罪七都市同盟,从当时皇国的状况看来,其实答案一目了然。

咒式是同盟那边放出来的。

当时充满着问题与纷争导火线的皇国,根本无法与七都市同盟为敌。因此才会宣称不是来自七都市同盟的误射。

赫洛迪鲁未婚妻的死,被视为毫无意义的事情处理。

「人能做些什么?」这个题目对直接面对哀伤的人来说,则是「有什么事是现在的自己能做的?接下来我该做的又是什么?」诸如此类的问题。

个人只是组成世界的一个小零件。可是,直接面对整个世界的人,必须承担所有的责任。

无法断言不是谁的责任。

一定是有谁做出了行动,又或是谁没有行动,才构成人世间的事象因果。

正因为有所理解与感受,才只能把自己放在那个「谁」的位置上。

我也是这样。

「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

赫洛迪鲁这时候说的话,把我拉回现实。

赫洛迪鲁抬起双眼,正面注视着我。

他的眼里浮现被我碰触到伤口的愠怒之色,以及凝视同类的哀感之色。

然后,他试探地抛出问题。

「嘉优斯,你已经定出你妹妹亚蕾榭尔的死去的阴霾了吗?」

这是让我逃跑似地进入学院,让我沉迷在咒式、女人、佛克尔或者与朋友们的嬉闹,以及避开他人目光的根源所在。

不,我的情况并非如此。

不愿去回想,不能去回想。

我和赫洛迪鲁彼此都没回答对方的问题。

「我们彼此都不该问的。」

我自己打断话题。

只有酒填满了两人沉默的空隙。

丽姿饭店十三楼。共有七层的超强化玻璃前方,伫立着一道人影。莫尔汀枢机主教,眺望着在眼下展开来的艾里达那夜景。比起夜空里的星辰,夜晚祝祷祭典欢乐热闹的艾里达那街道上的灯光更加闪耀。

莫尔汀身后摆着一套名匠多鲁迪姆的弟子制作的桌椅,以垦蒙奢的日常用品,脚下铺着丝绒地毯。没有护卫骑士或武官的踪影,只有枢机主教一人在。

莫尔汀身后有张雕工复杂的华丽桌子。落在地毯上的影子,也映照出复杂的图案。黑影如盛夏的暑气般摇曳着。

影子像是厌烦了自己只是平面似的,朝着垂直的方向膨胀起来。蠕动变大的影子,伸出长长的触手碰触地毯。看起来像触手的部位,其实是手臂,人的五指抓住了地毯。

隐藏在光学迷彩咒式里的人现出身影。只见那个一袭灰衣的人,跪在房间的一隅。

「你终于来了。」

莫尔汀并未转向背后的人物,说话的声音越过了肩膀。

「七星那边的老人家派来的使者到了吗?」

「按照计划,使者明早就会到。表演者们伴随笛声起舞,叫来了傀儡和猎人。」

那是刻意压低的,细小的声音。

「最严重的问题怎么样了?」莫尔汀的声音响起。「拿走那个东西的背叛者成员呢?」

「啊,看来是为了寻找祭品而四处游荡。毕竟与在故乡可以态意妄为完全不同,目前只发展到零星事件的阶段。」

「大概只能等着被袭击之后反击吧,真是可怜。」

话语带着哀愁。

「我向追击部队送出清楚的暗号。现在应该已经发现了才对。」

「也就是说.计划并未变更。」

「虽然多少有些不确定的因素,但是计划的调整有充分的弹性。戏很成功地上演了。神与那位大人引导着我们。」

「这是不敬的言语。」

「你好像对我毫无敬意。」

迷惘了一瞬问,影子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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