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卷篇二之
寻常法师
[日]梦枕貘
一
博雅心事重重地造访安倍晴明的宅邸,是在一个秋日的黄昏。
这个汉子访问晴明时,总是只身前往。
源博雅是醍醐天皇第一皇子兵部卿亲王之子.从三位殿上人,是真正的皇孙贵胄。以其身份,本来是不会在这个时刻出门,而且身边也不带侍从,连牛车也不乘,就独自一人徒步外出。然而这个汉子就是这样,甚至有时会做出鲁莽之举。
天皇的琵琶玄象失窃时,他居然深更半夜只带一名侍从,便闯到罗城门去。
总之,在这个故事里,博雅是一位血统高贵的武士。
还是言归正传吧。
一如平素,穿过晴明宅邸的大门,博雅长吁一口气。
呼仿佛叹息一般。
庭院中已是一片秋野的景象。
女郎花、紫苑、红瞿麦、草牡丹,以及其他众多博雅、不知其名的花草,繁密茂盛,满院怒生。这边一束芒草穗子在微风之中摇曳,那边一从野菊混杂在红瞿麦中纵情盛开。
久唐破风式的山墙旁边,红花盛开的胡枝子,低垂着沉甸甸的花枝。
整个庭院看上去似乎丝毫未加修整。
任由满院花草自生自灭乍看上去就是这样。
这样的景象,简直就是荒野嘛!
博雅脸上的表情在这样说着。
可是不知伺故,对睛明这花草自由自在盛开无忌的庭院,博雅并不讨厌。甚至觉得喜欢。
人概是因为晴明并不仅仅听任花草自生自灭,其间似乎也有着晴明的意志在起作用的缘故吧。
这庭院的风景并不是单纯的荒野,而是存在着某种奇异的秩序。
虽然无法用语言巧妙地表达这种秩序到底存在于何处、呈现出何种形态,但大约正是那奇异的秩序,才使这个庭院令人喜爱吧。
如果要说肉眼可见的印象,倒看不出哪一种花覃长得特别多。可又并不足每种花草都长得同样多。有的种类多,有的种类少,但整体望去,比例恰到好处。
而这种调和究竟是出于偶然,还是出自晴明的意志.对此,博雅不明就里。
尽管不明就里,但他觉得,晴明的意志大概确乎以某种形式,与这风景有关吧。
晴明,在不在家?
博雅朝着屋子里喊道。
然而.屋子里没有回应。
就算有谁出来引路,引路者是人的模样也好兽的形状也罢,总之大概是晴明所使唤的式神吧。
记得有一次,一只会说人话的萱鼠来迎接过自己。
所以,博雅不光注意犀内,甚至还留意观察脚下.但是并没有出现什么。
惟有秋日的原野在博雅周围铺展开去。
不在家吗?
低声自言自语时,博雅闻到了风中甜甜的香气。
那妙不可言的香气,是融化在大气之中的。仿佛在夺气中的某一层,那香气格外强烈,只要扭扭头,和着那动作,香气便会忽而变强忽而变弱。
奇怪
博雅侧首凝思。
到底是什么香气?知道是花香。
菊花吗?不,不是菊花。比起菊花来,这香气更带有甜味,馥郁芳醇.似乎会将脑髓溶化似的。
就像为这香气所诱惑,博雅举足踏入花草丛中。
穿过花草丛,博雅绕向房屋的侧面。
薄暮从房屋的侧影和院墙的侧影里一点一点地爬出来。正悄悄潜入大气中。
这时只见不远处的草丛中,长着一棵三人高的大树。
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棵树。
每次造访晴明宅邸时,都会看到这棵树。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树的枝条上长着黄色的、既像花朵又像果实的东西。
那甜甜的香气,似乎就是从这棵树上流泻出来的。
走过去,这香气变得清晰而浓烈。
博雅在树的近前停住脚步。
他发现树梢处似乎有什么在动。
是个白色的人影。
有人爬到树上,不知在干什么。
吧嗒一声,博雅的脚边落下一样东西。
仔细一看,是一根细枝,上面密密麻麻地长满了与树上一样盛开的、既像花朵又像果实的东西。博雅暗忖:香味这么浓烈,恐怕不是果实而是花吧。
这时,又一枝花落了下来。
轻轻折断细枝的声音从树上传来。
那人影不断地将开着花的细枝,用细细的指尖折断,抛下树来。
再仔细看去,树的四周宛似地毯一般,密密麻麻,铺满黄色的花朵。
然而奇怪的是,那人影虽在枝叶茂密的树梢间.却丝毫不受阻碍,行动自如。
那影子一般的躯体仿佛空气一般,在枝条与叶子间自由自在地钻来钻去。
博雅凝神注目,想看清楚那个人影究竟是谁。
可是,越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脸看,那人的眼睛、鼻子、嘴巴和面部轮廓就越加模糊。明明可以看见,却越看越看不真切。
简直就像是人形的幻影一般。
是式神吗?!不料博雅这么一闪念,那朦胧的脸庞,突然变得清晰了。
还对博雅微微一笑。
晴明
博雅轻声叫道。
喂,博雅。
从斜后方传来呼唤博雅的声音。
博雅回头看去,房屋的外廊内,身着白色狩衣的晴明盘腿而坐。晴明右肘支在右膝上,竖起右臂,下巴搁在那只手上,笑嘻嘻地望着博雅。
晴明,刚才那树上
博雅扭头去望向那树梢。
然而,那里已经没有人影了。
原来是式神啊。
博雅回过头来,对着晴明说。
晴明抬起脸:哦,也可以这么说吧。
你叫式神在做什么?
你不都看见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明白自己所亲眼目睹的事情。有人从那棵树上折了开着花的细枝抛到地上。
对呀。
可是,我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所以这才问你嘛。
马上就会明白了。
马上?
嗯。
马上我怎么弄明白?
博雅话说得爽快、耿赢。
你瞧,博雅,这里已经预备了酒。咱们一边喝上几杯,一边慢慢地观赏庭院,过一会儿你就会明白啦。
哦
到这边来吧。
晴明的右手边有一只托盘,上面放着一瓶酒和两只酒杯。另一只碟子里盛着鱼干。
好啊。反正坐下来再说吧。
博雅从庭院直接跨进外廊,坐到晴明身边。
你安排得倒很妥帖嘛一简直就像事先知道我要来似的。
博雅啊,要想不让我知道,在经过一条戾桥时,就别自言自语呀。
我又说话了吗?在哪儿?
不知道晴明在不在家啊。你不是这么说的吗?
难道又是你那戾桥的式神告诉你的?
呵呵。
晴明的嘴角浮现出不经意的微笑。
这时,晴明拿起瓶子,往两只杯子里斟满酒。
不是普通的杯子。是琉璃杯。
哦!
博雅发出惊叹:这不是琉璃吗?
博雅拿起杯子,细细地观赏。
嗬,连里面的酒也不比寻常啊。
凝眸看去,杯中盛着红色的液体,虽然闻香便知是酒,但却又与博雅所知道的酒不同。
喝一口试试,博雅
总不至于有毒吧。
大可不必担心。
晴明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博雅也举杯送往唇边.喝了一口。
博雅将一小口红色液体抿在口中,慢慢嚼了一i去。
啊,不错。
博雅长吁了一口气:赢透五脏六腑啊。
杯子和酒都是从大唐传来的。
嗬!原来是来自大唐啊。
嗯.
到底是大唐,奇珍异宝应有尽有。
从大唐传来的,可不止这两样。佛家的教义、阴阳的本源,也都是从大唐和天竺传来的。此外
晴明将视线移向庭院中的树:那个也是。
那个也是?
那是桂花树。
噢。
每年一到这个季节.花香就会芬芳四溢。
唉,晴明呀,一闻到这种香味,便会让人思念起意甲人啊。
呵呵,有人了吗,博雅?
哎呀,你问什么?
你的意中人呀。不是你刚刚说的吗。一闻到这种香味,便会思念起意中人?
哪儿的话。我并不是说自己,只是泛泛而谈.说说一般人的心情而已。
博雅连忙掩饰。
晴明的嘴角微含笑意,愉快地凝视着博雅。
这时.晴明的视线移动了。
啊.快看
博雅移动视线去追随晴明的视线。
其视线的前方,正是那株桂花树。
桂花树前的空中,悬浮着烟霭一样的东西。
苍苍暮色已经悄然潜入庭院的大气之中。
这暮色茫茫的空中.一个发着朦胧磷光的物体似要凝固起来。
那是什么?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马上就会明白的。
跟刚才折花扔下来有关吗?
就算是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静地看嘛。
简短的几句交谈之间,空中那个东两密度慢慢地增大,开始形成某种形状。
是人
博雅低声自语。
转眼之间,出现了一令身着唐衣奇勺女子。
那是小熏
小熏?
在这个季节照料我身边琐事的式神。
什么?
到这花凋为止,也就只有十来天时间间吧。
晴明又呷了一口杯中的葡萄酒。含在口中细细品味。
可是,晴明啊,这与刚才拆了花抛到地上又有什么关系呢?
博雅.召唤式神其实也不容易。在地面铺满桂花,是为了使小熏更容易出现。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7
比如说,博雅,如果叫你猛然跳入冰冷的水中,你能做得到吗?
如果是圣上降旨的话,我大概会照办不误的。
可是,那恐怕也需要勇气吧?
嗯。
但是,如果先在温乎乎的水里泡一下,然后再跳进冰冷的水中,大概就要容易些吧。
倒也是。
邪些撒在地上的花也一样。呼唤树之精灵来做式神.让她突如其来地闯出树外,那就跟直接让她跳进冰冷的水里一样。如果先让她在充满同样香味的空气里待上一会儿,树之精灵也就容易出来啦。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正是。
晴明转眼望着庭院,对小薰道:小熏,麻烦你到这里来,给博雅大人斟酒,好吗?
是.小熏丹唇轻启,简短地答应一声,静静地向外廊走来。
轻飘飘地,小熏悄无声息地上了外廊,陪侍在博雅身畔。
她拿起酒瓶,将葡萄酒倒入博雅的空杯中。
谢谢。
接过葡萄酒,博雅毕恭毕敬地一饮而尽.
二
话又说回来,晴明啊,蝉丸(平安时代(794~1185)前期人,醍醐天皇第四皇子,盲,善和歌与琵琶.住在逢坂山(在滋贺县大津市南),曾传博雅秘曲。)大人在逢坂山结庐蛰居闭门不出,他的心情我到了最近才好像有所理解。
博雅一面喝着葡萄酒,一面叹息道。
怎么突然大发感慨?
你别看我是大老粗,也是心有所思的嘛。
所思的是什么呢?
人的**这玩意儿,其实足很可悲的。
那语气似乎感慨至深。
晴明望着博雅的脸,问道:出了什么事吗,博雅?
出事倒也说不上。横川的僧都前几天去世了,你一定知道吧?
嗯。
晴明点点头。
横川与东塔、西塔鼎足而立,是比壑山三塔(比壑山位于京都市东北,天台宗总本山延历寺所在地,亦为延历寺的山号。延历寺分止观院(东塔)、宝幢院(西塔)和楞岩院(横川),合称三塔)之一.这位僧都可是一位不同凡响的人物。博学多识.信仰笃诚。病倒之后,仍然坚持每天念佛。所以当这位僧都亡故之时,人们都以为他毫无疑问会往生极乐世界
难道不是吗?
僧都的葬仪终了,过了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位弟子承继他的僧房,搬进去住了。
有一天,这位僧人偶然看见架子上放着一只小小的白色素烧罐子。那是故世的僧都生前用来装醋的。
这位僧人顺手拿起来,往里面一看.你猜怎么着,晴明?那罐子里面居然有条黑蛇盘曲成团,血红的信子还不时摇来摆去吐进吐出的。
那天晚上,僧都出现在这位僧人的梦里,泪水潸潸.说道:诚如你们都曾看见的那样,我一心盼望往生极乐世界,满怀志诚念佛不已。直到临终之前都心无余念,可不意就在将死之际,我竟然想起了架子上的醋罐。我死之后.那个罐子究竟会落人谁人之手呢?就这么一次在垂死之际浮上脑畔的念头,却成为对尘世的眷恋,让我变做蛇的形状盘吐在那个罐子里了。为此之故,我至今都不能成佛c拜托你用那个罐子作为诵经费,替我供养经文,可以吗?
这位僧人依言办理之后,罐里的蛇消失r,憎都也再没出现在他的梦中。
连比壑山的僧都竟然都会这样,凡夫俗子要舍却**,岂不更是难上加难吗?
嗯
不过,晴明,难道仅仅是心怀**,就这样难以成佛吗?
现在的博雅,已经是酒酣耳热,双颊染上了红晕。
我倒觉得一丝一毫的**也没有的人,就已经不能算是人了。既然如此的话
博雅喝干了杯中酒,继续说道:我呀,最近觉得做一个普通人就行了,晴明
他感慨良深地说道。
小熏又为他的空杯斟满了葡萄酒。
庭院中,夜色早已降临r。不知不觉间,房屋里到处都点起摇曳的灯火。
晴明温柔地注视着面孔通红的博雅:人.是成不了佛的
他轻轻地说。
成不了吗?
对,成不了。
连德高望重的僧人也不行吗?
嗯。
不论怎么修行都不行吗?
是的。
仿佛要把晴明的话深深地纳入肺腑里似的.沉默了一会儿,博雅说:那,难道不是很可悲吗,晴明?
博雅,都说人可以成佛,其实这只是一种幻想。,佛教对于天地之理,拥有一套穷根究理的思考.何以在这一点上竟会如此执著呢?我曾经百思不解。可是最近终于想清楚了:原来正是由于这种幻想,佛教才获得了支撑,也是由于这个幻想,人才能够获得拯救。
把人的本性称做佛,其实也是一种咒啊。所谓众生皆佛,就是一句咒文。如果人真的能够成佛的话,那也是由于这句咒,人才得以成佛的。
哦
放心吧,博雅。人,做一个人就行了。博雅做个博雅就行了.
咒什么的,我也搞不懂。不过,听了你的话,不知为什么感到放心了。
对了,你怎么突然谈论起什么**来了?恐怕是跟今天来找我有关吧。
哦,对啦。晴明啊,因为小熏的缘故,不觉就忘了说正事了。我今天的确是有事来找你的。
什么事?
说起来。这件事相当棘手。
呵呵。
这么说吧。我有一个熟人住在下京,自称寒水翁,是个画师。
嗯。
虽然自称寒水翁,年纪也不过才三十六岁上下。佛像也画,有人相求的话,隔扇也罢扇子也罢,都画。松竹鲤鱼之类,下笔如有神,信手画来。就是这个人,如今倒大霉啦。几天前,这家伙来找我,跟我说了一大堆话,可听他说了来龙去脉之后,我发现根本不是我应付得了的。晴明,这倒好像是你的专长。所以今天我就到这儿找你来啦。
先别管是不是该由我来过问.博雅,你能不能先跟我谈一谈那位寒水翁的事呢?
嗯。
博雅点点头。
事情是这样的
博雅开始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三
前一阵子,以京西那一带为中心,常常可见一个自号青猿法师的人,在各处街头路口卖艺,表演魔术。
有时他让看客的高齿木屐、无跟草履之类变成小狗满地乱跑,有时凭空从怀里掏出只吱吱乱叫的狐狸来。
有时还不知从哪里拉来马儿牛儿,表演从牛马的屁股钻进去,再从牛马的嘴巴里钻出来的魔术。
有一天,寒水翁偶然路过,看到了青猿法师的表演。
寒水翁本来就对奇门外法极感兴趣,在亲眼目睹这些魔术之后,就彻底成了俘虏,不可自拔了。
那寒水翁,今天青猿在东献艺便跟到东,明天在西表演他又跟到西,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赶场追随青猿。一来二去之间,他自己也萌生了想学魔术的念头。
这个想头发展到极致时,寒水翁终于再也按捺不住.跟青猿搭话了:请问,您能否将这套魔术传授给我?务请赐教!
据说当时青猿回答道:这可不能轻易传给别人。
青猿根本不理睬寒水翁。但寒水翁也绝不轻易退却。
务必恳请垂教。
真拿你没办法。好吧,如果你诚心想学,方法倒也并不是全然没有。、那么,能请您教我吗?
你先别忙。不是我教你。过几天,我带你去见一位大人,你去跟那位大入学。我所能做的,仅仅是带你去见他而已。
那就多多拜托了。
事先需要跟你约定几件事,你能信守诺言吗?
请您尽管吩咐——
首先,从今天起七日之内,吃斋净身.不要让别人知道。还要预备好一只新的木桶,做好干干净净的年糕放进去。扛着它再来见我。
明白了。
还有一件事:如果你志坚心诚,真心想学这门秘术的话.下面这件事你一定得牢牢遵守。
什么事?
那就是:绝对不能带着刀来。
容易得很。不带刀不就行了吗?我是专门前来求教的.绝无他意。
那么.千万不要带刀!
好的
于是,寒水翁立刻沐浴净身,张起注连绳(用来驱邪的稻草绳),闭门不出,任何人都不见,斋戒,七天。
做好洁净的年糕,装在洁净的新木桶里。
到了即将动身去见法师的时候,却对一件事忽生疑窦,那便是不准带刀的问题。
为什么不许带刀呢,那位法帅特意强调不准带刀,这本身就很可疑。假使凶为没带刀去而吕了么事,那可不妙。
寒水翁犹豫了半天,最后决定身上悄悄藏把短刀带去他精心把刀磨好,秘密地藏在怀中。
我如约前来拜访。
寒水翁来到青猿那里,青猿叮问道:可千万没带刀来吧?
寒水翁直冒冷汗,点头称是。
那么就走吧。
寒水翁肩扛木桶,怀中暗藏短刀,踉在青猿身后。
走着走着,青猿带他走进一座陌生的山中。
寒水翁逐渐感到有些恐怖,可还是紧随其后。
过了一阵子,青猿停下脚步,说:肚子饿啦。
回头对寒水翁说:吃些年糕吧。
寒水翁放下肩上的木桶,青猿伸手抓起年糕,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你也吃些吗?
不.我不饿。
寒水翁扛起变轻的木桶,继续向更深的山里走去。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啊呀,届然走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两人继续前行,到太阳落山的时候.才来到一处相当别致的僧房。
你在这里等一下。
将寒水翁撂在那儿,青猿向僧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