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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第五话 一个人与一个人(2 / 2)

耸立在眼前的岩山。

「因为我们的敌人就在前面!人类的大敌就在前面!我们必须勇敢地歼灭敌人!为了天主、也为了我们白己!大家不要忘了,敌人杀死了我们的朋友、我们的兄弟、我们的姊妹、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妻儿、我们的邻居、还有我们的同胞!」

「没错!」「没错!」「没错!」「没错!」「没错!」

「请各位回想敌人的姿态、敌人的容貌、敌人杀害同胞的模样!各位的心中应该燃起了熊熊怒火!这就是我们的理由,打倒万恶的魔女以及魔王的理由!天主赐予我们打倒敌人的使命!不要再迷惑了!不要再犹豫了!让我们同心协力,手刃万恶的敌人!粉碎、歼灭、血祭!不留活口!抛弃你们的恐惧,拿出你们的勇气!我们不需要武器,你们就是最强的武器!愿主保佑我们!」

愿主保佑我们!愿主保佑我们!愿主保佑我们!愿主保佑我们!

愿主保佑我们!愿主保佑我们!愿主保佑我们!愿主保佑我们!

除了骑士和从士之外,义勇军也跟着大家一起握紧拳头、提起武器、卖力地在地面踱步。宛如行尸走肉的义勇军似乎真的相信自己是星锁骑士魔女讨伐队的一份子,就好比温驯的绵羊以为自己是受过训练的猎犬。受到袭击的羊群只能四散逃逸、躲在角落瑟缩颤抖,难道大家都忘了吗?或许吧,绵羊都被催眠了。

比利布朗多罗,一切都是他的杰作。

简直比变魔术还要神奇。

「目标,岩山的魔女城堡!发现魔王、魔女、恶狼或是怪物的踪迹,一律格杀勿论!」

「遵命!」「遵命!」「遵命!」「遵命!」「遵命!」

「各位同志!倾听骑士和从士的声音,把他们视为自己的兄长!兄长将替你们领路,挺身保护你们的安全!」

「遵、遵命!」「遵命Fa」「遵命!」「遵命!」「遵命!」

「星锁!全队前进!为主而战!」

「为主而战!」「为主而战!」「为主而战!」「为主而战!」

星锁上下一条心,勇敢地往前推进。他们速度不快,脚步却十分踏实。在布朗多罗慷慨激昂的演说催眠之下,义勇兵无不抬头挺胸,踩着整齐的步伐走向战场。列列也试着融入大家,心情却说什么都亢奋不起来,前后左右信心十足的义勇兵更是让他内心的不安逐渐扩大,脑中更是浮现出不祥的预感。斗志可以让绵羊化身为猎犬吗?当然不可能,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唉,友友。如果友友在这里,如果聪明的友友在这里,一定可以看穿其中的阴谋诡计,找出让列列感到不安的原因,再告诉列列该如何因应。

我不是个聪明人,当然看不出其中的奥妙,也找不到正确的答案。事实上我连自己为什么跟着其他的义勇军一起前进都不知道。我想见友友一面,我不要她离开。当着友友的面前说出这种话,一定会被她嘲笑,说不定又会骂我是笨列列吧。没关系,我不在乎,只要友友回到我的身边就好。

我突然被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当时我还小,语言又不通,干脆闭上嘴巴不说话。我一直都是孤独一人,家畜虽然可爱,最后却难逃一死,或是被宰杀的命运。我很喜欢多多,最后它还是死了。

有时友友会在入夜之后钻进我的稻草堆。之后我每天都在等待,都在期待,都在猜想友友会不会出现。

印象中友友曾经问我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当时我回答不知道、没有想过。没办法,我做事情本来就没有计划。

友友是我的唯一、我的全部。我从未想过离家出走之后,可能就看不到友友了。可是继续留在家里,似乎又会替友友添麻烦。友友跟我不一样,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家中的宝贝,所以离开的人应该是我,那个家最不需要的人就是我。不管怎样,名义上我也是友友的哥哥。总有一天友友会结婚,也会生孩子,到时候她应该不希望自己有个跟我一样的笨哥哥吧。换成是我的话,我也不要。

我也不想见到友友变成别人的。

友友,我好想你。碰不到你也没关系,我只希望你留在我的视线之中。就算不再对我微笑也没关系,可是,我还是希望看到你的笑容。

那座岩山是魔女的城堡,友友应该就在里面吧。不,一定在里面。非得在里面不可。

可恶,真是一大失策。应该在骑士和从士包围义勇军之前偷偷溜走的。反正我现在知道地点了,大可一个人偷偷地潜入。慢着,还是不对。我是在部队变成现在的队形之后,才知道那里有座城堡的。可恶,我真是笨得可以。

太迟了,已经开战了。

右前方。那是什么?好像是一团烟雾。冲击、巨大的声响,骑兵被抛上了半空中。不是只有一个骑士和一匹马而已,连同好几个从士都跟着遭殃。距离太远看不清楚,不过他们应该都会重重地摔在地上吧。希望他们平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义勇军停下脚步,有几个人甚至开始退缩了。

「不要停下来!」「继续走!」「前进、前进!」

骑士和从士立刻下达指令,甚至还有几个骑士拔出长剑在半空中飞舞,仿佛是鞭策绵羊的牧羊人。义勇军再度迈开脚步,步伐却显得迟钝了许多。这该不会是魔术吧?不知道是谁喃喃自语。魔术?没错,一定是魔女的魔术。好几人,不,好几十人开始喃喃自语。魔术、魔女、魔术、魔女。声音逐渐往外扩散、膨胀,眼看着就要爆发了。

上次是右边,这次轮到左边。距离比先前又近了一些,声音和冲击都大了不少。地面为之震动、腹部为之翻搅,整个胃袋都缩了起来。这次的牺牲者是好几个从士和义勇军,这些在外力的作用之下被抛上天空的人,就像是没有生命的玩具。双脚被硬生生地扯断,体液、肉块和内脏洒在义勇军的身上,现场顿时传出阵阵惨叫。

不知道是谁声嘶力竭地大吼:

「这是魔术!魔女就在前面!」

「住口!」「不许吵闹!」「继续前进!」「前进!前进!」

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听得到骑士和从士的声音,大概连一半也不到吧。可是他们只能前进。左边和右边都挤满了人,停下脚步的话,又会被后面的人往前推。好挤,手脚伸展不开。虽然还不到挤死人的地步,行动却大受影响。而且骑士和从士开始慢慢地从左右和后方对义勇军施压,逼得义勇军非前进不可。原来这就是他们的用意。可是,为什么?列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连忙伸长了脖子看着队伍的最前面。怪了,原本站在最前面的骑兵,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前进、前进!」「不许停下来!」「为主而战!」「为主而战!」

义勇军已经不是主动前进了。除了前进之外,他们无路可走。事实上最前排的义勇军是被后面的人推着走的。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想停也停不下来,一路被人推着前进。放眼望去,身边净是恐惧、茫然以及泫然欲泣的脸孔,可是大家却加快了脚步。原来如此,我懂了。他们想要逃跑,所有的义勇军都想要尽快逃离这个战场。

「全军突击!」「突击!」「突击!」「还不快点动作!」「突击!突击!」

拉满的藤弓终于射出了箭矢。最前排的义勇军大吼一声,没命地往前冲。后排受到影响之后,也发出怪声拔足狂奔。义勇军瞬间化成一道浊流,朝着目标迅速地蔓延。不能被浊流吞噬,一定要跟上去。除了狂奔之外,没有其他的选择,否则就没命了。这简直就是集体逃亡。每个人都发疯似的拚命逃跑,完全不在乎魔女的城堡就在前面。从这里到岩山的山麓大概有多远呢?恐怕连1卡列尔(约2㎞)都不到,说不定只有一半而已。

周围的草木逐渐稀疏,照理说视野应该为之开朗才对。可是列列依然什么也看不见,只恨自己长得太矮了。除了恐惧还是恐惧,再也没有比对眼前的局势一无所知的情况更令人畏惧的了。

突然之间,前方传来一阵凄厉的呼声。不,应该是怒吼,或是叫唤。冲突,跟什么人发生冲突?敌人吗?没错。前进的速度突然减缓,大家几乎都原地停止。这时义勇军突然四处逃窜,原来是包围左右的骑兵远远散开了。散开?为什么?不管怎样,箝制住义勇军的枷锁终于解开了,人群的密度变小,前方的景象清晰可见。列列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别闹了,这是在开玩笑吧?

铜墙铁壁,猪人、岩石人、狼、熊以及其他的怪物所组成的铜墙铁壁。他们不只是挡在义勇军的面前而已,甚至还是一道主动压迫的人墙。惊慌失措的义勇军纷纷被这道移动的墙壁撞飞、践踏、蹂躏,可怜的义勇军不再是人类,而是卑微的蝼蚁。虐杀蝼蚁的凶手正是那些家伙,身形巨大的牛。不,应该是牛头人身、头顶和肩膀上还长了两支角的怪物。怪物总共有两个,右边的那个身形比较巨大,不过左边的也瘦小不到哪去。两个怪物挥舞着跟人类差不多高的大型战斧,屠杀、抑或是消灭义勇军?不,屠杀抑或是消灭还不足以形容眼前的惨状,应该是破坏才对。魔王,那就是人人间风丧胆的魔王。魔王的身边站着身披盔甲、手持长剑的女子。两个魔王和两个魔女率领他们的部下,彻底粉碎义勇军的身躯。

浊流遭遇高墙之后四下乱窜,还有一部分往后回流。

他们不再是义勇军了。

羔羊。

四下逃命的羔羊。

列列回头一看,原本在队伍的未端压阵的骑士已经不见了,也就是说没有人稳住羔羊的阵脚。为什么?难道是为了失败吗?千里迢迢地带着羔羊前来此地,难道只是为了让魔王和魔女屠杀?实在是搞不懂。

列列不想死得不明不白,不,他不想死。逃命吧,列列转身面向前方。随着义勇军的溃散,魔王和魔女的军队也跟着往前推进,眼看着就要杀到跟前了。双方的距离大约只剩下半那德(约50m)。不行,没希望了,快点逃命吧。先保住性命再说。

列列正打算转身逃跑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突然捕捉到异样的景象。

骑兵。

奔驰而来的骑兵。

出现在左侧。

骑兵团打算从侧面攻击魔王以及魔女。

不对。

所有的骑士在距离敌人约l凯恩(约20cm)的地点同时止步,马匹以后足着地,前脚在半空中挥舞。疾驰到急停的时间非常短暂,普通的马匹绝对办不到,那一定是受过训练的军马。所有的军马保持直立不动的姿势,从列列的角度看过去,刚好排成一线纵列,数量大概在二十、三十匹左右。马背上的骑士没有长剑、没有盾牌、也没有长枪,手中拿着类似铁棒的物体,前端对准了敌人。一阵轰然巨响之后,铁棒喷出了火光,之后又冒出黑烟。那是什么?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铁棒的前端飞了出来。东西不大,看起来小小的。弓箭吗?不对。到底会是什么?

猪人和岩石人纷纷倒地,大概有五、六个之多。敌人停止攻击,发出惊人的怒吼,朝着骑兵团冲了过来。这时骑兵团早已掉转马头离开了。列列的视线转向右侧,清楚地看到、抑或是感觉到骑兵团的出现。当然,是另一队骑兵,数量应该差不多吧。敌人正好背对着这群骑兵,现在正是背后偷袭的大好机会。第二队骑兵比第一队骑兵更加接近敌人,之后又戛然止步。马背上的骑士拿着同样的黑色铁棒,巨响、火光、黑烟,小小的物体以惊人的速度划破空气,眼睛虽然跟不上,却还是能看到飞行的轨迹。其中有几条轨迹不偏不倚地命中了魔王以及魔女

右侧比较高大的牛头人身魔王,以及身旁的金发魔女。

高大的魔王只是身体一震,金发魔女却差点摔倒在地。虽然勉强撑住,却还是单膝着地。

另一名魔王和银发魔女连忙跑了过来。

高大的魔王注视着金发魔女的脸庞,旋即转头看着不远处的骑兵队。骑兵队正打算撤退,高大的魔王立刻举起战斧朝天呐喊。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列列不禁捂住耳朵蹲了下来。除了耳朵之外,连双眼也隐隐作痛。他的脑浆翻腾、内脏扭曲。死定了,这下子死定了,列列第一次|>z'1f到死亡近在眼前。无法呼吸、心跳几乎快要停止。之所以能够死里逃生,大概是看到骑兵队离去的背影吧。骑兵队只是停顿片刻,旋即整顿队形迅速离开。这幅画面让列列稍微恢复r冷艀。没错,魔王的咆哮一定是来自他的魔力。

列列站了起来,子持刀、右I持剑。

义勇军纷纷倒在地l:痛井地挣扎没有个例外。

猪人和岩石人看起来似乎不受影响,不过他们也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尽是困惑的神情。

安静无声,诡异的宁静。

「千德,带着洛蒂离开这里!」

银发魔女高声呼唤,同时以手势做出指示。大块头的魔王立刻将金发魔女抱了起来,看来似乎准备撤退。就在魔王将魔女抱在胸前转过身去的那一瞬间

「魔王撤退了!」「我们杀了魔女!」「干掉一个!」「魔女死了!」「还有另一个魔女!」「大家上!」「杀了魔女!」「杀了魔王!」「为主而战!」

从士吗?应该是。为主而战!为主而战!为主而战!在从士的激励之下,恢复冷静的义勇军纷纷爬了起来。不过他们也只是爬了起来而已,没有人冲向敌人,也没有人转身逃亡。不过从士已经展开行动,从左右两翼包抄敌人了。除此之外,骑兵团也再度掉头回到战场。好快的速度,骑兵果然是骑兵。人数虽然不多,声势却跟大军团不相上下,如同旋风一般席卷战场。

第一道旋风来自左侧,将猪人和岩石人吹得七零八落。还来不及喘息,第二波又从右侧掩袭,夹带着腥风血雨冲乱敌人的阵脚。紧跟在后的是从士集团,第一波骑兵也在这个时候掉转马头杀奔而至。原本以为是人马一体的第三波突击,结果骑士却纷纷跳下马背,以身穿重甲的**冲撞敌人。集he速度、重量与装备的身体冲撞威力惊人,几乎是一击必杀,成功地削弱敌人的战力。而且大部分的骑士完成攻击之后,立刻重整态势,拿起手中的武器砍向其他的敌人。

为主而战!为主而战!为主而战!为主而战!为主而战!声音从战场上的四面八方传来。义勇军,一部分义勇军开始面向敌人。风向,战场的风向改变了,大家都看到了胜利的契机。没错,魔女死了,魔王撤退,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站起来勇敢杀敌吧!杀死那些可恶的敌人,为自己的同胞报仇!

列列也跟着大家往前冲。感觉不太对劲,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却好像不听使唤,仿佛被什么人在背后操纵似的。没关系,这样也好。友友,我要找到友友,然后救她出来,所以必须先扫除障碍才行。敌人、敌人、敌人!列列的长剑穴入恶狼的头顶,接着又反手将短刀送入猪人的侧腹,再抽出长剑重击猪人的后脑。浑身黑毛的怪物压低身形冲了过来,列列纵身一跳闪过黑毛怪物,朝着眼前的鳞片蛙人挥出长剑。剑刃划开鳞片蛙人的肩膀,却怎么也砍不下去。鳞片蛙人以短枪展开反击,列列身形一扭险险躲过。后面,接近了,又是那个黑毛怪。列列往旁边一滚,黑毛怪一头撞上鳞片蛙人,双方都不支倒地。列列从地上爬了起来继续往前冲,却感到一股劲风呼啸而至,连忙往旁边一闪。巨剑,岩石人的巨剑。第二击,列列出剑格档,手臂顿时一阵酸麻,长剑脱手而出。岩石人打算发动第三波攻击,列列舔舔嘴唇。来吧,怪物。来吧,巨剑。看到了,看得很清楚。列列躲过巨剑,往左前方一个垫步,趁着岩石人来不及收势的时候,往他的背上一踢。岩石人立刻往前扑倒。趁着岩石人还没起身的时候,列列随手从地上抄起一把长剑,继续往前奔跑。敌人、敌人、敌人。只要干掉那个家伙,就可以结束战斗了。

牛头人身的魔王,以及身后的银发魔女。两人背对着大树,猪人和其他的怪物则是分布在两人的左右以及后方。骑士、从士以及义勇军在其他地区的战斗当中略占上风,唯独这个区域刚好相反。魔王的战斧才刚粉碎了两名从士的身躯,肉片、碎骨和内脏如同血雨一般从天而降,淋得大家满头满脸。硕大的身躯拥有惊人的怪力,而且动作还十分敏捷。魔王的体力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丝毫没有疲倦或是乏力的迹象。每当挥出战斧,口中就会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虽然没有第一次的骇人,却还是令人为之胆寒,身体和心灵大受震撼,几乎快要失去理智。若不是强打起精神奋力抵抗,恐怕会当场失去行动力。不要靠近那个魔王,这根本就是白白送死。真不知道骑士和从士哪来的勇气跟那个怪物交手。可是唯有打倒那个魔王才能结束战斗,任凭那个怪物耀武扬威,局势很有可能再度翻转。或许这就是骑士和从士视死如归前仆后继的原因吧。

「一群傻瓜!大家一起上!从士队,摆枪阵!」

比利布朗多罗的声音。原来他也在战场上。魔王的正前方不远处,手持长枪的从士排成横三列的队形。

「突击!」

「遵命!」「遵命!」「遵命!」「遵命!」「遵命!」「遵命!」

布朗多罗号令一下,三列横队立刻朝着魔王发动攻击。魔王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手中战斧一闪,顿时砍断了十数把长枪。可是从士的人数实在太多了,而且又不是排成一列,虽然前排的长枪被砍断,后排的五、六把长枪还是刺入魔王的身体。万岁!可是众人的欢呼很快就消失了。身中数枪的魔王满不在乎地往前一踏,挥动巨大的战斧。长枪立刻被砍成两截,还赔上了好几名从士的生命。列列不禁呆立原地。怪物,这才是真正的怪物,人类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不过布朗多罗却笑了,而且笑得很开心。

「好一个强大的魔王!骑士啊,这可是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取下魔王和魔女的项上人头,立下万古流芳的功绩吧!没有人愿意挑战吗?好,我亲自上阵!为主而战!」

布朗多罗不只是口头说说而已,他真的抽出长剑举起盾牌,准备策马冲向魔王。眼见队长亲自上阵,骑士和从士的士气立刻大受鼓舞,大家都朝着魔王展开突击。为主而战!为主而战!为主而战!敌人也纷纷展开迎击,现场立刻陷入大混战。列列穿过热战方酣的敌我双方,迅速逼近魔王。这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列列看得很清楚,魔王的动作失去了先前的敏捷,原因有两个:第一个原因当然是留在体内的长枪。列列不知道这些断枪会不会让魔王感到痛苦,不过露在外面的枪头枪柄势必会对魔王的行动力造成某种程度的影响。第二个原因,则是局势的转变。原本守在左右两侧的自己人纷纷趋前应战,这下子魔王可没办法跟之前一样大肆杀戮了。哼,这些怪物也会担心伤到自己人吗?

列列的眼中只看得到魔王,他注意到魔王的动作有个奇怪的习惯。手肘。魔王的左肘总是贴在身上,以手臂、拳头和战斧的斧柄遮住左腰到右胸的部分。而且次数非常频繁,仿佛是在保护什么似的。列列凝视着魔王。只要杀了他,就可以结束战争。杀了他,他是我的猎物。不知道他在保护什么。左腰、右胸。胸档,就是那里吗?列列日不转睛地凝视着魔王。

突然有个物体冲到列列的面前。

猪人。

距离很近,近到不能再近。对方似乎也吓了一跳。列列立刻举起长剑,刺入猪人的咽喉。猪人身体一抖,武器掉落在地,下一秒钟却抱住缠住列列握着长剑的右手。想拚个同归于尽吗?好可怕的力量。列列左手抄起短刀,刺入猪人的眼睛。猪人发出一声哀号,列列立刻一脚将他踢开,顺势松开手中的长剑。紧接着又拿起猪人掉在地上的战锤,击中试图从旁边发动偷袭的恶狼。恶狼发出一声惨叫,列列也在同一时刻发足狂奔。闪过骑士和从士之后,魔王的身影就耸立在眼前。这时有人呼唤列列的名字,应该是乔纳森吧?不要吵,我正在盯着他。他也转过头来,似乎注意到我的存在。魔王,好大的块头,壮得跟一头牛似的。可是他的双眼,却不是牛的眼睛。

「人类!」

魔王的声音,人类的语言。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站在原地不动。

数名骑士冲向魔王,其中也包括了乔纳森。魔王奋力挥动战斧,两三下就逼退了来犯的骑士。乔纳森整个人撞上身后的大树,头盔不知道飞到哪去了,盾牌也扭曲变形,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他死了吗?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的敌人是眼前的魔王,我的眼里只有眼前的魔王。

一定要杀了他,杀了我的猎物。不知道他在保护什么。有人大叫,敌人和自己人都在大叫,在战场上跑来跑去。啰唆,给我安静一点。我朝着魔王冲了过去,他也注意到了我这个敌人,将目标锁定在我身上。只见他往前踏出一步,缩回了左臂。就是这个动作,就是这个多余的动作。魔王应该不知道这个多余的动作让我发现了他的秘密吧。趁魔王尚未挥动战斧之前,我掷出手中的战锤,他想也不想挥动战斧击落我的战锤。应该是反射动作吧?我毫不犹豫地逼上前去,在地上滚了一圈,拾起从士的长枪。虽然是断成两截的长枪,只剩下枪尖和半截的枪柄,不过也够用了。在这种近距离之下,战斧根本派不上用场。魔王轻噫了一声,试图缩回左臂保护不知名的东西。我立刻举起小刀刺入魔王的左臂,右手的半截枪尖也几乎在同一时刻刺进他的左腰,斜斜地刺了进去。放开刀柄之后,左手也握住了枪柄,使出浑身的力量将枪尖往里面送。我看到了,看得很清楚。就是这里,就是胸口中央偏右的位置。枪尖穿透了胸膛,贯穿了不知名的物体。魔王低头看着我,发出惊人的咆哮。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可是我并不害怕,一点也不害怕。咆哮?不,那是魔王的哀号。

我从魔王的左臂拔出短刀,往后退了好几步。

魔王依然站在原地,胸口剧烈地起伏。

「你怎么知道我的心脏在哪里」

「闪达!」

银发魔女跑了过来,从后面抱住魔王的身体。魔王试着保持直立的姿势,却已经力不从心了。只见魔王的身体开始瓦解,一开始是手掌和脚掌,旋即蔓延到手肘和膝盖。魔女紧紧地抱着魔王,试图阻止魔王的瓦解,却依然是徒劳无功。

「闪达闪达!」

「亚娜我的亚娜」

魔王伸出逐渐融化的手臂,试图抱住眼前的魔女,却无法如愿。手臂已经完全溶解,化成一堆粥状物了。

「活、活下去亚娜去找一个新的魔王」

「不要说了。」

魔女捧着魔王已经不成原形的脸庞,亲吻原本是鼻尖的位置。

「我已经立下誓言,将自己的身心奉献给你了!其他的魔王」

「亚娜拜托我你」

「闪达!我的闪达!求求你,我真的不愿意!」

「我、我是你的」

「当然,要我说几次都可以!你是我的闪达!我唯一的闪达!」

银发魔女哭得声嘶力竭。

魔王露出一丝微笑之后,就此化成一摊软泥。

「请节哀。」

身材娇小的骑士走了过来。虽然看不见面罩之下的脸孔,不过从背影来判断,应该是塞尔士口。

「还没结束!」

魔女站了起来,拔出腰间的长剑。直到现在,列列才发现这个魔女是一个绝世美女。即使脸上沾满泪水和魔王的残骸,五官因为愤怒而扭曲,依然不减她的美貌。

「这场战争还没结束!还不到结束的时候!朋友们!拿起武器,战到最后一刻!」

「给我住口!卑劣的人类叛徒!」

塞尔吉冲向魔女,其他的骑士和从士也跟在身后。呆呆地站在原地的敌人正才大梦初醒,拿起武器展开反击。塞尔吉的一轮猛攻逼退了魔女,后面就是一颗大树,已经无路可退了。魔女大叫一声,塞尔吉也提高了音量。列列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也不想知道。他低头往前冲,闪过了塞尔吉与魔女,从敌人与自己人之间穿了过去。不,现在已经分不清楚谁是敌人、谁是自己人了。列列穿过互相厮杀的生物之间,朝着岩山、也就是魔女城堡一路挺进。一定要抵达岩山、抵达魔女城堡,否则列列就快要吐出来了。残留手中的感触令人作呕。我伤害了许多生命,可是我一点也不想这么做。我只想见友友一面,就这么简单。

「这、这怎么可能」

优魔吉脸色发青,连嘴唇都变成紫色的。友友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三个波尔莫更是缩在一起微微颤抖。唯一还能保持冷静的人,大概只有魔王基奇它卡。

友友是人类,不是魔女的同伴,更能体会到这场战争的惨无人道。

骑士和从士将义勇军当成陷阱。他们将义勇军逼上前线,任凭魔女军团蹂躏践踏,等到魔女军团准备追击四处窜逃的义勇军,再从两侧发动奇袭。陷阱?不,根本就是牺牲品。

这是被允许的战术吗?当然是被允许的。就是因为被允许,魔女讨伐队才得以存在,才得以被当成人类的英雄,才得以成为孩子心目中的偶像。

再过不久,圣骑士一定会带着胜利的骄傲凯旋归国。至于那些不幸阵亡的义勇军,大概会被当成为了人类而牺牲的英勇烈士吧。人们将会在丧亲的悲痛中庆祝苦涩的胜利。

是的,他们胜利了。

魔女城堡的最上层离地甚高,离森林甚远,在林木的遮蔽之下,难以辨识林中的战况。不过声音倒是听得见,那应该是魔王闪达或是千德的吼叫吧。不,听起来像是临死前的哀号。再加上优魔吉的表情,更证实了友友内心的推测。看来闪达或是千德已经阵亡了。

先前就已经看到闪达和千德撤退的身影,魔女军团陷入了危机。

大概再过不久,就会全军覆没吧。

到时人类的部队一定会入侵这座城堡。

「尼姆姆、蓝拉!我们走!」「没错,我们走!」「嗯,梅洛尔!」

波尔莫互相点头之后,从窗台跳到房间的地板。友友试图阻止他们。明知波尔莫不会乖乖听话,还是非阻止他们不可。

「等一下!你们又能改变什么?」

「总比待在这里干着急要来得好吧!」「没错!」「对不起,友友!我们不能继续陪你了!」「祝你好运,友友!」「有缘再会了,友友!」

三人不时回过头来挥手,调皮地眨眨眼睛,甚至还送出好几个飞吻之后,这才笑着离开房间。友友只能目送他们离去的背影。或许他们是对的,或许他们真的可以拿起长剑加入战局。波尔莫的身材虽然娇小,力气虽然不大,一定有其他的作战方法。可是,为什么?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战?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脚步声传入耳中,不知道是谁正逐渐接近最上层的这间房间。

友友屏息以待。

基奇它卡将优魔吉扛在肩上,右手握着剑柄,不过很快就松手了。

「洛蒂!」

优魔吉差点从基奇它卡的身上摔下来。基奇它卡接住优魔吉之后,将她放在地上。优魔吉立刻朝着门口飞奔而去,友友也紧跟在身后。

金发的洛蒂被魔王千德抱在怀中,伤势看起来颇为严重。不是刀伤、也不是箭伤,胸前的盔甲开了好几个小洞,腹部以及左上臂也有好几处圆形的伤口,流出大量的鲜血。脸色十分苍白,全身冷汗直流,濡湿的鬓角紧紧地贴在脸上。

「优魔吉」

「洛蒂!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太大意了这就是骄兵必败的道理」

洛蒂露出虚弱的微笑,颤抖着右手轻抚优魔吉的脸颊。

「优魔吉,快逃吧。」

「咦?」

「基奇它卡。」

洛蒂轻咳数声,苍白的双唇立刻被鲜血染红。

「你一定逃得出去优魔吉就拜托你了顺便替我转告朵拉可请她为了我们好好地努力」

「好。」

基奇它卡不由分说地将优魔吉扛在肩上,像一阵旋风似的离开房间。优魔吉的哭喊愈来愈小声,到最后终于听不见了。洛蒂朝着千德点点头,千德默默地将洛蒂放了下来。洛蒂的伤势十分严重,连站立都很困难,不过她还是靠着自己的双脚稳稳地站在地上。

「你叫做友友?」

她的双瞳还隐藏着一丝力量。不是如雪片般即将消逝的力量,而是绽放出炙热的火光、即将燃烧殆尽的生命力,连说话的声音也不见先前的虚弱。

「抱歉,我别无选择。优魔吉是个非常重要的魔女,不是我跟亚娜可以相比的。我希望基奇它卡可以专心地照顾优魔吉,所以不能请他一起把你带走。」

友友摇摇头。洛蒂说的没错,这是唯一的选择。

洛蒂解开挂在腰间的短刀,递给了友友。

「要不要使用这把短刀,由你自己决定。带在身上吧,总比赤手空拳来得强。」

「谢谢。」

「祝你好运。」

面露微笑的洛蒂轻拍友友的肩膀,旋即转身离去。千德连忙伸出双手,搀扶脚步踉跄的洛蒂。

「事情都交代完毕了。千德,陪我战到最后一刻吧。」

「当然。」

「这才是我的千德。」

「跟爱人一起共赴黄泉,是我最大的幸福。」

「彼此彼此。」

洛蒂笑得十分灿烂。为什么她现在还笑得出来?答案很简单,因为千德陪伴在她的身边。他们两人是真心相爱的。

房间里面只剩下友友了。她鼓不起勇气站在窗前俯视战场。慢慢地将短刀拔出刀鞘,抵着自己的手掌,掌心立刻出现一条淡淡的血痕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一点都笑不出来,也无法跟优魔吉一样,在别人的保护之下逃离战场,更没有跟尼姆姆、梅洛尔和蓝拉一样浴血奋战一的理由。这里没有别人,只剩下我一个。举起短刀抵着脖子,慢慢的闭上双眼。不敢用力,列列,我不敢用力,我真的好孤独。

这里是魔女的城堡,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山洞,而且是有人居住的山洞。真的是人吗?算了,那不重要。总之应该是将自然形成的山洞予以改造,或是人工挖掘的山洞。石造的地板还算平坦,有楼梯也有木门。走道的周围设有点了火的烛台,视野还算清晰。洞穴里面几乎没有生物。刚刚有三个小矮人跑下楼梯,不过列列躲得很好,没被他们发现。之后又有一个高瘦的男子从上面走了下来,好像还扛着一个小孩子。魔王跟魔女吗?那个魔王应该已经发现列列了,不过却选择了离去。谢天谢地,列列身上只有一把短刀,根本不是魔王的对手。

友友在这里吗?列列很想大声呼唤她的名字,却还是强行忍住,蹑手蹑脚地走上楼梯。

令人作呕的感觉突然又涌上心头。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想像友友的脸庞、友友的声音、友友的身影。住在友友家中的时候,我很孤独,也很痛苦,几乎都是夜不成眠,好几次想要放弃。可是友友改变了我。自从多多出现之后,友友开始跟我说话。只要友友陪伴在身边,再怎么痛苦也能忍耐。我以为自己是孤独的,事实并非如此,因为我还有友友。友友有父亲、母亲、还有朋友,或许没把我当一回事;可是我就不一样了。每当想起两人之间的差异,心里面就酸酸的。只是一下子而已,没什么大碍。只要友友陪在身旁,这一切都不算什么。

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离家出走,应该跪在地上磕头认错,拜托友友的父母继续收留我,或许就可以获得原谅,也不必四处流浪。直到友友跟别人结婚之前,我都可以跟她在一起,友友也不会被当成魔女。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加快了脚步冲上楼梯。

我尽可能地放轻步伐,以免被别人发现。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友友。如果找不到友友,如果友友有个什么万一,如果没办法救出友友,人类、魔女、魔王、其他的生物、这个世界,一切的一切都将变成毫无意义。

爬了一段时间之后

突然之间,我的心中浮现一个疑问。为什么要往上走?友友不见得就在城堡的顶端,我的内心不禁紧张了起来。难道在下面吗?竖耳倾听,好像真的听见了什么。骑士和从士应该已经进入城堡了,一定要赶在他们之前找到友友。上面,一定是在上面。我清楚地听见声音从上面传来。

脚步声,而且还逐渐逼近。有人走下楼吗?快点躲起来。糟糕,这里是楼层与楼层之间的阶梯,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我握紧了刀柄,看来是别无选择了。没错,跟他们拚了。为了友友,我什么都愿意做。一定要先下手为强。呼吸可恶,呼吸紊乱,赶快让自己冷静下来。

于是我咬紧牙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继续往上走。一阶、又一阶,脚步声逐渐接近,两个人的脚步声。抬头一看,前面刚好是个左弯,视觉上的死角。敌人就在那里,我又加快了脚步。还差一阶,就是这里。楼梯在这里形成大角度的左弯。脚步声突然停止,跟我保持了一段距离。看来对方正在等我上来,相当精明的敌人。拚了吗?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做?我无法下判断,毕竟动脑筋不是我的强项。

我屏住呼吸,绕过左弯爬上楼梯。

敌人就在前方俯视着我。

金发魔女,以及牛头人身的魔王。又高又壮的魔王手持巨大的战斧,魔女则是靠着墙壁支撑身体。她受伤了,血流不止。胸口、腹部和左臂,甚至连嘴角都流出鲜红的血痕。

魔王紧握着手中的战斧,往下走了一阶。

列列摇摇头,刀尖缓缓垂下。

「不是。」

我到底在说什么?

不知道,可是真的不是。

魔王停止了动作,魔女也露出疑惑的神情。当然,我也没好到哪去。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知道这不是我想做的事情。我不想跟你们交手,胜负对我而言一点意义也没有。

不是,真的不是。我只是

「友友。」

魔女变了脸色。

她知道。

知道友友在哪里。

列列爬上台阶。魔王发出威吓的低吼,列列却毫不在乎。只见他推开魔王,来到魔女的面〦刚。

「你知道友友在哪里,对不对?」

「你」

魔女才刚开口,就痛苦地咳了好几声,甚至还咳出血来。魔王连忙抱起魔女,温柔而又坚

定,轻轻地将魔女抱在怀中悉心呵护。魔女以衣袖拭去嘴边的血迹,凝视着眼前的列列,眼神

仿佛能看穿一切似的。没关系,尽管看穿我的内心世界吧。列列正面接下魔女的视线,魔女终

于点点头。

「友友在上面,快去!」

「嗯。」

跑了几步之后,列列才想起忘了跟魔女道谢。

他停下脚步转身一看,抱着魔女的魔王也正回头看着自己。

哀戚的眼神。

魔王正在哭泣,无声地恸哭。一颗心就像被撕裂般的痛苦,令人不忍卒睹。

列列背转过身子,再也没回头。

我坐在冷硬的岩石地板上,凝视着明亮的刀尖。

好几次想拿着短刀割腕,或是割断自己的颈动脉,却还是鼓不起勇气。顶多只是在皮肤留下浅浅的伤痕、流了一点血,就这样罢手了。原来我是一个这么胆小、这么没用的人。如果敌人出现在眼前,我就跟对方拚了;可是面对自己的时候,却又像只乌龟似的缩了回来。人前总是展现出自己强悍的一面,孤独一人的时候,就又无比的软弱。简而言之,我只是一个虚张声势的胆小鬼罢了。像我这种没用的废物,活在世界上又有什么意义?魔女讨伐队就要来了,到时候我一定会被他们带回克罗德尔,绑在火柱上活活烧死。不,不要,我不想死,到头来我还是很珍惜自己的生命。可是,应该还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事。

或许我真的是一个懦夫,或许我真的只会虚张声势,不过我并未抛弃自己的尊严。与其死在愚夫愚妇的手中,还不如自己了断生命。当时也是如此。等到卫兵在火刑台上放火、眼看就要被浓烟呛死的时候,我一定会先咬舌自尽。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咬舌自尽的能耐,万一真的又被架上了火刑台,我一定会这么做的。

双手紧紧地握住刀柄。

先前的几次尝试,让刀刃沾满了血迹。手腕、喉咙。不,应该是心脏。举起刀子往心脏一刺,就可以结束一切了。为了穿过肋骨之间的缝隙,刀刃必须与地面平行。我将刀刃对准了自己。如果身体在双手使劲的同时往前倾倒,效果应该会更好吧。

列列。

好想见你最后一面。

好想跟你道别。

我紧闭双眼,深吸了一口气。

「友友!」

不会吧。

居然在这个时候产生幻听。

「友友!」

而且还听见两次。

甚至连脚步声都听见了。

「友友!友友!」

我不禁睁开眼睛,凝视着房间的入口。

全身为之虚脱,视野逐渐朦胧。要不是死命撑着,恐怕早就昏倒了。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列列来了,从房间的入口跑了进来,趴在我的面前。列列的身上满是伤痕,幸好伤口不深,几乎都是擦伤。我也浑身是血,真不知道我们两个到底在做什么。两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凝视着彼此的瞳孔,怀疑对方到底是真人、还是幻觉。辨别真假的方法当然不是没有,伸手碰碰看就知道了。可是我好害怕,万一眼前的列列在我碰到他的那一瞬间突然消失!

列列的双眼,乍看之下是黑色、仔细一看却又是蓝色的双眼流下透明的液体。静静的,没有半点声响,缓缓地滑落脸颊。没有呜咽、也没有抽搐,好美的哭法。

「列列。」

他是真人,不是幻觉。

他真的是列列。

「友友。」

列列的眼角和嘴角微微抽动,大概是想挤出笑容吧,却怎么也挤不出来。列列伸出双手,这时友友才发现自已也哭了,不知不觉地哭了,而且一哭就停不下来。

呜咽的友友正在等待。

等待列列伸手触摸自己,确定彼此都不是幻觉的那一瞬间。

可是却怎么也等不到。

列列的双手停在半空中。

「怎么啦?」

「因、因为」

列列低下头去,以受伤的眼神看着友友。

「因为友友说过列列不能碰友友,友友可以碰列列。」

「傻瓜列列!」

友友紧紧地抱住列列的身体。

啊,列列。

真的是我的列列。

我不再孤独,身边还有列列陪伴。都已经抱得那么紧了,列列的双手却依然不敢搭上友友的肩头,怒从中来的友友咬了列列的耳垂。好、好痛,友友。不会痛的话,我咬你做什么?不是所有人都会被我咬呢,这可是你的荣幸。无言以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脑海一片空白,恨不得时光就此静止。

可惜世事总是不如人愿。

脚步声,一大群人的脚步声逐渐逼近。列列的身体顿时为之僵硬,大概也听见了吧。这时列列终于抱住友友的身体,不过是为了保护友友。抱着友友的列列立起单膝,凝视着房间的出入口,友友也转头看着门口。

带头的骑士没戴头盔,友友在法庭上见过他。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如影随形的随从。接着走进房间的是身材高瘦、顶着一头红中带黄的头发、长相凶恶的男子,他的身上并没有盔甲。

「等一下。」

在法庭上见过的男子伸手制止准备进入房间的其他骑士,他应该就是星锁的队长吧。身后的随从,大概是他的副官。副官吩咐其他骑士退下之后,又回到了房间。

「原来如此。」

队长点点头,嘴角浮现一抹笑意。他的视线不是落在友友的身上,而是列列。

「列列,这就是你加入义勇军的目的吗?」

「你认识他?」

友友小声询问,列列摇摇头。

「只跟他聊过一次而已。」

「没错。我不认识你,只知道曾经有个义勇军勇敢地杀死了魔王。如果他还活着,我一定会提拔他为从士,甚至是推荐他为圣骑士。唉,只能说是天妒英才。」

队长故意皱起眉头,将视线移至友友的身上。

「火刑已经执行完毕,至少在记录上确实如此,你应该改名换姓。」

「不用你多事。」

友友忍不住回嘴,她无法忍受对方自以为明白一切的嘴脸。不过话才出口,友友立刻就后悔了,因为男子的态度显然是打算放友友一条生路。万一友友的回嘴激怒了男子,让男子改变心意,恐怕连列列也难逃一死。幸好男子只是微微一笑,丝毫不以为意。

「死人可是得不到任何的奖赏,列列。不过」

队长笑了几声之后,背转过身子。

「对你来说,她就是最好的奖赏。」

骑士纷纷离开房间,没有回头的迹象,列列不禁松了口气。友友很想狠狠地咬一口列列的耳垂,但她眼珠子骨溜一转,还是打消了念头。<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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