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人群散尽后的宽广房间里,寒意渐浓。
鬼头本家的守灵一结束,分家的人就回去了,荒木村长赶去了解搜山的状况,了然和尚也因风湿病发作回寺里去了,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酒**懒医生跟典座了泽两个人。
了泽感到自己像是被拔光羽毛的鸡似的,浑身上下泛起阵阵寒意。
医生,你再这样喝下去,胳臂伤处会发炎的。
一醉解千愁,没有忧伤、痛苦,也不会疼了,哈哈!
我不是舍不得让你喝,只是怕你喝得太多,对伤势不好;再说,今天晚上又不是平常的日子。
了泽婉言相劝。
不是平常日子?这用不着你说,我也知道,今晚是替雪枝与花子守灵的日子,就因为这样,我更要喝个一醉方休不可。啊!一醉解千愁啊!
医生醉眼朦胧、口齿不清地说。
不是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了泽急忙否认。
不是这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医生不客气地反问。
医生,你忘了吗?刚才警官、金田一先生他们要出去的时候,不是交代我们要注意月代的安全吗?
了泽提醒他说。
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呢!这不用你操心,我不会误事的。
医生不耐烦地挥挥手,阻止了泽继续往下说。
可是,你喝这么多
好啦、好啦!不管有没有喝酒,我都会保持清醒的。了泽,拜托你去跟阿胜说,再来一瓶,我保证这是最后一瓶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最后一瓶了,哦,半瓶也行,只要半瓶就好了,拜托啦!了泽。
医生是个贪杯的人,只要一看见酒,就喝个没完,不喝到烂醉是不会停止的。
医生,别胡闹了,都醉成这样,你还喝啊!
了泽好心地劝阻着。
我还要喝,了泽,别罗哩罗嗦的,帮我跑一趟厨房,去跟阿胜说啦!拜托她务必再给我一瓶,她一定会听你的,而且我山羊胡子村濑幸庵会感激你一辈子的,快点去呀!了泽,别摆出那种脸色好不好?难道你要跟阿胜联手把我饿死不成?算了,算了,看你这样子,真是求人不如求己,我自己到厨房抱着酒坛喝个够去!
医生十分艰难地从榻榻米上爬起来,可是因为醉得太厉害了,人还没有站稳,一个不小心,又一屁股重重地跌在榻榻米上。
啊!好痛呀,好痛呀!
医生有点撒赖地嚷着。
了泽叹了口气说:
医生,你这个大酒虫真烦人呢!不醉的时候是个好人,一醉就拿你没办法。这是最后一瓶喔!喝完了,就再也没有了。
了泽连哄带劝地说。
爱哭的孩子跟喝醉酒的人是最难对付的,了泽一边感叹,一边不情不愿地提着酒壶到厨房去。
只见厨房里堆了很多要洗的碗盘,阿胜正一个人晃来晃去地找东西。
伯母,你在找什么?
了泽关心地问。
啊!了泽,你看到**了吗?
阿胜一脸着急和烦躁,看到了泽连头都不抬。
**是阿胜养的猫,没有孩子的她,把那只猫当自己的孩子来疼。
**?我没看到,该不会是跑到哪里去玩了吧?阿胜,对不起,请再给我一瓶酒,幸庵这老酒鬼喝个不停,真是让人伤脑筋。
了泽递上酒壶,脸上带着一种的确很伤脑筋的神情。
医生一定又喝醉了,喝成那个样子,派他留守根本无济于事嘛!
阿胜嘟嘟哝哝地抱怨着。
我也是这样想,他简直像个小孩子似的,实在拿他没办法,不过,喝了这一瓶,我就不让他喝了。唉,真烦人呐!
了泽也无奈地说。
那个大酒虫,真糟糕!
阿胜一面喃喃自语,一面倒酒,了泽则向略微阴暗的厨房看了看。
伯母,早苗呢?
早苗?她不是跟你们在一起吗?
阿胜略带火气地反问。
没有。
了泽十分干脆地回答。
我还以为她跟你们在一起呢!哼!肯定是到里面睡觉了,明知道我这么忙,也不来帮一下。
阿胜一边抱怨,一边洗着碗盘,还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
早苗不是不知轻重的女孩,不可能不声不响就去睡觉。了泽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地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
伯母,早苗什么时候不见的?
什么时候?刚才还送和尚到门口,后来就没看到了。我还以为她跟你们在一起呢!
阿胜不耐烦地说。
早苗不见了,阿胜一点都不在意,她担心猫比担心早苗还严重,不断地数落她的猫。
一定是闻到公猫的味道,所以才半夜乱跑。唉!人跟猫都一样伤脑筋。了泽,喏,酒给你。
阿胜一心一意惦记着猫,心不在焉地和了泽说。
了泽提着酒回来时,医生已经躺在榻榻米上,醉得不醒人事了。
喂!医生,酒来了。医生啊!睡着了,这下子省得麻烦了。
了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看看医生,自言自语地说着。
他放下酒壶,坐在坐垫上,感到宽敞的房间里又渗进来一丝寒气,于是便挽起袖子,拨弄着火盆,结果一不小心把炭火拨到外面来,于是慌慌张张地把火弄熄。
接着,了泽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似的,害怕得东张西望。
在医生时高时低的鼾声里,夹杂着月代在祈祷所里祈祷的铃声。
铃声使了泽感到深夜的寂寥,又好像感到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掉到脖子上一般,他不禁打了一阵哆嗦,拉紧领口。
喂!医生,醒醒啦!睡得这么沉怎么行啊?喂,医生,醒醒啦!
了泽感到越来越害怕,渐渐地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医生怎么叫也不应,令人沮丧的铃声断断续续从后院里传出来,最后,了泽像是被铃声逼迫到走投无路似的,匆匆站起来,跑到玄关外面。
了泽,你的脸色不太好看哟!是不是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金田一耕助要求留下来看守鬼头本家的几个年轻人,正在长屋门的内侧烤火、喝酒吃菜,了泽看到他们,简直像在地狱里遇到佛陀般,快步向他们走去。
没事。对了!你们有没有看到早苗?
早苗?没有啊!早苗怎么了?
没什么,只因为刚才一直没看到她,才问一问。
了泽,医生呢?
他喝醉了,正在睡觉。
哈哈哈,我就知道是这样。对了,这么关心她你最近是不是向早苗表示过啊?
了泽俯首不答腔。
啊,一定有吧!是不是被拒绝了?
你别瞎说。
了泽正色斥责道。
哈哈,了泽,你脸红了。你跟她是青梅竹马,追她有什么关系?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是个爱哭鬼,功课还算好,就是没志气,碰到大事小事就只会哭。
对,别看那个早苗,虽然是个女孩子,却强悍得很,只要我们一欺负你,她马上就跑来了,而且她总是袒护你,真叫我们嫉妒。早苗曾经为了你,跟我打过一次架,我还被她抓伤过脸呢!
就是啊!早苗那时候有个外号叫山猫,我想,她从那个时候就对你有意思了。
这些年轻人仍然你一言我一语的,拿早苗当话题来寻了泽开心。
别乱讲啦!
了泽的反驳和这群年轻人比,气势上明显弱许多。
什么乱讲,那时候你们两人的名字就常常被写在一起。了泽,你不要这么窝囊好不好?不近女色,那是八百年前的事啦!现在的和尚喝酒、吃肉、养女人哪样不会,都无所谓啦!像你,一听到女人就夹着尾巴逃走,真是没出息。
一个年轻人带着自以为是的语气劝了泽。
说的也是,那些嘴里喊着不要、不要的女人,你只要用力抱紧她,抱紧她,来个霸王硬上弓就行了。人生,什么是人生?像这样的人生才是彩色的啊!像赞崎的金比罗就是我的女人
另一个年轻人也接着起哄,还把对付女人的经验传授给了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