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和泉看著贩卖机说。
「不必。」
「但是,我觉得最近好像没有人给你食物呢!」
「我说不用,我不想为了满足你的优越感而拿你的食物。」
「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是要找说话的对象打发时间吗?」
「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想和你说话。」
和泉瞪著纪之。
「那你就不要管我。」
「我知道了。」
和泉冷静地回答,又再次看著贩卖机。
纪之看著那样的和泉心想,在这个密室中,对自己态度没改变的就只有和泉。
不会刻意疏远也不会亲近,与和泉之问的关系没有任何变化。
或许她是因为自己的自尊,才这样对纪之说话的,同样的,她的自尊也维持了她的意志。
和泉在贩卖机买了东西後,正准备回座位。
「喂!」
纪之叫住和泉。
「有什么事吗?」
和泉停下脚步。
「你过来一下。」
纪之说完後,和泉似乎有戒心显得紧张。
「我不会对你怎样啦!你来看这个萤幕。」
纪之指著格子图。
和泉谨慎地接近萤幕,和纪之保持距离看著萤幕。她发现了格子图的变化,睁大了眼睛。
「你发现了吗?」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黄色的黑桃是?」
和泉眨著眼睛,视线在格子图和纪之之间游栘。
「我发现时已经是这样了,我是在这块空地伸展筋骨时发现的。」
「这样啊!」
和泉盯著格子图陷入沉思。
「我记得苏菲亚好像说过黑桃图案就是交流图案。」
「以这个图案交流吗?和谁呢」
纪之突然发现了,和泉也发现了同样的事,两人面面相觑。
「這個格子图上还有其他国家的存在。」
「对,仔细一想这是理所当然的,否则这个格子图系统就没有意义了。」
「但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应该是游戏的设定吧?在这个状况下要让我们有危机感。」
「苏菲亚不是说过其他颜色的黑桃一旦跑到圆点上,我们的收入就会变成零吗?这表示我们必须要小心了千叶同学你觉得呢?」
「我认为这是个战略游戏。」
「战略游戏是什么?」
「你这书呆子应该没有玩过吧!就是在图上配置战车、战斗机等组合,然後作战的游戏。」
「就像是西洋棋那样吗?」
「没错,只是战略游戏还有都市的概念,例如占领都市的话收入就会增加,还可以强化军事能力,并打倒对方的军队。」
「好像是很好玩的游戏。」
「只要戴上头罩就可以打电动了吧!听说里面的游戏种类有好几千种,从红白机时代的怀旧游戏到最新的软体都有。」
「我只看了一些电影,但是最近也没看了。总觉得一直看下去的话,好像会越来越分不清何者才是真实的世界。」
「那你都做什么打发时间?」
「想很多事,我不戴头罩,躺在椅子上,看著在这里运动的千叶同学。」
和泉的表情梢梢放松下来,纪之本以为所有人都戴著头罩躺在那里,但是似乎也有人并非如此。
「对了,该怎么办?我们是不是也应该试著移动黑桃看看?必须要确认一下周围的格子图现在变得如何了,而且也必须了解和不同颜色的黑桃之间要如何交流,最重要的是或许有必要使用方块来购买黑桃。」
纪之整理著自己的思绪。在现在这种状态下一切都混沌不明,不试著采取行动是无法得到资讯的。
「我也觉得应该动一下,但是可以随便移动吗?」
和泉瞄了一眼那些排列整齐并附有头罩的座椅,同学们都躺在那里不愿面对现实。不,其实他们戴著头罩度过的时间还比较长,或许那才能称之为「现实」。
「到十二点的时候我再来说说看,他们听到蜂鸣器的声音就会机械似地一起行动吧!」
「那是大家一起讨论的好机会。」
和泉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频频点头。
「说的也是。」
可能是个能扭转现况的好机会,目前这个只会使人浪费时间的状态,其实对大家的精神也有不良的影响。
而且如果同学们的精神状态恢复,纪之的处境也可以恢复。比起现在大家对他保持距离要好一些。
「谢谢你的意见。」
和泉生硬地挤出笑容。
「没什么。」
纪之与和泉四目相交,面容憔悴的和泉只有眼睛闪闪发光,看起来就像是大眼娃娃。
纪之觉得气氛变得很不自然,转身想回自己的座位,但是和泉叫住了他。
「喂!要暍杯咖啡吗」
和泉指著贩卖机。
纪之摇摇头,走回自己的座位。
纪之听到蜂鸣器的声音醒了过来。
也不知道刚才是真的睡著,还是只是昏昏沉沉,全身就像是塞满了软绵绵的棉花一样,瘫软倦怠。
其他的同学对於这样的纪之毫不关心,起身後领取卡片然後采取行动。
纪之仍躺在椅子上微微睁开双眼,虽然还是和平常的情形一样,但是这次不同。
迷迷糊糊中传来了一个声音让他清醒过来。
和泉好像正在对同学们说明上次发生的状况。
但是同学们似乎对於黑桃图案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只要求要分梅花卡。
「这样下去,可以兑换梅花卡的方块点数可能会被抢走喔!苏菲亚讲的话你们不记得了吗?
其他颜色的黑桃如果出现在我们国家之上,收入就会变成零,也就是说方块会变成零喔!这样一来,食物和电动就都没有了。」
和泉正语带恐吓地试著说服那些不愿意讨论的同学们。
「如果想要维持现状,我认为大家应该要思考解决对策。」
和泉的话慢慢支配著同学们,同学们和刚进入密室时的状况相同,众集在前方空地听著她说话。
随著时间的流逝,同学们也开始提出自己的意见,诸如试著移动黑桃看看,或是应该等待之类的。同学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达成共识了,情势的改变也使得同学们的关系好转。
纪之一个人孤单地从房间後方的座位看著這一切。
一种莫名的孤独感,最近已经麻痹的孤独感义再次冒出来。
在前方以和泉为中心,汇整出了意儿,好像决定要先试著移动黑桃看看。
和泉站在格子图前,移动黑桃的方法由和泉决定,应该可以说是全权委托和泉。纪之觉得和泉在思考的同时,好像还不时望著这里。不过纪之没有任何回应,只是观望著整个过程。
现在的五乘六的格子图上有两个蓝色黑桃和一个黄色黑桃,蓝色黑桃当中有一个是代表国家的,被放在蓝色圆点上。
和泉点选了蓝色圆点隔壁的黑桃,同时那个黑桃可以移动的范围就开始闪烁,可移动的范围是黑桃中心的三格内,而且好像不能将黑桃放在其他黑桃已经存在的格子上。
和泉谨慎地将蓝色黑桃栘到黄色黑桃旁边的格子上,接著出现了指令。
攻击、待机。
纪之心想:这果然是战略模拟游戏。
和泉徵求其他同学的意见,但是并没有得到明确的回应。她犹豫了一会儿後,还是点选了「攻击」的指令。蓝色和黄色两个黑桃互相用前端对著对方,接著便出现冲突的画面,随著爆炸声两个黑桃一起消灭了。
画面又回到以剩下的那颗蓝色黑桃为中心的五乘五的格子图,和一开始的萤幕一样。
难以掌握状况的同学们再次沉默,其中最先开口的还是和泉。
「黑桃图案果真是防止敌人侵略的图案呢!先移动图案侦测敌人,然後消灭敌人。」
和泉继续对同学们说明。
纪之回想刚才的画面,发生冲突的两个黑桃同时都消失了,套句电玩的术语,双方的战斗力可说是势均力敌。
纪之觉得应该还要多了解目前看得见的格子图以外的区域,看不见的地方很有可能已经排列了很多的黄色黑桃,这时就必须先采取迎击的态势,生产黑桃因应紧急状况。
和泉他们讨论的议题已经转移到如何生产黑桃。危险确实已经越来越逼近,但是生产一个黑桃就要用掉十点的方块:现在每位同学可以分到三十张梅花卡,但是如果要生产一个黑桃,就必须减到二十张。
同学们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热烈地讨论了,久违的热情和团结。纪之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後,同学们的声音听起来就彷佛远处的浪潮声,像是被一层薄膜包裹住似的,正当感觉很舒服很温暖时,纪之觉得有人,於是便睁开眼睛。
房间内已经鸦雀无声,纪之身旁的是亚美,她把身体靠了过来。
纪之和亚美双唇交叠,然後低声问道。
「怎么了?」
亚美眨了眨眼睛。
「就是那个黑桃图案的事,刚才已经集he大家讨论过了吧!」
「我也搞不清楚,但是听说从现在开始要暂时减少为二十张。」
纪之看了画面,在格子图上有两个蓝色黑桃,讨论的结果决定要暂时继续生产黑桃。
「如果是食物的话,你不用担心。」
亚美吐出甜甜的气息低声说道。
纪之边摸著亚美的头发边想。也就是以量产黑桃的方式防止浪费物资,苏菲亚故意使黄色黑桃出现以作为警告,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呢?
纪之觉得应该还有其他可能,但是他的嘴唇被亚美堵住後,思考也停止了。
纪之决定暂时将精神集中在亚美身上。
时钟指向六点,但是不知是上午还是下午,就连是否真是六点都无法判断。这个世界所有的资讯都令人觉得可疑。
话说回来,原本的资讯难道就可相信吗?之前外面世界的那些资讯,像是国际关系、股市行情、杀人案、运动及影剧新闻。
报纸和新闻主播传达的真的是事实吗?接收资讯的这一方又该如何证明那个资讯是正确的呢?世上所有的资讯都是制造出来的,会不会连这个叫做日本的国家也根本就不存在?也不能
保证海的对岸是否真的是美丽国。纪之从来不曾出过国,不曾亲眼确认过。
所有一切都是假的,自己四周的东西全都得怀疑,唯一的事实只有正在思考这件事的自己是存在的我思故我在,说得没错,笛卡尔先生。
纪之的思绪就像眼前流出的水一样不断流动著。他暍了饮水机的水并顺便洗了头和脸,接著弄湿毛巾,擦拭著裸露的上半身。
当他做著这些例行工作时,仿佛听见了脚跟敲到地板的声音,和泉从座位上站起来,重新穿上拖鞋。
和泉环顾四周,然後往萤幕走去。
「我一直在等千叶同学出来活动。」
和泉在纪之发问之前这样回答。
「你一直在看我吗?」
纪之穿上洗好後晾乾的背心,现在他已经不穿白衬衫了。虽然不至於无法忍受,但室内还是热,只不过不知道是否是空调发挥了作用,并没有难闻的气味。
「嗯,我一直等著你做完所有的项目。」
和泉若无其事地回答。洗完衬衫後,做了一小时左右的运动,最後擦拭身体,这就是纪之的例行工作,也是他保持最佳精神状态的流程,因为在这段时间没有同学会起来活动。
「你都没看电影只是躺著休息吗?」
「我偶而会看,像是『罗蜜欧与茱丽叶』,或是『皆大欢喜』等等。」
「你是莎士比亚迷啊?真高尚的兴趣!」
「但是看完後觉得怪怪的,就是感到全身无力,头脑昏昏沉沉,还想要继续看电影,或许影片当中加入了什么讯号也说不定。」
「也许是利用潜意识暗示来使人类的思考能力下降吧?以影像和声音直接影响脑部。」
「即使不使用卡片看电影或打电动,只要戴上头罩,影像就会隐隐约约地出现,就像是电脑的萤幕保护程式,那个影像也有同样的感觉,看了就会觉得安心,可是一旦脱下头罩,就会觉得很疲倦。」
「所以得这样一直戴著头罩被统治吗?真是可怜啊!你们这些人。」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和泉看著倒卧在那一排排座椅上的同学们。
「但是还好,要是没有发生那件事的话,我现在也可能整日戴著头罩吧!」
「你是说黄色黑桃那件事?」
「对,还好发生了能让我们稍微动脑筋的事。即使是不好的事,但却能够和其他同学一起讨论,这阵子我打算继续和他们讨论这件事。」
和泉浅笑了一下。那个笑容带著疲倦,看起来就像是微弱的火光在摇晃著。
「那么要把配给的卡片减为二十张,为了生产黑桃?」
「是的,最近大家一直躺著不动,所以二十张其实已经足够了吧!而且也没有人表示反对,比起这个,大家好像更怕没有收入呢!」
「是吗?」
纪之看著格子图,在图的中央附近并排著两个黑桃。
「你觉得今後该怎么做才好?关於今後的战略。」
和泉询问纪之,她可能就是为了要听纪之的意见,才会一直等他。
「要不就是巩固国家的防护,要不就是主动前去侦察。我个人是觉得去侦察以扩大可见范围比较好啦。」
纪之和盘托出自己的意见,原本被团体摒除在外的他其实没必要去为同学们担心,但是不知为什么,跟和泉说话会使他精神安定。
跟和泉说话比和亚美的**接触更令人觉得踏实。
「现在立刻去侦察吗?」
「等黑桃数量增加到一定程度之後吧!如果其他颜色的黑桃很多,冲突可能会一触即发,但也不能就这样不去探索吧!」
和泉一脸认真地听著纪之的意见,他们交换一会儿意见後,突然笑了出来。
「对不起,因为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和千叶同学说过话,觉得怪怪的。」
这样的状况好像让和泉想起了在学校的生活。
「因为你以前的态度很讨人厌,所以我根本不想和你说话。」
纪之耸耸肩。
「这应该是我要说的,千叶同学既不参与班上活动,上课时又吵闹,让老师很头痛。我才不想和这么任性的人说话呢!」
「你如果以为老师都喜欢你,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上课时会突然穴嘴说『现在老师教的定理是错误的,这种学生实在很荒唐。」
「在教室的阳台上种丝瓜才荒唐呢!害我们四班被人叫做丝瓜班!藤蔓爬到窗格上,窗户都关不起来。」
「你不是也用丝瓜做化妆水吗?」
「那是班上女同学拜托我的,我对美白可没什么兴趣。」
「比起美白,你应该更烦恼身高吧?午餐时间你好像都愁眉苦脸地勉强暍著牛奶,是担心身高还是胸部呢?」
「别闹了!我知道你把威士忌的酒瓶藏在置物柜里,还会把酒混入牛奶里暍吧!」
「你才是呢!把股票藏在置物柜里,我还知道由你担任社长的文艺社其实是个投资理财的小团体。」
「你还不是假借名义创办一个天文社,其实只是为了打一支校舍顶楼的备份钥匙吧!跷课时就在顶楼睡觉呢!」
纪之和和泉一边压低声音一边互相指责,突然相视而笑。
「别再说下去了吧!」
「说的也是。」
两人笑得肩膀抖动,并一边调整呼吸,好久都没笑了,所以觉得喘不过气来。
笑完後两人四目相交,觉得很不好意思。
「你不要误会,我和你并不是朋友。」
「你也是,不要和我太亲近喔!」
纪之咳了一声,然後走回自己的座位,他瞄了和泉一眼,她正双手抱胸转向另一边。
时钟的指针继续绕著,格子图也发生了变化。
黑桃的配置是用来保护自己国家的。此外,还发现事情有进一步的发展,还有其他颜色的黑桃存在,不只黄色,还有红色和白色。那些黑桃意味著什么呢?
「這是怎么回事?」和泉喃喃自语。
和泉和纪之在其他同学停止活动的时间里频繁接触。对纪之而言,跟和泉说话已经成为他例行工作的一部份。
「我们应该继续扩大看得见的范围。」
「但是大家对这件事都不积极。」
「其他颜色黑桃的目的何在?似乎并不是单纯要攻打我们。」
「对,苏菲亚曾说过黑桃是交流的意思,难道是要使用黑桃做交流吗?」
「你看过指令吧!当黑桃彼此接触时,只会开战。」
「说得也是,黑桃只会那样呢!」
和泉将手指放在下巴并思考著。
「你知道扑克牌图案的意思吗?像是方块代表钱等等。」
「红心是心脏,梅花是三叶草吧!」
「不对!红心是圣杯,梅花也不是三叶草,而是棍棒,是农民的棍棒喔!」
「真不愧是会在学校里赌扑克牌的人。对了,那你知道为什么只有黑桃A的图案要印这么大吗?在英国扑克牌是要抽税的,所以只有黑桃A由政府印刷後交给业者,然後收取税金。」
「你还真是不服输呢!」
和泉一副被纪之赏白眼也无所谓的样子。
「那黑桃就代表剑的意思,原本应该不是交流的意思吧?」
「是剑喔?确实很符合,但是开战也是交流的一种啊!」
「问题在於那样的战争是否有意义?」
「搞不好其他地方还有国家的图案呢!也许目的就是要支配其他国家。」
「如果国家被打倒就会没有收入的话,打倒别的国家时收入就可能增加吧!」
「所以看不见的地方果然很重要。」
和泉看著稍稍扩大的格子图。
「但是有必要增加收入吗?现在这样已经很足够了吧!」
「最近可不一样了,即使配给二十张,也有人抱怨。像是食物如果比较美味的话,价钱就定得较高,娱乐项目也一样。此外,为了让座椅坐起来舒适,也需要一定张数的卡片,因为最近大家都没空睡觉,净在看电影听音乐,所以花费更凶呢!」
「如果再不阻止的话,将会是个无底洞吧?」
「说得也是,这个系统设计得太好了。」
「那你把卡片用到哪里呢?你本来就吃得少,而且又不看电影。」
「我用来洗澡和买生活用品,剩下的卡片就留起来。」
「生活用品是指什么?」
「像是毛巾、内裤之类的。」
「内裤?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每天换内裤?」
「不是每天但是喂!你胡说什么?」和泉满脸通红地瞪著纪之。
「是关於内裤的讨论。」
「我不是说这个但是千叶同学也很困扰吧!连最基本的需求都」
和泉瞥了瞥贩卖机。
「衣服我有洗没关系。」
「我知道你不想欠我人情,但是请你再冷静想一想,你也提供了我很多参考意见,所以我们
是互利的关系。」
「是喔」
纪之想了一下,现在的饥饿感并不强烈,这样的饥饿感反而可以维持精神正常,而且最基本的食物可以从亚美那里获得。
「我不需要生活用品或是食物,可是」
「你尽管说。」
和泉看著主动和她说话的纪之,表情缓和了下来。
「因为觉得不太舒服,所以想要淋个浴。我想穿著内衣裤一起洗,这样也可以顺便洗背心和内裤。」
「没问题,我给你卡片。」
纪之摇摇头。
「没有戴手环的人是无法感应的,他们可能是用座标在管理戴著手环的人吧!之前我就拿过卡片去淋浴问,但是无法使用。」
「没有什么好办法吗?」
「是啊,如果有谁能和我一起进去的话」
和泉突然安静下来。
「只有这个方法吧?」
「喂!我可不行。」
「我并不是说想要和你一起洗,而且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也是啊!」
「要我把身材像小学生的你当作女人太困难了。」
「我也一样,我也只当你是教室里的一只虫子而已。」
「那我们就一起洗吧?还是说你害羞?」
「怎么可能?一起洗吧!」
和泉故作镇定地说。
「那就立刻去洗吧!趁著没有人上厕所的时候,我可不想让别人看到这种画面。」
「这是我要说的。」
纪之和和泉互瞪一眼之後便开始行动,纪之从自己的座位上拿了毛巾走进淋浴间,过了一会儿和泉也拿著毛巾走进淋浴问。
有锁的三间房间就是简单的淋浴问,每个房间都像是移动式厕所一样是一体成型的。
「我穿著衣服站在墙边,所以你快洗!」和泉说。
「至少要把制服脱掉吧!衣服弄湿的话,还要跟其他家伙解释呢!」
「但是」
「衣服弄湿的话,被别人看到不是更丢脸吗?还是说你怕我?」
纪之不禁对畏畏缩缩的和泉开起玩笑。要是平常她大概早就回嘴了,像现在这样的感觉还真不错。
「我知道了,那我先进去,你转过去。」
纪之背对著和泉,感觉她好像脱下衣服後,又听见她打开淋浴间的门走进去的声音。纪之一转过头,看见衣物篮里已经放人折叠整齐的水手服。纪之将长裤脱下,穿著背心和内裤走进淋浴间。正面有一个小镜子,橙黄色的微弱灯光流泄而出。和泉穿著内衣,背对著纪之站在房间的角落。
「你干嘛学贴在墙壁上的蟑螂?」
「这可不是在玩比手划脚,不要罗唆了,快点洗吧!我已经穴入卡片了,你只有三分钟!」
和泉弓起身体说道。那是在贩卖机买的内裤吗?她身上穿著样式简单的四角裤,令人毫不感兴趣,何况和泉的身材也不像是高中生。
「水龙头开关在哪?」
「镜子下面有一个按钮。」
一按下按钮後,水就像下雨般从天花板落下。身体接触到热水後涌起一股舒畅感,就像是抹在身体上的泥巴被刮下来一样。
「哇!好舒服喔!」
纪之脱下背心擦拭身体,水的感觉特别清爽,真是天降甘霖。感觉就像是乾旱时降下来的雨一般。
「你洗得很高兴,我也与有荣焉。」
和泉在角落全身僵硬地说著充满怨气的话,她背对著纪之,好像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
「啊」
「什么事啦?」
「喂!我可以说吗?」
「不要说话,赶快洗。都已经不是国中生了,看到女生的内裤不要乱想。」
和泉用额头抵住墙壁说道。
「是吗?那等我洗完再跟你说好了。」
纪之背对著和泉继续淋浴,令人身心舒畅的三分钟结束了,甘霖也停止了。
「我要拧乾内裤,请你先不要动。」
纪之用毛巾擦拭身体,然後穿上拧乾的内裤与背心。
「谢了!真舒服。」
「唉唷!你今天很有礼貌嘛,是怎么了?」
和泉带著讽刺的眼神瞥了纪之一眼,纪之则故意假咳几声。
「你说我身材像小学生一样,但还是想入非非了吧?不过是看到我穿内衣的样子罢了」
「我才没看你的内衣!」
纪之摇摇头,从毛巾篮里取出和泉的毛巾递给她。
「内裤被人看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纸内裤已经被热水冲掉了。」
和泉看了看自己的腰部,眼睛睁得好大。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和泉抓起毛巾遮住身体并蹲了下去。
「我想要说啊!但是你很凶地叫我快点洗。」
「你快出去啦!」
和泉满脸通红地大叫。
「我还是应该先跟你道歉,说你的身材像小孩,但是没想到你屁股还满有肉的」
「不用了,快滚出去!」
纪之哈哈大笑走出房间,他从衣物篮里捡起长裤,直接拿著走出淋浴问回到自己的座位。就在他晾好衣服并倒卧在椅子上时,淋浴间的门打开了,传来和泉回到自己座位的声音。纪之躺了一会儿後,亚美跟著起身,钻进他的座位。
亚美一边压著纪之的身体,一边开口。
「为什么你身上湿湿的?」
「我洗过澡了。」
「淋浴吗?」
「是啊。」
亚美眨了眨眼,露出锐利的眼神。
整个四班正在慢慢发生变化。
十二点的蜂鸣器一响,就开始分发卡片然後回到座位的机械式生活已经不见了,十二点过後,同学们会开始进行一段时间的讨论。
他们会以和泉为主,讨论今後的方针。
和泉针对黑桃重要性的演说可能已经深植同学们心中,不,感觉起来和泉为了让同学们团结一致,似乎利用了黑桃。
告知收入可能会减少,激起同学们的恐惧感,迫使他们参加讨论。
格子图的移动开始变化。
和泉主张要对可看见范围内所有的黑桃发动攻击,如果不破坏其他颜色的黑桃,就无法保有现在的生活。其他同学也听从她的意见。
班上现在已经团结一致,针对迫在眉睫的危机开始进行协调。
纪之静静地在座位上看著那些同学。
同学们纷纷交换意见,生产黑桃、移动、攻击。他们讨论了很多事情。
和泉的表情生气勃勃,以她为中心的班级团结一致,这让她感到安心。其他同学似乎也在不安与恐惧中和周围的同学融为一体,彼此打气鼓励。
就这样也不错吧!不像整天无所事事那样压力沉重。在这种状况下只祈求变化,即使这个变化是不好的,也绝对比没有变化好。
纪之闭上眼睛,最近他仍然在大家没有活动的时段里做运动,但是和泉却没有起来了。她似乎是太过於热中与同学们讨论,以致於在那段时间太疲倦而睡著了。
偶尔和泉会发现纪之然後起来,但是纪之的态度却很冷淡。
已经无法重拾之前那段两人在一起时的感觉了。
跟和泉讨论事情的那段时间让人觉得很舒服。纪之绝不是喜欢和泉,只是当时和泉和纪之的立场相同。
当时纪之感受到被摒弃在圈圈外的孤独,和泉也因为同学们都不听她的意见而感到孤独。那段时间他们就像是两个同病相怜的人,站在同样的高度看事情。
但是和泉的孤独感已经消失了,她又变回倍受同学们信赖的和泉玲子。
已经不一样了,和泉和他的对话又变成厂上对下的谈话。那对纪之而言只是一种痛苦。
和泉偶尔会在纪之活动时起来,似乎有點尴尬但表情却非常优闲,她会说:「我也可以跟你说说话。」
在萤幕前,和泉用手指著格子對同學們發言时,也会突然瞄向纪之这里,但纪之总是闭上眼睛。这段时间对纪之而言是黑夜,是希望能赶快度过的一段黑暗时间。
过了这段时间後,纪之就会在静悄悄的室内活动。他会暍饮水机里的水,然後将隔壁容器里的果冻灌下肚。
看了看萤幕,格子图上蓝色黑桃整齐排列著,为了守护这样的生活,大家选择用黑桃来捍卫这个国家。
纪之茫然地看著萤幕时,听到有人从椅子上坐起来的声音。
那是正往萤幕接近的和泉,她对著站在那儿的纪之不自然地笑了笑。
「最近因为都会不知不觉睡著,所以这次我一直都没睡。」
和泉站在纪之的旁边。
「還是睡一下比较好吧!最近讨论越拖越长呢!」
「是,但是我也想听听千叶同学的意见,希望你能告诉我一些事情。」
和泉脸上浮现出谄媚的笑容。
纪之对於和泉这样的表情感到不耐,那和当时纯粹想要保有自尊的和泉是不同的。和泉之所以会顾虑到纪之,是因为自己还有余力。因为和泉认为自己高人一等,所以才会对纪之如此谦卑。
「和泉好像和很多人讨论过呢!」
「千叶同学要是也能参加讨论就好了,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不然你每次都独来独往。」
「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眼前的这个女孩,就是讨厌他破坏班上秩序的那个和泉。
「那你有什么需要吗?」
纪之摇摇头。
「是吗」
和泉视线朝下,看到这样的和泉,纪之涌起了一股轻微的罪恶感。
「那还要跟我一起洗澡吗?」
纪之说完後,和泉苦笑著。
「好啊!也可以。」
「不,算了!」
纪之拒绝了,回去自己的座位。
「喂」
「因为我今天累了。」
纪之这样回答後就回座位了。躺在座位上往那边一看,和泉还在萤幕前,无所事事地站在那里。
当纪之正看著和泉的背影,亚美突然压了过来。
「你已经醒了吗?」
「嗯!」
亚美意外热情地抱住纪之的身体。
「等一下!」
纪之听到有脚步声朝这边过来,制止住亚美。
「喂!千叶同学。」
走过来的就是刚才在萤幕前晃来晃去的和泉。
和泉走到了纪之的座位边,突然张大眼睛。
纪之正要开口说话时,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因为嘴巴已经被亚美的嘴唇堵住了。
「对不起。」
和泉道歉後离开。
眼前的亚美一边吻著纪之,一边漾起笑容。
格子图时时刻刻都在变化。
增多的蓝色黑桃快要填满所有格子,无处可去的黑桃攻击其他颜色的黑桃并予以消灭。感觉其他颜色的黑桃数量似乎也在持续增加中。
四班因为危机感而团结一致。
为了巩固国家的防御,削减梅花卡的配给,生产黑桃。
每到十二点,同学们就会聚集在萤幕前。以和泉为中心,讨论著今後的战略。同学们的变化就是从一成不变的生活中清醒过来。
但是这却搅乱了纪之的生活型态。
同学们慢慢开始互动,和一开始一样,他们会彼此安慰聊天。不会只在座位上看电影,而会和其他同学交流。
全班同学都在睡觉的时间对纪之而言的活动时问也相对减少,因为不管哪个时段,都会有几个同学起来去看看格子图,担心不知何时其他颜色的黑桃会有所行动。
纪之在座位上度过的时间渐渐变长,闪为他不想看到其他同学。
当纪之感到生理上的需求,起身要去上廁所和补充水分时,已经起来的同学会看他一眼,却不会和他说话。只是默默地把视线投向他。
隔壁座位上的亚美则没有任何变化。她虽然也会去萤幕前面和其他同学交流,但是也仍然会钻进纪之的座位。
亚美会把买回来的食物分一半给纪之,不过份量也慢慢在减少。
「最近只发十张卡。」亚美这样说。
只有十张卡片,没办法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也不能一直看电影或玩电玩:同学们醒著的时间延长多少也和这点有关。
同时同学们也慢慢累积了压力。
纪之躺在椅子上叹著气。
刚才有男铜学跟纪之说话,已经很久没有人跟他说话了。那个男铜学注意到纪之用饮水机的水洗脸,所以告诉他桶里的水只能拿来喝。
的确也是这样,最近配给卡片减少,同学们都暍饮水机里的水,那个水也不是无限量供应的吧?应该是这样。
但是他接著说的「要少用点!」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同样的处境下纪之就必须省著点用呢?纪之看著昏暗的天花板想著。
纪之的思绪就像是融化成泥状的巧克力一样流动著,然後他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之被蜂鸣器的声音吵醒。他的喉咙好乾,感觉两片嘴唇好像涂了快乾胶一样,紧紧相黏。
纪之虽然忍了一会儿,但还是无法忍受,於是轻轻起身。他看了看隔壁座位,不见亚美的踪影。大家都聚集在房间前方,除了纪之以外的所有人都聚在一起,举行著每天都召开的作战会议。
纪之悄悄站起来,他穿过房间的尾端,走向饮水机。
和泉正站在萤幕前手指著格子图说话,其他同学有的点头同意,有的发表自己的意见。这个景象对纪之而言就像是遥远的海市蜃楼。
纪之瞥了一眼,脚踩著饮水机的踏板,室内发出匡当一声。
纪之喝著充满药臭味的水,抬头一看,正在讨论的几位同学发现了纪之,并盯著他看。
同学之间流动著异样的空气。
纪之正要回座位时,有人叫住了他。
「如果可以的话,千叶同学要不要也来参与讨论?」
那个客气的声音就是和泉的声音,纪之已经很久没听到和泉的声音了。和从前那个和泉在一起的时间早已消失,那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不,不用了。』纪之轻轻摇摇头。
「這是全班都要参加的,过来!」
在那群人的後面,冰室举起手来。冰室的表情看起来很不自然,仿佛不知该如何对待纪之才好似的。
纪之无奈地往那群人走近。
格格不入的感觉。当时纪之看到的就是那样的视线,同学投向纪之的视线掺杂著格格不入的感觉。
纪之立刻发现,让他觉得格格不入的原因就是他自己。他们是同类人形成的小圈圈,纪之是外来的异物,构成纪之的数据资料无法放入四班这个资料夹中,纪之和班上同学是不同的。接近他们只会更凸显强烈的孤独感感,纪之只是站在那里。
「喂!千叶同学你认为呢?今後我们该如何拟定战略才好?」
在萤幕前方和泉脸上浮现僵硬的笑容,那个曾经短暂和纪之同类的人,现在已经被分到另一类了。
「跟他无关吧!」
不知是谁突然开口了。
说的没错,的确是没关系。他的一句话清楚点出了纪之的处境,到目前为止一直在纪之脑海里打转的负面思想,很简洁地被用语言表达了出来。真是优秀的表达能力!
「但是一开始是千叶同学发现其他颜色的黑桃後才软我如何处理的,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常常提供我意见。」
「意見?什么时候?」
站在和泉旁边的男铜学菊池开口了。因为他无精打采的样子,所以没发现他站在那里。菊池是四班的副班长,所以应该也负责协助作战会议的进行吧!
「嗯,就是大家都在椅子上睡觉的时候,他帮了我很多忙,是不求回报地为班上付出。」
和泉一边斟酌著语言,一边帮纪之说话。同学们静静地看著那样的和泉,却没人看纪之,就好像纪之不存在似的。
「但是因为是和泉同学,有给他什么好处吧?我觉得一定不会是没有报酬的。」
菊池用手指头推了推他的黑框眼镜并发表意见。
「千叶同学没有拿任何东西。」
「什么都没有吗?」
「那个,只有洗澡时使用了卡片。」
和泉说完後,突然噤声不语。
「我觉得没有必要,因为是千叶同学自己决定要取下这个手环的。」
「但是我们是同学啊!」
「可是他完全没有帮助我们啊!不参与讨论,只会倒在椅子上睡觉,他并没有替我们多得到方块的点数不是吗?」
话题越扯越远。
纪之感受到周围同学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这就是连续剧,是枯燥无聊生活中的娱乐,大家都振振有词,谴责坏人。
纪之茫然地想著,小学时在班会上惹人厌的同学也总是成为箭靶。像是某某同学总是偷懒不打扫、欺负女生、上课时讲话等等。
於是今天的议题就变成了针对某某同学的讨论,大家来谈谈他的缺点,然後讨论该如何改进。接下来我们请某某同学起立,现在开始讨论。
「我觉得协调能力很重要。」
「同学就应该要互相帮忙。」
「规矩最重要。」
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发表自己的意见,全都是正确的言论,令人作呕的正确言论。
气氛慢慢热烈起来,全班决定要处决害群之马。
纪之根本没有在听这些同学的讨论,因为这些无意义的噪音没有必要听进去。在家也是一样,他早已学会将妈妈的厉声责骂和姊姊的尖酸笑声全都当作耳边风。
纪之面无表情地移动视线,和泉避开了纪之的视线,低下头去。
和泉可能就是要让纪之成为代罪羔羊,她想把这复杂的情况和压力转到纪之头上。
结果造成了全班空前的团结,即使是合唱比赛或是运动会都没有这么团结过。
「千叶同学,我觉得你应该跟大家道歉。」
菊池看著纪之这么说。等纪之回过神时,发现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在看他。
爽快感、优越感、侮辱、嘲笑、恶意。
纪之一瞬间被感情的枷锁套住了,黏搭搭而且还带有金属臭味的感情枷锁。
纪之转过身背对著那群人。真是无聊。他根本不想挤出虚伪的笑容只为了获准加入那个小圈圈。
「喂!等一下!」
和泉跑到正准备离去的纪之面前。
「你就这样走开的话,大家是没办法接纳你的。」
和泉在他耳边说。
纪之瞪著净说些不负责任的话的和泉。
「别闹了,你只是在利用我,把我当作让全班团结的坏人。」
即使她并没有这样想,做了鸡婆的事也的确是事实。和泉不费吹灰之力地破坏了纪之原本勉强维持的安定状态。
「我才没有这样想,你先冷静下来!千叶同学的心情我可以了解,但是你不能一直处於这个状态吧!只要形式上道个歉就好了。」
和泉用力地眨著眼睛对纪之说。
「你们都是废物!」
纪之的声音清楚到全班都听得见。一群废物!若是无法确认他人与自己之间的关系,就不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一群没有想法的人。
「千叶同学。」
和泉摇著头。
「你说什么!我看你才是废物吧!」
菊池走到和泉跟前瞪著纪之,和泉制止菊池後对纪之说。
「千叶同学,你只是在逃避。」
眼前的和泉露出冷酷的眼神,那是平时的和泉,在学校时她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纪之的。
「闭嘴啦!丑八怪!」
「你说什么?」激动的菊池揪住纪之的胸口。
纪之看到了,坐在他面前的同学们的眼睛里都带著刺眼的光芒。
就在这时,萤幕上传来了人工智慧体的声音,那个苏菲亚的声音。
「严禁暴力行为。」
同一时间,菊池抓住自己的手腕大叫,虽然他的叫声马上停了下来,但是仍然抓著手腕,翻著白眼。
「怎么了?」
和泉冲去倒在地上的菊池身边。
「刚才我的手环被拙紧了。」
菊池带著僵硬的表情露出自己的左手腕。
这个国家是严禁暴力行为的,纪之促使了那个罚则的首次施行。
纪之赶紧转身往萤幕附近的区域走去,回到自己的座位。
纪之彷佛感受到强烈的视线和恨意刺进了他的背,但是他无视这一切,倒卧在座位上。
这里是外太空,纪之闭上眼睛,想像自己漂浮在漆黑的空间,浮在软绵绵的黑暗中。人类全都是漂浮在宇宙空间座标上的物体。
他听到远处传来的同学们的对话。那个噪音持续了好一阵子,比平常都久,还很热烈,因为追加了新的议题。
纪之置身於那个噪音中,不知不觉睡著了。
下次醒来是亚美钻到他座位上的时候。
室内鸦雀无声,这时亚美在他耳边呢喃著。
「不要担心。」
「什么事?」
「還有我在。」
纪之紧紧抱住亚美。
「淋浴你是跟和泉一起洗的吧!」
亚美不经意地说。
「是的,怎么了吗?」
「没什么。」
「那些人有说什么吗?你们刚才一直在讨论吧!」
「你要听吗?」
「不用了。」
纪之摇摇头。
「我觉得这样很好。」
「这样是指?」
「我觉得不用勉强进入那个小圈圈,因为食物什么的,我都会想办法给你。」
亚美微笑著。
纪之看到那个笑容後,不知为何感到非常不舒服。
在密室的时间纪之仍继续被孤立。
纪之确认室内都安静下来後,就走去饮水机喝水,但是萤幕前仍然坐著几个同学。
同学们不悦地看著正在暍水的纪之。
「明明就没有帮忙,真是太贼了。」
「不能遵守规定的话,就离开这里吧!」
同学们已经无法再按捺心中的不痛快,累积已久的心声全都脱口而出。
这样的言语就是证明。我正在攻击这个团体的敌人,也就是说我是这个团体的一份子。敌人的敌人就是我方,所以自己也是这个集团里的一份子。这个国家已经分裂为两半,分成纪之与纪之以外的两个团体。
纪之照样暍著水想起一些事情,那就是校园生活。在班上他还和同学处得比较好,虽然和一些人不合,但是其他人还是会和他说话。
但是这些交流都是假象,这就是人际关系的本质,校园中的人际关系终究也只是表面的。
「至少也要说声谢吧!」
其中一个男铜学看著继续喝水的纪之这么说。
纪之笑了,他心想:你们才应该谢我才对。就是因为我,你们才能团结一致不是吗?虽然你们攻击我,但还是希望我留在这里。如果我不在这里,发泄压力、发表国家主义的场面将会不见吧!纪之一边这样想一边擦著嘴。
纪之转身准备回座位时,视线突然停住了。
眼前就是这问密室的出口,那扇有转盘的门。
从这里出去就好了。
为什么我不出去?纪之这样想。
同时纪之又想,其他同学已经知道他不能从这里出去,所以才会这样肆无忌惮地攻击他。
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完全一样,一模一样的状况,跟害怕遭到社会排挤而接受被管束的家庭生活一样。只要考试成绩不理想就会被打被骂,桌子、书包里的东西都要被检查;接受母亲的歇斯底里,立正站好听她说教,这样就能让母亲感到满意。因为在外面必须继续扮演幸福家庭。
如果不喜欢,只要出去就好了。
纪之紧握门上的转盘,金属制的冰冷转盘。
纪之松开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现实问题是不知道外面是什么,这里又是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在仍无法判断。
如果外面什么都没有,真像苏菲亚所说的一样,只是太空船大厅的话,在那里一定不能存活下去的。势必又得再回到这里,但是门无法从外面打开,所以不能保证回得来。
纪之咬牙切齿,果然还是一样。没有办法出去,但是在这房间里的生活也很晦暗。在这个状况下,不努力进入班级的圈圈,而被孤立。在家里也是一样,不努力改善情况,只是站在那里。只是在这里更没办法到外面去。
他好喜欢自由这个词。
敢於打破学校的校规,厌恶协调,望著天空假装自由。但事实刚好相反。因为处於被管束的状态,所以才大声疾呼自由,其实早已被一支大锁束缚住了。
当纪之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正在颤抖,冷汗直流,全身冰冷。
「怎么了?」
亚美发现纪之不对劲,便整个人抱住他。
纪之为了止住身体的颤抖,拚命抱紧亞美。
「不要紧的,有我在。」
亚美也将纪之抱紧。纪之感受到亚美的体温後,精神终於安定下来。
在这种精神状态逐渐被削弱的生活中,扣亚美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是唯一最美好的事。
「你肚子饿了吗?」
「没有。」
「你最近都没有吃什么东西有别人给你吗?」
纪之对於亚美的问题摇了摇头。
「还有跟和泉见面吗?」
看著纪之摇头,亚美颔首而笑。
「因为只有我会帮助你。」
亚美的唇靠了过来。
纪之在和亚美相拥的同时,似乎看到自己被许多锁链缠绕住的幻觉。锁链就像荆棘一样缠绕著纪之,把他的肉都撕裂开来。
亚美也是一样。只有纪之接受她的控管,才会帮助纪之。如果不喜欢,不要享受这美好的时间就好了,但是你应该做不到吧!亚美这样说。
纪之在黑暗中大叫。
现在是密室中难得的静默时段。
纪之悄悄起身活动。他在饮水机暍完水後,就站在门前。
他已经下定决心,无法继续待在这里了。他要出去。虽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但是只要不在这里,去任何地方都行。
纪之轻轻将手放在门上的转盘,转盘摸起来非常冰冷。
「喂!」
纪之吓得转过头一看,和泉正站在萤幕前。
和泉正用那双不带任何情感、像玻璃珠一样的眼睛看著他。
「你要出去吗?」
「嗯。」
「我来帮你,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一样,我会在这里帮你开门,让你可以回来。」
和泉的声音在安静的密室里显得很清晰,她的脸颊尽管消瘦憔悴,但是仍然神采奕奕,和快要发疯的纪之截然不同。
「我没有打算要回来,我只是想出去。」
纪之说起话来就像是在朗诵课文一样,因为最近都没说什么话,所以发音也变得怪怪的,好像会漏风一样。
「你打算从这里逃走吗?」
和泉说出令人意外的话,纪之为了接受这个事实,决定赴战场。就是这么坚决。
纪之没有反驳,瞪了和泉一眼後,就朝门走去。打开这扇门後就要展开旅程了。那是唯一可以拯救自己的方法。
纪之将手放在转盘上,小心地转动。转盘发出细微的声音旋转,然後便听到喀锵一声,锁被打开的声音。
门向旁边慢慢滑开,往外一看,外面是比这里还要黑暗的空间。有一条通道,可看见前方还有另一扇门。只要打开那扇门,就可以去到另一个世界了。
纪之正要钻出门时,一只手从後面抓住他。
「这个给你。」
和泉将一个玻璃纸袋递给纪之,里面装了罐头、袋装饮料,那是贩卖机的A套餐。
「不用了。」
「这种情形下你就不要再逞强了。」
和泉硬是将东西塞在纪之手里。
「那我走了。」
纪之钻进门里,和泉抵住打开的门,纪之瞪她一眼,和泉嘴唇微微蠕动。
「干嘛?」
「没什么。」
和泉看向别处。
纪之把门推开。
只有那短短的一瞬间,纪之与和泉眼神交会後,门就关上了,和泉从他的眼前消失。<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