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追着芹菜,最后来到了学校。
我不知道是皆春八重说要来学校,还是芹菜提议的。总之我、硝子和里绪在校园里看见有一间教室亮着灯,现在正走在一楼的走廊上。
虽然三个人一起掂着脚走路有点滑稽,但是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被他们发现。基本上就像出门之前硝子所主张的一样,从现实层面来说,皆春八重跟虚轴无关的可能性相当高。于是我一面说服自己不要过度紧张,一面蹑手蹑脚走着。
还好教室里亮着灯,这样比较容易在不被她们发现的状况下偷偷确认。
如果不是直接回家,就是当场采取行动。
不过真是奇怪,约定的地点居然是在我们的教室。
难道这是芹菜指定的见面地点吗?我一面感到纳闷,一面走在走廊上。再走几步就要抵达通往二楼的楼梯,上了楼梯之后的第三间教室就是二年三班。到了二楼之后得格外小心才行我对身后的硝子和里绪打手势如此交代,一起走到楼梯转角处。
我先小心探出头,窥伺楼梯的状况。
就在这个时间。
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尖锐吵杂的声响。
我下意识地把头缩回来。
我的心脏跳个不停。二楼某处的窗户破了,而且破掉的地方正是
「怎么了!?」
「请问要怎么办?」
里绪瞪大双眼,硝子则是面不改色。于是我低声说道:
「走吧。但是要安静,而且要快。」
我冲了出去,这一定是发生什么异常状况。如果没事,要对她们怎么解释都行。比较令人害怕的是万一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事就糟了。
我大步跳上楼梯,飞奔到二楼的走廊。眯起眼睛注意盯着二年三班教室透出来的灯光刚才就是那里的窗户破掉。
「啧!」咋舌也无济于事,内心不禁充满不安。完全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可供判断的材料太少了。十几公尺的距离,现在却感觉好遥远,让我更加焦躁。
于是我放弃思考,花了一秒钟全力冲到教室门口,猛然拉开门。
「发生什么事了!?」
在某些状况下,我这样大叫看起来一定很蠢。
「哎呀哎呀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城岛吗?还有喔喔。」
然而看到里面的情形之后,我的思考瞬间停止。这次不是出自自己的意识,而是因为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
里面的那个人看见我们之后,将视线定在里绪身上,咧开嘴巴说道:
「这下子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没想到会这么快见面。」
教室里有四个人,我完全没料到是这个数字。
其中两人是森町芹菜和我不认识的少女大概就是皆春八重。这两个人在我的预料之内。
但另外两个虽然都是我认识的人,我却没料到他们会在这里出现。
脸上露出狡猾笑容,从少女背后抓着她当人质,背靠在讲桌上的人是直川浩辅;另外一个则是浑身是血,像条破布倒在地上看向直川,不停发抖的大田敦
「硝、子?」
呼吸困难的少女开口呼唤硝子。直川一手扭着她的手臂,一手掐住她的喉咙。
「八重」
硝子瞪大眼睛,看着那名少女皆春八重。
「小晶硝子,还有柿原」
靠在窗边的芹菜也是一脸茫然。
里绪在我身后偏着头,用一向漫不经心的语调说道:
「晚安。虽然里绪不认识,不过这些同学好像知道里绪的名字?」
「四个人里面有三个是同班同学,其中一个是我的朋友,至于另一个是硝子的朋友。」
「这样啊。真是对不起,里绪认不出来。」
听完我的说明,里绪对着整间教室低头道歉。
我趁着教室里的气氛暂时缓和下来的机会,对着芹菜问道:
「发生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
芹菜突然失去力气,声音也变得微弱,双脚开始发抖。
「我真的不知道。八重学妹找我商量事情可是直川和大田突然撞破窗户跳进来,还讲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然后直川抓住八重,大田小晶,我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啦」
「里绪」
首先要判断现场的状况,所以我轻声对着背后的里绪问道:
「目前在场的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吗?」
「只有一个。就是那个抓住人质的人。」
「这样啊。」
里绪的视线看向直川浩辅。
也就是说对象不是皆春八重,而是不在预测之内的直川浩辅。
我对自己感到失望我太过注意硝子的身边,没想到居然就在自己附近,再怎么糊涂也该有个限度。竟然是因为忽略自己的周遭所以反应不及,完全是我的失策。
直川是在什么时候遭到侵蚀的?不应该是他自己制造出来的吧?
虽然目前无法确定,但是从他刚才的表现来看,应该就是他把里绪从楼顶上推下去。
总而言之,现在就算后悔也无济于事。
事情演变成这种局面都是我的错不过至少这次出门不算白跑一趟,就算这只是各种偶然导致的结果。
「没想到你还满会记恨的嘛,直川浩辅。」
昨天那场没什么大不了的纷争,毫无疑问地对他产生某种影响。
但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
「里绪。」
我维持面对芹菜的姿势,叫了一声身旁的朋友。
「嗯?」
「麻烦一下。」
「啊、也对。我知道了,晶。」
里绪回覆的声音还是一样漫不经心。
「是晶眼前的那个人嘛。」
此话一落,她已经展开行动在蹬地的同时飞跃起来。
瞬间跳过杂乱的桌椅,拉近八公尺多的距离,一眨眼就来到教室另一头的芹菜身边。
「咦」
芹菜根本反应不过来。
里绪笑着赔罪:
「抱歉了,要是殊子在就不用这样了里绪只会靠力气。」
挥出小小的拳头打在芹菜的肚子上面。
受到冲击的芹菜不禁昏了过去,应该在感觉到疼痛之前就失去意识了吧?
「哎呀哎呀。」
在她动手的同时,直川浩辅笑了。
「哎呀哎呀哎呀,真不愧是柿原里绪,之前的我一定来不及反应吧?不过现在可不一样罗。总之昨天和今天早上真是多谢不过就算我这么说也没用吧?话说回来,这身穿着打扮还真可爱。是个人兴趣吗?」
直川的眼睛看着抱住芹菜的里绪,一面从头到脚上下打量,一面舔着嘴唇。那副模样和昨天之前的他判若两人,看样子已经失控了。
受到虚轴入侵的人,自我界线也会遭受侵蚀。因为虚轴会削除固定剂的部分存在再趁隙入侵,所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更何况虚轴的意识和固定剂的意识会彼此影响因此成为固定剂之后,人格或多或少都会有所改变。假如直川是寄生型更是不在话下,甚至不是只有互相影响这么轻微,而是两个意识融合在一起,从此变成另外一个人。
眼前这个人已经不再是我所认识的直川浩辅。
于是我屏气凝神。
因为不知道这个存在的人格,也不知道他的能力,所以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而且既然他主动找麻烦,就很有可能跟那个家伙有关系。这个想法更让我的心跳加速。
娇小的里绪抱着芹菜,慢慢走回我身边。我一边留意里绪,一边对她使了个眼色。
「嗯。」里绪点头表示了解,轻轻把芹菜放在教室角落。
「好像是认识里绪的人?『你』是谁?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用了平常绝对不用的代名词询问直川。
楞了半晌的直川忽然像是理解一切,弯下身体尽情大笑:
「呼呼呵呵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大概是因为直川的动作拉扯她的关节,皆春八重的脸痛苦扭成一团。但是直川一点也不在意手中的人质。
「哈哈哈哈哈!是吗、是吗,终于认得我了吗?终于认得我这个人啦,柿原里绪!」
「刚刚才认识。从这个语气听来,应该是和里绪同班的人吧?可以报一下名字吗?」
「是啊,说的也是。那我就说吧,虽然你不曾留意我的存在,但是对我的名字搞不好会有点印象!我是同班的直川!直川浩辅!水远的全校第二名,从来没赢过你的直川浩辅!」
直川的喊叫在我耳中震荡,我不禁在心中颦蹙。
不过大到连窗户都之为震动的音量,丝毫没能影响里绪。
「不是。」
摇头的里绪露出与先前截然不同的面无表情盯着直川:
「里绪要问的不是这个,我要问你是哪里的虚轴总有个形式名吧?不可能没有形式吧?还有,没有先说是里绪不对不要用代名词称呼里绪。」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白猫从里绪背后跳出来,在空中转身落在我们面前。
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里绪的说话技巧。
如果能够问出附在直川身上的虚轴形式名以及由来,拟定对策也会变得容易许多。
「里绪再说一次,第三次用代名词称呼里绪的话里绪就会攻击了。还有一次机会。虚轴,里绪再问一次,快点说出形式名。如果觉得里绪失礼,那就由里绪先说吧?里绪的形式名、真正的名字是『有识分体』,是因为所有生命只进行孤雌生zhi(注:仅以母系生zhi细胞繁衍后代的生zhi方式)而导致灭亡的虚轴,有识分体懂了吗?一切相同的世界,一切失去个性的世界,那里没有代名词存在,所以不可以用代名词称呼里绪,所以里绪无法分辨虚轴以外的存在。如果不是世界上的唯一来到实轴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这就是里绪世界的「起源」。之所以主动提起,是因为这是最基本的礼仪呢?还是因为我的请求所使出的诈术呢?白猫无声无息地伸个懒腰之后,眼睛也盯向直川。
「好了,快说吧。说了之后里绪可以原谅刚才的失礼举动,也会把计算次数归零。」
「哈哈厉害厉害,没想到还有这种世界啊。」
直川咯咯的笑声中带着佩服。
「真是厉害啊,柿原里绪,了不起那我就说吧,连柿原这么厉害的人都认同我,对我尽了礼数,如果我不以礼相待,那就真的太失礼了。只有垃圾才会不懂要对自己想要超越的对手表示敬意,不过我不是垃圾。柿原里绪我的名字是『矮小函数』,是『我成为世界之王』这个梦实现之后的样貌。现实中的我得到这个梦的力量,变成现在的我。」
听到他说的话,于是我开始推论。
附在直川身上的,果然是他将心中抽象的「自我未来」具体化之后形成的半吊子虚轴。既然如此,他的能力很有可能是来自深层意识的愿望。
「『矮小函数』在『世界系』里才刚登记而已。最近才诞生的吗?」
「是啊,就在三小时之前。真是太棒了,居然可以重置已经崩毁的世界,建构新的世界,我居然得到这么强大的力量。」
最近才诞生、重置、建构,这些都是线索。
直川继续说道: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令人高兴的事了。柿原里绪还有城岛晶,你们知道吗?我可是被躺在那边的大田敦」
「不要!」
跪倒在地上的大田敦大叫一声,打断直川的话。
「别说了拜托你。不要再说了」
「哈!真是有趣啊,大田。那我倒要问你昨天,无论我怎么哭着求饶也不肯住手,把我剥个精光还拍下裸照的人到底是谁?还有」
「不要别说了,我求你拜托」
我斜眼看着他们,内心开始思考:
剥个精光拍下裸照?所以这就是契机吗?
「烦死人了!大田敦!」
浑身是血的大田敦几乎要哭出来,直川依然毫不留情地对着他大吼。
同时放开抓住皆春八重脖子的左手,指尖指向大田
「嘎啊!」
一道看不见的力量让大田像是被人揍了一拳,再次趴回地上。
我眯起眼睛。这是让不定量子在实轴上强烈反弹所产生的力场,是任何虚轴都办得到的小事,就连身为固定剂的我只要肯拚一下,也能勉强办到。但是简单来说,这就跟把小石头丢进水中,水面出现的波纹一样,也就是浪费了一颗小石头。这种做法等于是用了十分的力量换得一分的结果,没有特地使用的必要。
他是在隐藏实力,还是不知道怎么使用?
仿佛是要告诉我答案的直川放声大笑:
「哈哈哈太厉害了!我的力量真是了不起连这种事都办得到!」
原来如此。
刚才说的话。
之前的态度。
还有虚轴的起源。
已经凑齐足够的资料。
我对硝子使了眼色,硝子也点头回答:
「是的,我判断主人的推测正确,这」
「没错是寄生型而且只是个小角色。」
我放松紧绷的情绪并不是大意,只是没必要过度紧张。
「住手吧,直川。」
因此我不顾被打飞之后再度倒地的大田,向前走出一步。
「我差不多了解了。反正就是大田因为昨天的事,对你做了什么加以报复并且当成把柄威胁你吧?可是那又怎么样?这些只不过是日常生活之中可能发生的事,你就住手吧。因为这点小事崩溃,招来的虚轴也这么不像话,像你这种人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虚轴。连日常都无法控制的人,怎么可能控制非日常?你少丢脸了,直川。」
看来大田敦真的是像直川昨天所说,靠着不正当的手段考到第二名,所以才会威胁直川。大田敦表里不一这种小事,从平常的态度就看得出来,而那些跟班这么嚣张就是证据。真正有人望的人,身边的人应该也会成为班级中心,可是他们的行为只不过是狐假虎威。这是很明显的事。
大田会如此着急的理由也不难理解,皆春八重的视线一直看着他。他们就算不是男女朋友,也是类似的关系。
也就是说,所有的事情,都是一些无聊至极的小事所引起。
因为这些无聊小事而诞生的虚轴,会把没效率的意志力当成强大力量的家伙,有必要把它当成威胁吗?这已经无关是否扯上那个家伙,这一切根本就是没必要的事。
因此我开口说道:
「无聊,真是无聊。」
「你在说什么?我的绝望,我的世界已经毁灭得一干二净你竟然说无聊?」
直川浩辅瞪视我的视线充满敌意,所以我也以挑衅的眼神看回去。
「你够了,直川浩辅世界毁灭?你该不会真的以为只有你周遭的一切才是世界吧?你的世界只要徒步几公里就走得完吗?要开玩笑也该适可而止,世界的中心不是你,不论你的世界如何毁坏都不关我们的事。你不要把你和自己以外的其他事物当成同样水平,不要放在一起比较,更不要把你比较的结果用『世界』这个定义统括。你也是『其他事物』的一部分,所有事物聚集起来才是世界。结果你却擅自期待自己的世界,又因为无法如愿而招来虚轴,你知道这么做会破坏世界吗?招来虚轴、创造虚假的世界就是这样,无论是多小的虚轴,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因此导致实轴毁坏。直川浩辅,你懂了吗?你为了一己之私的弥补行为,反而会让更大的、真正的世界毁坏。你以为到时候自己的小小世界还能残存吗?所以拜托你不要用那种肤浅的态度,踏进非日常的领域之中。」
直川低声念念有词:
「你在说什么?」
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当然了,这就是我的目的。
我的这番话,就是想稍微刺激一下他的自尊心。
里绪已经确认过了,现场的虚轴只有直川。也就是说需要排除的存在只有直川。
剩下就是硝子的问题要如何救出被抓住的皆春八重,还有我的问题直川浩辅是怎样获得虚轴?也就是说,要问出他和那个家伙有没有关系。
受到威胁,被人拍下裸照,自尊受到伤害这是直川的理由。
即使虚轴会因为这种无聊小事诞生,能够固定到实轴的可能性也是极为渺小。
既然如此,和那个家伙有关的可能性也瞬间提高许多。
几乎能够确定之后,我对直川投以一抹淡笑。
直川气得全身颤抖:
「你是在要我吗?城岛晶,竟敢说出这么狂妄的话竟敢说出这么不知分寸的话我记得你的成绩不上不下,是个前途无亮的垃圾。像你这种垃圾,我也不期望你能理解我光辉灿烂的未来毁于一旦,是个多么严重的悲剧。不过就算是垃圾也该尽你身为垃圾的义务,好好祝福我的璀灿世界啊!」
「不对喔,『矮小函数』。」
面对直川的怒吼,里绪在一旁穴嘴:
「『矮小函数』晶不是垃圾,绝对不是垃圾。矮小函数好像一直在提成绩的事,那就用成绩来说好了从成绩来看,晶可是比矮小函数、比里绪都还要厉害。」
「说那什么鬼话啊柿原里绪?」
「里绪那根本不算什么。」我咋舌的动作也是演技。
里绪的人很好,既然我是她的朋友,听到有人说我的坏话,她自然也会帮我说话。
而且这种事还是由第三者来说,会比我自己讲出来更有冲击。
「可是、可是啊,晶。」正如我的估计,里绪继续说下去:
「里绪虽然不知道怎么做,可是里绪至少知道,要判断出题老师的想法,判断班上所有人的能力,就连每一题的分数都考虑进去,刻意考出所有科目的平均分数这种事情,里绪不觉得自己办得到。里绪能够回答正确答案,但是没有办法控制里绪以外的人,所以晶真的很厉害。」
「也没有那么厉害。」
我的回答十分谦虚,却又好像要把直川浩辅的无聊自尊敲得粉碎。
不过事实上,这种事情的确不值得炫耀。
学业成绩的确多少会影响往后的人生,但是能够发挥成绩效果的机会,终究还是要等到入学考试,所以只要到时候再发挥就行了。反倒是在校成绩会影响日常的校园生活,太高或太低都不好。只要在平均分数上下打转,就能以最佳效率排除那些烦人的琐事只是如此而已。
可是既然这一点能够对他产生影响,还是可以利用一下。
听完里绪的话,直川浩辅越来越无法保持冷静。
「别、别开玩笑了开什么玩笑。」
「如果我不是玩笑呢?」
也差不多该结束了,于是我对里绪和硝子使个眼色两人没有出声,只用视线示意。接下来要试探直川浩辅和那个家伙有没有关系,在问出答案的同时让他情绪激动,趁他失去理智的时候由里绪的虚轴小町发动攻击,等到救出皆春八重之后再开始反击。接下来只要抓住直川,然后如果那个家伙真的和那个家伙有关,这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我把兴奋之情藏在心里,嘴巴继续出言嘲讽:
「如果不是开玩笑呢?你打算攻击我吗?用无聊的虚轴、用自己一个人就得不到的虚轴没错吧?因为你是没用的垃圾,是个为了学校考试就弄得自己气急败坏,就算这样还是拿不到满分的垃圾所以你不可能一个人做出这种事。说吧,直川浩辅。是谁帮你的?帮助你重建那个微不足道的世界的人是谁?」
「你!」
因为我说中他的痛处,大叫的直川已经受不了了。
果然没错。
就在我正准备指示里绪和硝子的时候
「主人!」
发生了今天第二件出乎意料的事。
一声闷响。
就在浩辅失去冷静准备扑向城岛晶的瞬间,所有人都听到这声闷响。
那是骨头折断的声音,同时也是肌肉绽裂的声音,其中还混杂切断神经的声音。浩辅停下动作,愤怒的表情变成一脸诧异。
「什么?」
这个疑问更让他的表情变成惊愕。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被浩辅抓住,固定手肘关节又掐住脖子的人质皆春八重离开了浩辅身边,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浩辅举起自己的双手。
「啊,咦?」
所有的思考、疑问、愤怒、心思,全部从他的脸上消失。
「咦、啊、啊、啊?啊、啊、咿、啊、啊啊啊啊啊啊!」
取而代之的是出自恐惧的惨叫。发自喉咙深处,不具任何意义的空虚惨叫。就在他确认映在视网膜上的双手,手腕以下都被切断的时候,一连串无意义的声带震动便随着痛楚一起涌出,直川浩辅嘶哑的声音响彻整间教室。
「什么」
城岛晶也发出惊讶的声音。
「八重,你」
总算撑起上半身的大田敦也忍不住发问,肿起来的脸上难掩惊愕。
「发生什么事。」
「不知道,里绪什么也没做。」
城岛晶和柿原里绪摆出架势,眼睛看着对方。
但是浩辅无暇顾及这些,只能一味惨叫。
没有手指,也没有手掌,手腕以下全部消失。
也没有流血,这是因为**和虚轴同化之后发生异常变化,但是浩辅的脑袋似乎无法顺利连结眼前的光景与现实,所以浩辅不顾在场满脸错愕的众人,一个人不停惨叫。皆春八重只是瞥了浩辅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安静一点,没用的东西。」
「八重。」
听见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于是他不再理会浩辅,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那个人是微微张大眼睛的城岛硝子「全一」。
「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她不带有些许疑惑、面无表情的脸,八重微笑以对。
「硝子,我其实很喜欢你。」
接着转向彷佛睡美人般陷入昏迷的森町芹菜。
「芹菜学姊,我也很喜欢你。想找你商量事情也是真的。」
对认识的人说完告别的话语,她走向最爱的青梅竹马.大田敦身边。
「啊」
「阿敦我吓了一跳。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敦的脸肿起来,和平常的他不一样。
最后一次看到敦居然是这种脸,八重的内心感到有点空虚。
「阿敦,我跟你说。我啊」
她在大田的面前蹲下,膝盖着地,让他能够看到自己的肚子。
「有小宝宝了。」脸上依然带着微笑。
「咦?」
敦虽然一脸不解,还是反射性地问了一句:
「是我的吗?」
「不是喔。」
八重心想,还好芹菜昏倒了。
食物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乖乖睡着比较好。
「是不认识的人。因为我去援交,不知不觉就怀孕了。」
表白。原本说不出口的事情,一开口才发现原来这么简单。
敦对八重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大概是无法反应吧?他应该受到相当大的打击。
这也没办法。
「我也觉得如果是阿敦的孩子就好了。可是不是,因为阿敦都有好好避孕。所以这不是阿敦的孩子我也不知道这是谁的孩子。」
这是谁的错?
她知道是自己的错,不是任何人的错是自己自暴自弃的错。
「八重?」
但是
「对不起,其实我都知道。」
但是八重之所以自暴自弃,是因为她知道了。
知道大田的真面目。
知道大田敦这个人,瞒着八重背地里做些什么。
「这点事我当然知道,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发现的?大概是在半年前,第一次跟他发生关系的时候吧。
大田虽说自己是第一次,可是感觉起来过于驾轻就熟就是这么单纯的疑问。
阿敦这方面的事,还是女生比较敏锐。
「我们一直都在一起我都知道。」
因此八重便跟踪他,所以看见了。
看见敦进入英语老师竹田的家,而且那一天他没有回家。
所以她才会自暴自弃。
「可是我也犯了同样的错。」
不知道为什么,是因为没办法放弃他吗?
还是自己也想变得跟他一样?
于是皆春八重瞒着大田敦,开始做起许多事。
「所以我们扯平了。」
心中有了罪恶戚,好高兴。
因为她觉得这样一来,有了这个秘密,有了这种罪恶感,就可以跟他一样。
可是
「我和阿敦扯平了。」
可是她的嘴巴虽然这么说,心里还是认为男女真不平等。
为什么只有我的身体会改变?为什么只有我
是啊。所以已经够了
「阿敦,我好喜欢你,BYEBYE。」
脸上带着轻柔微笑的八重,把左手举到敦的头上。
我是妈妈了。所以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物也不一样了。
「来,吃饭罗,我的宝宝『未及摇篮的蓝色长枪zhuanlkcloset』。」
她对着自己的子gong如此说道,孩子也回应妈妈的话.
一道光之刀沿着从八重的子gong通到左手手掌的血管直驱而上,就像刚才对付直川的双手一样,贯穿大田的脑袋。
冰冷的氛围支配现场。
不知不觉已经听不见直川浩辅的惨叫。八重站起来转头一看,浩辅已经不在这里。看见教室的门开着,这才心想:「啊、原来是逃了。」
「不用去追他吗?」
「不用了,不用追。」
一个短发的娇小少女回答八重的问题记得她是「有识分体」柿原里绪。
「喔,原来如此,真是滴水不漏。这是你的主意?还是硝子的男朋友城岛晶的主意?」
「这是里绪的主意。」
城岛晶一脸沉重咬着嘴唇。
「这样啊。城岛晶,你有个好朋友。硝子,你的男朋友很不错。」
她的眼角瞄了背后的芹菜一眼没有苏醒的迹象,暂时应该不会来妨碍我们。反正叫她出来也是为了喂食宝宝,先解决计划之外的人再吃也不迟。一天喂两个人虽然是头一遭,但是总有办法解决的。
「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这么回事,硝子。我和你一样。」
「可是」
「不是虚轴因为里绪并没有办法区分这个人与坐在那边的人有什么差别。」
柿原里绪的声音在这种时候还是有点漫不经心,觉得有趣的八重不禁露出微笑:
「是啊。我的确不是你们口中的虚轴或固定剂。」
不过已经没有人看得出她的微笑。她的表情本来就不明显,看起来好像随时都在生气。能够查觉她的细微变化的人只有敦,可是他已经不在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城岛晶低声说道:
「寄生型的虚轴附身在你体内的胎儿身上对吧?原来如此,难怪里绪无法区分。因为藏在里面,自然看不出来。」
「就是这样,你的反应很快喔。」
八重由衷表示佩服。
「刚才你用言语攻击那个没用的东西时,我就觉得你是一个可怕的人。就像是在解开人心的残局一样捉弄对手、调侃对手、逼迫对手。」
但是她一点都不羡慕城岛晶。
「而且你明知自己的朋友和情人是虚轴只接纳自己和周遭曾经是『世界』的人,然后还可以在这些人面前面不改色地说:『这种世界很无聊。』自己分明拥有固定剂的身分,却若无其事加以否定。拥有堪称天才的能力,却只愿意用尽全力维持周遭安定。你真的好可怕。一定是哪里坏掉了才会做出这种事,精神正常的人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不然内心一定也会阻止自己。但是你却能够自然地做出这些不寻常的行为。而且你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再怎么过分,你的朋友和情人不会抛弃你,也无法抛弃你。可怕,真是太可怕了。」
八重坚信眼前的人就像「那个人」所说的一样。
「追根究底你相信所有的一切。你相信这个世界与别人全部都相信。并且利用你所相信的所有一切,都编入你的计划当中。你真是既可怕,又差劲。」
没错,差劲透顶。因为他的所作所为是
「期待善意、计算恶意、拭泪慰人、笑容诱人、分享喜悦、同情伤悲、诉之以情、说之以理,赞其纯粹、认其欺瞒、算尽道理、利用不合理、以爱拘束、以恨捕缚、宽大笼络、严格操纵。无论是算计、冲动、信赖、背叛、牺牲自我、推卸责任、虚假、真实,人类善良的部分还是肮脏的部分,不管是世间种种你相信所有的一切,不怀疑它的存在。然后你相信、了解,然后利用这一切。利用一切、使役一切、支配一切这真是太可怕了。」
城岛晶没有回答。
「是啊。」
柿原里绪代替他回答:
「所以里绪才会喜欢晶,因为晶相信里绪的一切。因为晶什么都知道,知道里绪喜欢晶、知道里绪害怕晶、知道里绪在最后关头可能会背叛晶可是晶还是接纳里绪。被利用也好、被*纵也罢,只要晶相信里绪、接纳里绪里绪就会跟着晶走下去。因为只要里绪不背叛晶,只要里绪对晶来说还有用处,晶就不会抛弃里绪。里绪只要努力就会得到回报,这可是最棒的喔?虽然很差劲,但还是最棒的喔?懂吗?『未及摇篮的蓝色长枪』的妈妈。」
「我才不管那些。」
「八重。」
接着轮到城岛硝子开口:
「从你的口气听来,我判断你已经了解,并且以此为前提说下去我是虚轴。」
「嗯。」
「而我我的本体,收纳在这个身体内部的隐藏空间,是个体积三十六^4m的不定量子回路是台巨大的四次元运算机械。真正的我机械的我,只是以彻底的数位方式跟随使用者。因此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我永远不会过问主人人格的是非,也绝对不会判断主人人格的善恶。这是因为尽管我身为机械,却是我选择主人,而不是主人选择我。为了在实轴生存下去,我依照我的判断,选择他为主人,作为我的固定剂。」
八重凝视硝子的眼睛,硝子露出微笑:
「这个人的人格会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我选择这个人作为固定剂;是因为我这个虚轴,为了在实轴追求安定的所作所为;是因为这个人为了让我这个虚轴,能够固定在实轴所作的决定。因此是这个人选择变成现在这样,也是我选择会变成现在这样的这个人,其中并没有否定或肯定。更何况机械不会肯定自己或否定自己。」
「这样的关系真是可悲。」
「但是我没有感情,因此不会感到悲伤,也不会觉得高兴不过我能够理解别人的感情。根据体温、出汗、表情、肌肉的动作,运算这些要素之后与资料进行对照我对别人内心抱持什么感情,可以说是一清二楚。因为我是倚靠运算理解世界的机械,也只会靠运算理解世界只是一台机械。」
听到她流畅而坚定的声音,八重又笑了。
「这样啊那么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吗?」
「知道。」硝子立刻点头回应,毫不迟疑。
「八重现在很难过。至于为什么难过,由于我身为机械,因此只能推测可能性。可能是因为你背叛了你的朋友我;可能是因为你欺骗了你的学姊芹菜:可能是因为你杀害了你的情人;也可能是」
硝子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吸口气看了城岛晶一眼。
「也可能是因为『无限回廊』利用了你?」
城岛硝子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你果然知道。」
「根据刚才的状况很容易如此推论你用『没用的东西』称呼『矮小函数』,而且要让虚轴寄生在胎儿身上,一般来说根本不可能。我们的敌人『无限回廊』的起源和相关一切都是未知数,但是它的力量就是『操纵虚轴』。它不断变更固定剂,一再附身在不同人身上,躲避我们的追查。它的虚轴有时会侵蚀人心制造虚轴、有时会夺走虚轴交付他人、有时会据为己用而且他在实轴上开了一个又一个的洞,在破坏世界根基的同时,自己只是无所事事随波逐流。」
「是啊,没错。我听那个人说过,那个人是你们的敌人吧?就是把城岛晶的父母流放到某个虚轴的敌人吧?可是硝子,我一点也不恨那个人。因为他让这个不知道爸爸是谁的孩子、让这个死路一条的孩子」
八重抚摸自己的肚子抚摸沉睡在子gong里的「未及摇篮的蓝色长枪」。
「他让这个孩子永远不会出生。很厉害吧?只要不断喂食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就会永远活在我的肚子里,永远只有指尖大小,永远不会长大。」
她又笑了尽管她认为已经没有人看得出自己的笑容。
于是八重调整姿势,像是抱着腹中胎儿。
「话就说到这里吧,硝子。我们应该聊够了吧?我还得选择是要从你们的手中逃走,或是要杀光你们之后再逃走。」
「我知道了对不起,八重。我不能放你走,因为主人不会放你走。」
是吗?
「那么我们就来一决胜负吧,硝子。」
「好的,八重只是我有个疑问。」
「什么疑问?」
「八重我能理解你现在的感情是难过,这点不会有错。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八重还在笑呢?」
皆春八重猛然抬起头来。
唉
唉就算是机械,就算是没有感情的机械。
「很高兴能够和你交朋友,硝子。」
「我也是,八重。」
如果能够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这种话已经不用多说。
只见八重和硝子相视而立,城岛晶也悄悄站到硝子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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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川浩辅使尽浑身解数拚命逃跑。
别开玩笑了。我没学过这种事,也没听过这种事,更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皆春八重和浩辅一样,也是获选之人要是早点知道就不会想出这种笨方法了。再说今天晚上他只想报复大田敦而已,根本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这种事不应该发生,所以他不是逃跑,而是要重整旗鼓。
浩辅没有察觉自己天生不擅长随机应变。他没有这种自觉,只是一味告诉自己我绝对不是死心,而是要重整旗鼓于是他一面下定决心,一面奋力逃跑。
他认为自己应该先把伤养好,还要熟悉如何使用力量。因为这股力量连他自己都还没完全理解,更加深他的念头。
手腕以下断掉的部分,现在是用别的东西替代。
浩辅的双手已经变成金属。他随便找间教室拿了一张椅子,用椅脚做出自己的手,把椅脚切割成手掌的长度之后连接腕骨,而且椅脚上有几根小椅脚组合出骨架的形状,伸展变成掌骨。取用无机物仿造身体的某个部分。就是浩辅借用「无限回廊」之力创造出来的虚轴「矮小函数」拥有的力量。一个专注于重新建构一切、重头来过的虚轴。事实就如同城岛晶所说,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力量,但是认为这种力量很厉害的浩辅,也因为未见过其他的力量,所以未曾怀疑过这一点。
即使有点不太灵活,还是能够按照自己的意识活动,也可以取代手指。看似小金属棒的东西数量和手指相同,感觉也跟以前一样,而且不会感到疼痛。「无限回廊」曾经说过,只要经过一段时间就会慢慢长出肉,然后变成身体的一部分。在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得到不死的**。浩辅第一次使用了他特有的力量之后,不禁感到士气大振。也因为这样,心里那种要他们等着瞧的心情,更胜过原有的挫败感。
他下了楼梯来到一楼的走廊。由于破坏玄关太过明目张胆,而且要是有人听见声音追上来就糟了,所以他决定随便找间教室跳窗离开。
「呵呵。」
耳边的笑声也在这个时候响起。
「是谁!?」
他忍不住停下脚步环顾四周没有人,看不见人影,但是他不害怕。因为他相信自己现在就算面对柿原里绪也有办法逃跑,不过他就是感到焦急。
传来一阵声音
「虽然跟我的预期有点落差,不过还是算了,看来我的直觉好像不怎么可靠。不过也还好,应该说是猜对了,只是没有清楚预测到细节部分吧?没差,反正无论如何,有个好结果就没有问题了。不过那个『有识分体』真会给我找乐子她大概认为一开始是由我提出来的,所以想让我负点责任吧总而言之,以游戏来说还算是有点乐趣吧。」
来自前方的声音。
浩辅定睛凝视眼前的黑暗走廊,前方好像有个模糊的人影,但是只能看到疑似人脸的圆形白影。这让他想到幽灵,呼应内心想法的声带也发出「噫!」的一声。
「哎呀,你会怕吗?真是抱歉,我马上帮你开灯。」
浩辅前方再次发出声音。
日光灯沿着走廊依序闪烁,从背后往前方一盏一盏发光,最后来到走廊的尽头,也就是浩辅去年上了一整年课的一年十班教室前面。
「直川学长,幸会。」
一名少女站在那里。
「你是谁?」
不合时宜的装扮和容貌,让浩辅的表情为之一僵。
身上穿着一件漆黑的连身洋装,袖口、领口,还有饰着荷叶边的三层蓬裙等任何有层次的黑色边缘,都加上纯白与深红交错的华丽装饰,看起来就像一只满身是血的乌鸦。
诱人的及腰长发,和衣服一样都是染料的深黑,甚至隐约反射墨绿色的光泽。
细长的眼尾和嘴角极为冷酷,嘴唇抹上黑色唇膏,黑得就像是将恐怖化为具体的颜色。
脸上的妆特别强调白色,伸出袖子的纤瘦双手,戴着润泽发亮的黑色皮手套。脚上则是穿着鲜红皮靴与纯白长袜。
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生气。
像是在强调其他部分,脖子围着一圈皮项圈过度煽情的打扮让人背脊一凉。
身穿哥德式服装的少女说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不知道的话我就来个自我介绍。」
她露出仿佛能够夺魂摄魄的冰冷微笑,一只脚向后退一步,双手拎起裙摆屈膝行礼:
「我是舞鹤蜜,还有」
随即立正站好,用右手比出抵在太阳穴的自杀姿势。
「混进驰骋在这颗脑袋里的电流当中,我可爱的我『破碎万花筒』。为了当你的对手,特地盛装前来。好了,我们也该动手了吧?」
接着扬起嘴唇,露出带有异常的执着,以及和刚才截然不同的残酷笑容。
「你你是什么」
自称舞鹤蜜的少女笑过之后,语气也变得强硬,以带着哄笑之意的清冽声音说道:
「哎呀?淑女既然报上自己的名字,绅士随侍在侧是常识吧?来吧,快报上名来带着我一起走吧!我现在的心情非常好,因为我现在好想杀人、好想杀人、好想杀人、好想杀人,想到心痒难耐了。呵、呵呵来、来、来!干脆一点快上吧!这位大哥,男士主动才符合礼节喔?想逃的话我可是会杀了你喔。虽然到头来还是要杀了你,可是你如果窝囊到想要逃跑,我会彻彻底底杀了你喔。快来吧!不是废物就快来吧。」
这下糟了,这个怪女人给人的感觉太过阴森,他原本想要掉头跑走,但是万一她追上来怎么办?所以还是先发动一次攻击,趁她退缩的时候趁隙
「不对。」
浩辅忽然想起少女刚才脱口而出的名字,否定原本即将成形的想法。
刚才这个家伙说了什么。
『那个「有识分体」真会给我找乐子。』
没错。
这名少女提到柿原里绪的名字
她和那个家伙是一伙的。
看样子她应该是预先躲在这里的伏兵,准备伏击逃跑的自己。
「少看不起人」
到底想耍我到什么时候?
那个家伙柿原里绪到底想怎样?
浩辅忍不住大叫:
「好啊,那就来吧,我要杀了你!到头来总是得杀个像你这样的女人,才能和那个家伙平起平坐吧?那个家伙才会理我吧?既然这样,我就杀了你,你这个打扮像个玩偶的疯子。既然你是那个家伙的手下我就杀掉你、肢解你、**你,然后做成标本拼在一起,用线吊起来,让你变成真正的玩偶!」
少女也回答他:
「很有决心嘛。看在这点的份上,我也不对你的误会多说什么。好废话少说,快来吧!」
为了助长自己的愤怒,压抑内心的恐惧,浩辅发出莫名的大叫,朝着少女。舞鹤蜜扑过去。
变成虚轴之后,直川浩辅的肌肉和反应速度都比一般人来得优秀许多。因此他只花了两步,大约零.五秒的时间就跑过十公尺的距离,逼近舞鹤蜜身边。
舞鹤蜜纹风不动。浩辅认为她可能来不及反应,于是用椅脚钢管构成的双手、用不像样的虚轴对着蜜的脸颊狠狠挥去。
蜜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她脸上还是一副桀骛不驯的笑容,眼睛直盯浩辅的双眼。浩辅心中隐约感觉不太对劲。
就在拳头即将打中脸颊之际,舞鹤蜜闭上眼睛,稍微动了一下下巴。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浩辅感到不解之时,他的拳头已经顺势挥出,打向白色的脸颊。
蜜结结实实挨了一拳,飞了三公尺之远。
浩辅不顾心中涌现的不安,继续追击。
他在油羶地板上滑行,一直到了惯性消失之后才在走廊尽头的墙边停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浩辅不由自主放声大叫。他追上被自己打飞的蜜,目标就在眼前
「感测攻击,暂时解除封锁。」
就在这个时候,蜜就像得到王子的一吻,睁开漆黑的眼睛。
嘴上有一道伤口。她舐去嘴边的血痕,同时露出可怕的笑容。
「这!」
浩辅不禁发出一声惊叫。刚才明明一动也不动,站在原地挨打的她,现在竟然轻巧地翻身躲过浩辅的拳头。
「我就告诉你吧。」
在浩辅还没站稳脚步之时,蜜已经灵巧落地,并且开口说道:
「我的虚轴平常是处于沉睡状态等待被纺织机的针*中」
她一面说着不知所云的话,一面用柔软的手掌推了浩辅一把。
「这点小伤大概是三十秒吧。来,该上场了!可以动了吧?那就动吧!重回久违的自由世界,尽情大闹一番吧我的『破碎万花筒』!」
一阵「沙沙沙沙沙沙沙!」的声响。
被她推了一下的浩辅失去平衡,差点就要跌倒。好不容易稳住脚步起身回头之时,那个东西已经在他眼前扩展。
「什么」
还没站稳的浩辅看见眼前的景象,扭曲的身体就此僵硬,动弹不得。
「呵呵。」
蜜以懒洋洋的动作叠起双臂,戴着手套的右手举到嘴边,轻轻咬着小指,眼睛盯着浩辅。可是除此之外
她的头上放射状地伸出几千、几万根头发,刺进地板、天花板和墙壁里面。
浩辅想也不想就往后跳了一步,喃喃说道:
「这是,什么?」
「破碎万花筒delayedkaleido。」
蜜笑着回答他的疑问:
「我估计能力只能维持三十秒,所以必须简洁定住你、简洁痛整你,并且简洁杀了你才行。虽然可以中场休息,不过那可是要留给我们情话绵绵的喔?先告诉你好了,这些头发就是我的武器,强韧有如钢丝的头发。不要以为你可以扯断这些头发,我可是勤于保养,甚至还可以用来切割钻石呢。」
「那又怎样!」
头发位在蜜的身后,再怎样也不可能碰到浩辅。浩辅又往后退一步,好像以为这么做对方就无计可施。
但是
「而且我的力量」
在浩辅重新摆出架势之前。蜜已经散发她的杀意:
「破碎万花筒在侵入平面之后,可以在平面与相接的平面任意穿梭。不晓得你的成绩有没有优秀到能够理解个中含意反正你就注意看吧!」
刺进墙壁、地板和天花板的头发没有动静,蜜也没有任何动作,可是就像浩辅眼前所见到的光景一样在距离蜜两公尺远的地方,也就是浩辅所在之处,原本空无一物的墙壁、地板和天花板的各个角落,同时刺出黑色的尖针,朝浩辅的身体飞去。
连恍然大悟的时间都没有,当浩辅感到错愕焦急之时,一切已经太迟了。
必须定睛凝神才能看见的黑色细丝柔韧如鞭、锐利如刀,从浩辅的上下左右同时以无法闪躲的速度刺来。
「呜、噫!」
浩辅的喉咙发出不知道今天是第几次的恐惧惊呼。
蜜残酷地舔过嘴唇。
「来万花筒,开始转吧。」
唰!缠住浩辅右手的几根头发,俐落切断他的手臂。
「刺进天花板的头发穿梭过去,从天花板和左右墙面出来。」
唰唰!有如线圈一般绕在左手上的头发,将左手像火腿一样切成薄片。
「刺进地板的头发穿梭过去,从地板和左右墙面出来。」
唰唰唰!这次是双脚有如立体纸雕一样,顺着复杂的轨迹变成一块一块。
「然后是刺进墙壁的头发穿梭过去,从左右墙面、天花板和地板出来!」
唰唰唰唰!头发将四散的碎肉切得越来越细。
来不及反抗、无暇绝望,更没得后悔
这已经是单方面的施暴。
「噫啊、嘎!喀、噫!啊啊!」
浩辅的惨叫已经不成人声。失去四肢的他无法抗拒重力,只能倒在地板上,连翻身都没有办法的他,只能这样躺在地上。
「如何?感觉到了吗?」
蜜以既高兴又冷淡的眼神,俯视浩辅倒卧在地的狼狈模样。
「这样差不多二十秒吧?剩下十秒,我就送你一个特别美好的死亡吧。」
蜜就像个*荡的魔女,脸上露出疯狂的微笑。刹那之间胜负已分,浩辅根本无计可施。
「咿、啊啊、啊、啊、啊、啊!」
浩辅已经没有思考的余力,只能凭着本能翻身,将伤口抵住走廊的地板。他把油羶地板与骨头同化,并且藉此抚平伤口,更急着利用地板做出手脚的复制品。尽管精神已经脆弱到只能发出没有意义的惨叫,仍然照着本能行事。
看着浩辅的举止,蜜以冷淡的声音说道:
「太难看了,直川浩辅才这样就陷入恐慌啦?那我就顺便告诉你这就是所谓的伤害他人,这就是所谓无法抹灭的伤痕。你知道吗?你在修理君子的时候,有想过这些吗?」
君子?
为什么她会知道妹妹的名字?
「我当然知道。我们是同班同学,而且又是同一所国中你知道吗?君子从来没上过游泳课,国中的校外教学也没去。一个浑身是伤,不敢在别人面前脱下衣服的女孩子,究竟抱着什么心情度过校园生活,你知道吗?直川浩辅,你知道她上体育课的时候根本不敢穿短裤吗?可是她还是一天到晚一边笑着说哥哥如何如何真是每次只要看到她,我就怒不可遏!」
舞鹤蜜越说语调越激动,杀意也跟着变强。
浩辅不禁感觉到一股纯粹的恐惧。
「啊、呃!那不是我打的,是妈妈」
「不要把错推到妈妈身上!你还不是袖手旁观」
但是他的辩解也被蜜的大喝打断。
「虽然她已经忘记我,不过我还是记得清清楚楚!所以如果是要杀了你,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不只不会留情,甚至高兴得不得了。」
忘记、记得这个人和妹妹有过什么样的关系,浩辅并不知情,但是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被杀。
浩辅终于领悟了,因此更想要逃跑、更急着用地板复制手脚。
冰冷而柔软的骨骼已经复原到手肘和膝盖,只要再一下子就好。
但是
「哎呀哎呀,你以为我会等到你站起来吗?怎么可能。说到等,我可是等待这一刻等到快不耐烦了。都是那个差劲的『闹钟』限制我的力量,所以只能用来自卫,而且还要等到受了伤才能用,伤得越重,解放时间就越长。一开始我会让你打中我,就是因为这样,懂了吗?可是呢我还是很讨厌受伤。不过这次就原谅你,因为我现在的心情好极了因为可以杀了你,可以完完全全把你杀了。」
「!噫!不、不要、不要啊!」
我还不想死。不要、我不想死。浩辅在心里如此思考、挣扎恐惧与不想死的意念加上侵袭全身的痛楚,让他不停以模糊的话语苦苦哀求。
「住手、救、救我」
「好了,这是我珍藏的秘技喔。」
蜜根本没听进去,黑色的长发垂落在地,发梢刺进地板里。
「最后告诉你一种参杂希望与绝望的**快感吧。你死了之后受到虚轴侵蚀的人死后,这个世界上的『修正力repalntmaker』就会把你当成不曾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你知道吗?也就是说,关于你的生命纪录将会完全消失无论是家人、朋友、情人,任何人都会忘记你的一切,任何人都不会想起。会记得你曾经存在的,只有同为虚轴的我们。所以你的生命将会完全为我所有。很棒吧?很想吐吧?这就是你所加入在这个广大世界上,由一群渺小的世界争夺领土的零和赛事。」
「噫我、我不、要!」
「死到临头还说这种话,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你就死得干脆一点来!你就变成一团肉酱之后灰飞烟灭吧!就像万花筒破碎之后飞散的色纸一样!」
刹那之间,暴力席卷现场。
「呀啊、噫、叽、啊啊啊!」
地板伸出十万根黑色钢丝,一口气包围浩辅的身体。
有如一阵具有实体的龙卷风,将浩辅化为碎片,同时粉碎殆尽。
肌肉、骨头、神经、内脏,所有的一切都公平地变成碎屑。
钢丝刀刃在浩辅全身上下肆虐。
「!」
浩辅临死的惨叫混杂在切割声响之中,没有在走廊回响。
「总计三十秒,结束。」
现场只响起少女悠然的声音。
现场只留下一滩有如沼泽的黏稠血水。
以及站在血水之中,浑身上下满是血滴,依然一脸轻松的黑衣少女
过了一会儿。
舞鹤蜜皱着眉头,低头看向沾满血迹的盛装。
「结束之后就觉得好无聊。」
原本高兴的微笑,也变回平常那副不悦的严肃脸孔。
随手抹去溅到脸上的几滴血,转身背对那副惨状。
「下手的人是妈妈啊?这样一来,她的伤也不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