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充课程
1.
就这样,发生在城翠大学魔学系,由「魔学系古怪广播案」、「魔学系大楼屋顶密室案」、「魔学系学生杀人案」三个案子组成的杀人游戏落幕了。
被害者一人,加害者也一人,两人都是魔学系的新生,而且被揭发的加害者从屋顶上跳楼自杀了。
这个悲惨案件的结果,似乎对参与搜查的警方也造成巨大震撼,决定暂时不对外界传媒发布消息,因此让全国的人都知道案件结果的时机,就变得要略往后延了。
这次的案子完全是靠一位法术师破案的,但是知道这个事实的人并不多。即使是警方那边,恐怕也只有须津黎人警部、暮具总警部、久远成美警部三位知道而已吧。这是因为法术师本人拒绝公开破案者是自己的缘故,因此在日后的各类报导中,她的名字也未曾被人目睹过。
佐杏冴奈。
这就是法术师的名字。
破案后的第二天,她人在魔学系大楼的屋顶上。
「」
她坐在矮墙上抽着心爱的香烟,从侧脸上看不出任何对破案一事的感慨。
昨天,在她揭发出来的凶手天乃原周从这个屋顶上跳下去以后
她与三位警部马上清理现场,禁止闲杂人等出入,事后的处理全都由警方一手包办,所以她也不知道坠落到地面上的天乃原周后来怎么样了。从八层楼高的地方摔落地面,应该不可能平安无事吧。天乃原周还能活着吗?或者已经死了
当时在真冰鱼、扇谷印南、酒匂理惠、午沼千里四个学生马上被赶回家。杀死好友的凶手就是跟她们同一个专题研究组的学生,这个冲击性的事实令她们打从心底气沮神伤,今天也都没来学校的样子。现在还是先这样就好,因为她们的身心应该都需要休息。
目前还没有报导案情的媒体过来。至于这一连串的案子今后会以什么形式被报导出来,她是既不关心也没有兴趣。
总而言之,这件事是结束了。
「算是种叫人挺失望的感觉吧。」
她以心不在焉的表情轻轻说道,双眼投向一无所有的天空。
今天的天空一碧如洗,让昨天的豪雨恍如一场梦境。屋顶上的风也仅止于微风的程度,吹得人心旷神怡。
老师嘴上的香烟前端一颤,掉下一小段烟灰,就在这时候
「老师,原来您在这里啊。」
楼梯间的门被打开,城翠大学理事长药歌玲出现在那里。
佐杏对药歌的出现漠不关心,依旧仰望着青空。
「老师,关于这次的事,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药歌战战兢兢地走近佐杏身边。
佐杏把已经变短的香烟在混凝土墙上拈熄,随即又叼起第二根点燃。
「老师,请问,您有在听我说话吗?」
「有。」不过佐杏看也没看药歌:「哎,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吧,因为我也玩得还算开心。」
「听到您这样说,那个,虽然不应该,不过我也可以安心了」
「」
风稍微强了些,佐杏的头发在空中飘扬,自她口中呼出的烟也不一会儿就被风卷走了。
「听说你」佐杏突然说话:「有出席我加入奥兹时的那场宴会?」
「咦?呃,是的怎么了吗?」
「没有,算了,这个以后再说那你呢?你才是有话要说吧?」
像是被点破的药歌抬起头来,迟疑地点了点头应了声「是」,却迟迟没有准备开口的样子。
「那个老师,您认为天乃原周是为了什么要做出那样的事情呢?」过了好一阵子以后,她这样说道。
佐杏没有回答。
「我怎么也想不通不,是无法接受。我曾经和天乃原周单独聊过一次,天乃原同学是个非常温和的人,我实在难以相信这样的一个人会做出如此残酷的事情。」
「所以?」佐杏这样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是。」药歌终于下定决心:「我想说,凶手真的是天乃原周吗?」
「」
「根据我所听到的,天乃原周和三嘉村同学之间的交情真的很好的样子。天乃原周真的有理由要去杀害那样的一位朋友吗?」
「也就是说,你想说我的推理有误罗。」
「呃,那个」
药歌畏缩了起来。
「哼哼,有话想说,就说个清楚如何?」法术师看着那样的她,深吸了一口香烟,然后一面喷出一大口烟一面说道:「如果你要说那家伙不是凶手,就不要用那种含糊不清的方式说,应该还有其他更加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吧。」
「咦?」
「如果被小刀伤到的地方严重到要动用绷带包扎,那么伤口应该会流出不少血,但是现场完全没有找到类似的血迹。就算那家伙有本事把自己留在现场的血迹全都处理掉好了,但是要用伤成那样的手爬下水管终究也不可能。更何况话说回来了,如果凶手真的被那把小刀伤到,也没道理把那样的凶器留在现场。」
「那个您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这次法术师开门见山地对困惑不已的药歌说出结论:
「也就是说,周的手上并没有刀伤。」
药歌像是在刹那问被甩了个巴掌般楞住。
「那、那么」
「对,那家伙并不是杀害三嘉村的凶手。」
「怎么会可是,那个,天乃原同学已经认罪,还从这里跳下去自杀」
「认了吗?」
「咦?」
「我是问,那家伙真的认罪了吗?是啦,那家伙的确是说过类似那样的话,但是最后还是没有给别人看最重要的证据,也就是手腕上的伤。那家伙做的,只是逃跑而已。」
「」
佐杏一脚踩熄了掉到地上的香烟站起来,然后
「喂,已经可以了,出来吧。」
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
紧接着
从楼梯间上冒起一个人影。在看清楚对方后,药歌脸上浮现出惊愕的表情。
也难怪了,因为那人影就是昨天应该已经从屋顶上跳楼自杀的天乃原周也就是我。
「老师您还说什么:『没办法给别人看吗?』咧,没有的东西怎么给别人看啊。」
我从楼梯间上跳下来,站到药歌理事长前面一圈一圈解开缠在右手手腕上的绷带。在我展现于外的右手手腕上,有着总算已经愈合的咖啡烫伤痕迹。
「天、天乃原同学?」理事长张口结舌地说道。
「好久不见了,理事长。不过也才一天不见就是了。」
「哼哼,吓到了吧?」
老师勾起嘴角,似乎对于理事长直接了当的反应感到无比愉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师?」
「哈,你应该已经心知肚明了吧,昨天那场闹剧全都是一场戏啦。」
是的。
昨天把所有相关人士全找来观看的破案剧与凶手逃亡剧全都是我和老师设计出来的。我来到正在刮风下雨的屋顶,踩着矮墙爬到楼梯间上面(确实就跟理惠说的一样,只要趴在楼梯间上面,根本就不会有人会注意到我的存在)。在大家也都追上来以后,老师不露痕迹地在大家有机会探头看下面做确认以前,就把其他人赶回去,只跟警部们解释,说这是为了逮捕凶手所必要的手段,并且要求警方协助。在得到警部们的协助之后,把巡逻车之类的叫来,营造出逼真的『走投无路的凶手自杀现场』气氛,就这样完美地骗过所有人的耳目。
老师以前曾经说过,趁着对方被吓到而内心动摇的时候,赶快灌输虚假的印象过去这就是诈术的基本。大家都因为我是凶手的意外性而大吃一惊,所以完全掉入陷阱中,误判真相了。
顺带一提,昨天老师在贝克对我说的「没事就陪陪我」,其实就是叫我陪她去演戏的意思。日语真的很有趣。
「两位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呢?」
药歌理事长以委曲的表情说道。
老师从鼻中哼了一声,双手往大衣口袋中一穴,邪气地笑了。
「那当然是为了逮住你这个真凶罗,药歌玲不,你也差不多可以现出真面目了吧?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
2.
老师又点起一支烟。我到最近才发觉到,老师在心情很好或心情很不好的时候总之就是在感情起伏较大时,似乎有增加吸烟量的倾向,而现在肯定是心情很好的状态吧。
「杀人游戏是吧?你又想出了个挺异想天开的点子嘛。不过啊,这次的杀人游戏到底是你在什么时候想出来的呢?」
老师维持着双手穴在口袋中的姿势吞云吐雾,同时像是在巡视课堂般走了起来,缓缓穿过药歌理事长旁边。
理事长默不作声。她面无表情,就像感情的开关突然被关掉了一样,简直如同戴上了面具。
老师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期待过会得到回答吧,她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是在我来到魔学系的时候吗?还是在创立了这个魔学系的时候?哼哼,两者都不是吧你是在更早以前就已经想出这个闹剧。恐怕是在十几年前,也就是在庆祝我加入奥兹的那场宴会上第一次遇到真正的药歌玲的时候吧。」
「」
「记得那时候你挺殷勤地和药歌玲交谈过吧,说了些什么『好名字』之类的对,你在那个时间点就已经想好这个游戏的大纲,所以你才会从奥兹消失为了要取代真正的药歌玲。」
药歌理事长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老师也不放在心上,继续说下去:
「当时药歌玲是二十二岁是个刚从城翠大学教育系毕业,进入剑桥大学研究所攻读的学生。你用你擅长的法术化身成药歌玲,窃占了她的人生。也正好大概是从那时候起,药歌玲就以特例在剑桥大学一路升学、晋级,回到日本后马上当上城翠大学的理事长,突然爬上人生金字塔的顶端但是那些华丽的经历全都是你搞出来的吧。嗯?克劳利三世?」
老师提出的推理叫人无比震惊创办日本第一所魔学研究机构的魔学系,可说是日本国内魔学先驱的伟人药歌玲,其实是个冒牌货,而真面目则是从奥兹失踪的传说中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如果这个冲击性的事实是真的,日本魔学史就要整个改写了。
一阵强风吹过屋顶。
「既然您这样说了。」药歌理事长的嘴唇缓缓地动了起来,编织出流利的言辞:「那么还请赐教,我要怎么做,才能够在不被楼梯上监视器拍到的状况下,前往这个屋顶攻击被害者,并且离开这里呢?」
「哼,做都做了还装蒜答案非常简单明了,你根本就没有踏入这个屋顶一步。既然没来过,当然也就没有离开的必要。就是这样。」
老师以她一贯的态度答道,实在有够简洁的。
理事长冷静地还击:
「我没有来过屋顶?不过,会有那样的魔术手法存在吗?在不过来这里的情况下,要用那么精细的手法切碎被害者的脸?这是什么样的魔术手法才能实现的奇迹呢?」
「哼,没有使用那种东西的必要吧。你是法术师,当然是使用法术了。」
「法术吗?但是那方面的可能性早已经被否决了吧?因为以『飞行』为首,可以实现这个案子杀伤手法的法术,应该全都属于『不可能的课题』之范畴。」
就像药歌理事长说的一样,老师之前也做出过这样的结论。说是没有法术可以使人在不被监视器拍到的情况下,杀伤位于这个屋顶上的人物。
但是
「你说的对,没有法术可以使人在不被监视器拍到的情况下,杀伤位于这个屋顶上的人物。这点千真万确。但是,一开始需要的就不是那种法术。因为实际上你并没有杀伤三嘉村没错,你对屋顶上的三嘉村施行易容法术,把她变成『脸被小刀割碎』的模样。」
「」
「三嘉村脸上的伤,还有那一地的血当我们来到这个屋顶上的时候,在我们面前的一切惨剧布景,都是名副其实的『伪装』。」
老师继续说下去:
「也就是说,你采取的行动是这样:你首先写信把三嘉村叫来魔学系大楼的屋顶上,自己则待在距离这里最近,同时也可以把这里一览无疑的地方教育系大楼的屋顶上等着。当三嘉村到来后,你就用『催眠』的法术使她睡着,之后再用远距离遥控演术的方式进行『伪装』给她易容。接下来依然是用法术,将『伪装』成上面有血渍和有三嘉村指纹的小刀丢到这边的屋顶上。虽然两栋大楼之间有一段距离,不过对面那边高上三层,所以应该可行。至于你之所以要特地把凶器丢进现场,是因为你要使大家的推理误入歧途,做出『虽然不知道用的是什么魔术手法,但是凶手确实曾经来过屋顶』的结论。就是说沾在小刀上的三嘉村指纹,以及只伤及三嘉村脸部的『伪装』,都是为了同一个效果而计算出来的但是,以上的原因也只是顺便,真正的原因其实不是那样吧?对,真正的原因是因为靠这个魔术手法不能够杀死三嘉村。」
药歌理事长对老师的推理维持缄默。
当初我听到老师这番推理的时候,讶异地张大了嘴巴合不起来。但是用这个推理去回顾整个案子的经过,很多前因后果都可以对得上。比方说,老师一口断定凛凛子的伤一定可以完全治好的理由。老师从一开始就已经看穿凛凛子的伤是用法术易容造成的,所以她才会一口断定那些伤可以完美地治好。并不需要去推翻链金系法术治疗中的「不可能的课题」,只要把被施加在凛凛子身上的易容法术解开就行了,所以也难怪老师会表现得那么信心十足。
「在病房中的那件事也很简单。是你在周要离开病房的时候,从柜子中跑出来打昏了周。」
「为什么我要特地去做那种事?如果我的目的是杀害三嘉村,那么我挑她一个人在病房中的时候下手不是更好?」
「哼,这话倒也没错啦。只不过,如果你的目的真的是杀害三嘉村,那才能算数。」老师以洞悉一切的态度说道:「你特地挑周在场的时候从柜子里跑出来的目的,是为了加强三嘉村直到不久前都还活生生地在那里与周说话的印象,以便造成一种错觉,让人以为病床上的尸体是三嘉村,对吧?」
「」
「哼,就是这样了吧。要不是这样,你就没有故意挑这家伙在场时现身的道理了。床上的尸体就和那个古怪广播中所说的一样,被砍下手指、毁容、拔掉牙齿、眼睛也戳烂,变成根本无法辨别个人身分的状态。所以要辨认尸体的身分,就要靠现场状况,与实际上也在场受到牵连的周来证明了。你是为了欺骗大家,让大家以为那是三嘉村的尸体,所以才利用了这家伙。」
「您说那具尸体不是三嘉村同学的尸体是吗?那么,那到底是谁的尸体?」
「这才真是货真价实的蠢问题。人类的尸体并不是可以随便在路边捡到的,只要把可能性列出来,再一一过滤删除,答案自然就会浮现了不会是别人了,在医院中的那具尸体,肯定就是真正的药歌玲。」老师终于说出真相:「那个柜子的大小足以塞进两个人还有剩。虽然我不知道你之前是把她藏在哪里,不过那时候你和真正的药歌玲一起躲在柜子里,在攻击过周之后,弄昏三嘉村,再把床上的三嘉村与真正药歌玲交换过来,用前面说过的手法杀死药歌玲。因为那具尸体的推测死亡时间与案发时间吻合的关系,代表你一直让药歌玲活到那个时候。想必你是剥夺了她的自由与意识,把她收藏在不见天日的密室之中吧哼,不但加害者是冒牌货,就连被害者也是冒牌货吗?虽然可以算是个挺有趣的点子,不过还是不太够看啊。」
老师宛如大获全胜般的发表胜利宣言:
「加害者是易容成药歌玲的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本人,被害者是伪装成三嘉村凛凛子的正牌药歌玲。这就是这场杀人游戏的解答!」
老师如利箭般的视线射向理事长.
她木然承受了视线好一会儿。
「呵、呵呵呵。」
才出其不意地
「呵呵呵呵呵呵」
就像卸下假面具般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仰天大笑了起来。
「漂亮,除了漂亮以外,再也找不到其他形容词了。虽然多少也有些误差存在,但是能够把真相破解得这么有条理,也着实叫人意外。不愧是号称六人之中最强的『六位法术师之六』佐杏冴奈,特地把你找来日本真是太值得了!」
药歌理事长说道。
不,她已经不是药歌玲了。
一手操弄着魔学系三案件的真凶,消去她用来欺瞒世人耳目的假象,真面目终于大白于天日之下。
3.
「变身」这个字眼掠过我的脑中。
我以前曾经在电视上看过魔术师表演一种魔术,让笼中的狮子在一瞬间换成一个美女。而现在发生在我眼前的情景,也和那种状况差不了多少。
带着微量电磁的旋风自她身上撒落多半是解除演术的余波同时她的外表在一瞬间被她原本的样貌取代了。
原本身穿优雅套装的三十多岁美女,居然一下子变成了大概和我同龄的年轻女孩子。她头戴黑色的帽子,整个身子都罩在同样属于黑色系的斗篷之下,只要再带着黑猫与扫帚,就完全符合人们心目中中古时代的魔女打扮了。
她的身形不高,白发如雪,红宝石色的眼珠像在燃烧着一样,有着北欧人的精致面容,以及给人一种小恶魔般的可爱感,不过从她的眼神与举止中却渗透出一股妖气。
在以华丽的演出褪去所有虚假的外衣后,她挥开迎风飘动的斗篷,如同沐浴在舞台萤光灯下的女明星般,优雅地行了一礼。
「好久不见了,之六。纵使我的易容骗过如同天上繁星的人们,但很遗憾地还是骗不过你。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察觉到我的真面目呢?」她流利地说着,声音如稚气未脱的少女一般。
「从这家伙那里听说你出身于洛亚家的时候。」
「原来如此。」
法术师克劳利三世露出从她那可爱外表完全无法想像的娇艳微笑,双唇间可以窥见犬齿。
「日语真是种有趣的语言。」
「是啊,特有的。」老师把双手往口袋一穴:「在日语中,汉字有『音读』与『训读』两种念法。找遍全世界,也只有日语会有一个字有好几种念法的特性了哼,『药歌玲洛亚』是吧?药歌玲的『药歌(kusuko)』这个姓氏的念法很特别,是『训读』加『音读』的混合念法。如果把这个姓氏全部改成『训读』念法,就要把『药歌』两个汉字分别念成『kusuri』、『uta』。而因为名字『玲』这个汉字原本就只有『音读』存在,所以直接使用『rei』的念法就好。然后再加上『洛亚(Roye)』,把这些念法写成片假名,再重新排列组合以后
クスリウタレイロア(KusuriutareiRoye)
アレイスタークロウリー(AleisterCrowley)
正好每一个发音,都可以对应到把亚历斯特克劳利(AleisterCrowley)这个名字,用片假名拼出来的日语发音上。哼,亏你想得出来这么无聊的冷笑话。你对药歌玲说的『好名字,其实就是指这件事吧。」
「这不是冷笑话,请你好歹也说是『字谜游戏』而且说到这个,你也没有对我说长道短的资格吧。」
「现在回想起来,专题研究学生名册上的学生名字会出错,也是你干的好事吧?那是在叫我要注意名字的讯息。」
老师从鼻中哼了一声,克劳利则优雅地微笑着。
这两个人真的是一种强烈的对比。如果把毫不保留散放着体内活力的老师比拟成「太阳」,那克劳利就像是拥有在不知不觉中引入走向疯狂之妖力的「月亮」了吧。
「所以?你设计了这么个无聊游戏的目的是什么?」
「会被你说成无聊还真是有些令人遗憾。虽然这样做并不是想要卖人情给你,然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而做的喔,之六。」
「为了我?」老师眉头微蹙。
「正是。」克劳利像唱大戏般张开双手,话声也悠然如歌:「话说从头。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化身成他人,远赴如此偏远的东方岛国,亲自创办魔学研究机构?那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伟大魔学的未来啊昔日,我的祖父,也是魔学之父,二十世纪最伟大的**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一世于祖国英国创立了魔学结社AA,在那里召集拥有才华与大志的年轻人,为复兴魔学倾尽心血。但是随着时代变迁,AA被奥兹取而代之,甚至连它的本质都受到扭曲变貌。曾经仅只以复兴魔学为目标的崇高结社,已经堕落成靠着独占法术师而自满的愚昧无能组织。只要奥兹身为新世纪魔学舵手的一天,魔学就没有未来。这件事你也是知道的吧,之六。」
我看着老师的脸,她没有要反驳的意思。我回起老师曾经说过的话事实上,在奥兹根本无法自由从事任何研究与实验,所以老师才来到日本,就是为了脱离束缚得到自由。
「魔学是一门适合担起新世纪掌舵者重任的学问。已经受到科学侵蚀的文明社会,破坏自然环境、令生态系失常,以结果面言,正在使人类步上自灭的道路,所以需要像诺亚大洪水般使整个社会得以净化、革命的力量,而魔学就蕴藏着那样的力量。你应该也明白吧,之六。再不快点用魔学治疗这个因为科学而烂熟**的世界,人类就没有未来了。因此我才会选上这个还没有被奥兹魔手污染到的日本,创立用来为新世纪掌舵的全新魔学研究机构这个魔学系。这是为了纯正的魔学发展以及培育新血。而最终的目的,是把蠢到无可救药的奥兹毁得体无完肤!」
陈述自己理想的克劳利眼中洋溢着真挚的光辉,让我都有点是的,有一点点感动了。
「但是我还不够成熟,光靠我一个人不足以完成这样的大业。所以我才把你找来把创世六日中公认拥有最强实力的你找来。希望你也能支持这个计划,共同打倒奥兹但是你在奥兹也是个格外出众的享乐主义者,有着独特的嗜好,世界上的一切对你来说都只是有趣或不有趣的分别而已。这让我有些担心,不知道你是否能够理解我的志向。所以我才设计了这个游戏,希望能够令你满意。」
「哼,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老师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反应给了克劳利鼓励的关系,她用热情到几乎可以称作恭敬的态度继续劝服工作:
「您能够理解吗?是的,这次的游戏只不过是个序幕。我在此承诺,只要您肯配合我,必然会提供您更进一步的娱乐。所以请务必要把您的力量借给我」
「与奥兹为敌,是吗?的确是挺有趣的样子。」老师把香烟丢到地上,用脚跟踩熄:「不过很遗憾,我的答案是NO,我没兴趣跟你勾肩搭背。」
可能是老师的反应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克劳利的话在刹那间噎住了哎,老实说我也吓到了。因为仅只用好恶感情判断世间万物的老师都已经说出「有趣」这两个字了,结果到最后居然不答应,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为什么呢?是否方便把理由告诉我呢?」
克劳利直直回望着老师问道。
对她的问题,老师只用一句话就交代清楚了:「因为我看你不顺眼。」然后斩钉截铁地又加了一句:「让我看不顺眼的人不管做什么,都不会令我觉得有趣,就这样。」
这种说单纯是很单纯,说侮辱人也是很侮辱人的理由,使得大出意外的克劳利和我不约而同闭上了嘴巴。
「你的说词确实有几分道理,我也不否认奥兹是阻碍了魔学的发展。但是不爽的话你自己去搞就好,我可没兴趣奉陪。」
「之六,难道你对魔学的未来没有担忧之情吗?」
「有是有啊,因为我毕竟也是个法术师嘛,但是这个和那个是两回事。想毁了奥兹是吧?那很好啊,随便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但是不要擅自算上我。我的人生是只属于我自己的,之前我也这样说过了吧?」
「」
看来!
老师相当讨厌克劳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就算说奉承话,老师这个人也绝对称不上具有道德感,却也不会毫无道理讨厌某个人。这样的老师会这么讨厌克劳利的理由到底何在呢?
「是我曾经犯下什么令你不愉快的过错吗?」克劳利发问了。
老师从鼻中哼了一声:「虽说如此,不过基本上我还是感谢你的,因为你给我准备了大学教授这个还挺不错的环境嘛。」
「既然如此」
「但是」老师打断克劳利的话:「到第二个案子为止我还可以原谅,不过第三个案子你就做得有点过火了。」
「你的意思难道是」克劳利像是在考虑如何措辞:「因为我伤了你的学生,所以不能原谅我?你是这个意思吗?」
我看着老师,在反刍着克劳利的话时察觉到一件事。
的确。
一直到第二个案子「魔学系大楼屋顶密室案」为止,都没有任何一个人真正遭受到伤害。被害者凛凛子的伤也只是用法术造成的「伪装」,曾经心情低落的大家在听到老师保证「这个伤可以完全治好」以后,也全都恢复精神。但是在第三个案子「魔学系学生杀人案」大家失去了凛凛子,无可取代的笑容与友情被连根拔起。第三个案子彻底地破坏了大家之间的关系。
克劳利轻声一笑,露出略带叽嘲的笑容。
「这可真是叫人意外,没想到你居然是个人道主义者是啊,这么说来我倒是忘了呢,以前你也曾经救过对我无礼的蠢东西。对弱者伸出援手这种事有什么意义呢?我完全无法理解会产生那种行动的理由。」
「哼,你可别搞错了。」老师勾起嘴角一笑,笑得比平时更嗜血:「这些家伙是我的学生。那时候也一样,是我的宴会。只有我可以自由处置我的东西。」
「原来如此,我理解了。不过,如果是这样,对我来说反而也是另一种可供利用的状况。既然如此,我就改变计划吧,用强硬的手段来逼你协助我。」
出其不意地
克劳利的嘴唇一抿,勾勒出如同新月般的弧形,一个冰冷而残酷的笑容在她脸上扩散开来,让我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那个表情和老师那种邪气的笑容看似颇有共通之处,但是本质上终究完全不同。如果说老师的笑容是邪恶的恶魔微笑,那克劳利就是没有思想的人偶本身。
周围的空气仿佛有着火花交进般紧绷。
「你在打着拿真正的三嘉村当人质的主意是吧?」老师说道。
「这就是说你早就预料到了吗?」
「废话!你之所以会选上三嘉村当被害者的冒牌货,就是因为她和真正的药歌玲身高、体重、血型都一致对吧?对你来说三嘉村是不,三嘉村的身体是还有利用价值的。比方说像这次一样,要把尸体换成别人的状况下时,她的身体也还可以派得上用场,所以你当然会先留下她一条小命。」
老师在视线中注入压力。是的,对方是擅长计算的克劳利,就像她一直把真正的药歌玲活生生地藏在某个地方,直到案发前为止一样,真正的凛凛子一定也还活在某个地方!
「呵呵呵,正是如此,之六。但是你是救不了她的,因为!」
下一个瞬间,克劳利动了。她的脚往瓷砖上轻轻一点跳了起来,踏在矮墙上。
她想要离开屋顶!
这里是距离地上八层楼之高的断崖绝壁,不过真要找方法离开,还是可以借助绳索或降落伞等工具脱身要举例是举不完的。善于计算的克劳利在前来接触老师前,应该不至于会没有任何准备。
但是在这个时间点,克劳利已经有了一个最大的误算。那就是一如她必然会做好某种准备一样,老师这边当然也做好了同样的准备。
克劳利的身子跃上半空中。
然而比她的动作更快了一瞬间,真的是只有刹那之差的时机
「哈!我岂会让你逃掉!」
老师的法术已经发动了。
4.
「!?」
惊人的闪光照得人的眼睛睁不开来。
突然从一无所有的空间中进出的金黄色闪光,一下子就暴涨开来罩住整个屋顶。原本要跃往半空中的克劳利,就这样以毫厘之差陷身光中,于电光石火间被反弹回来,在瓷砖铺成的地面上像个滚地葫芦般滚了好几圈。
「!『结界』!」
直起上半身的克劳利咬住下唇。
那阵光实际上就是一道「墙」,是闪耀着金黄色光芒的巨大光「墙」。它不动如山地挡在屋顶四周与楼梯间的入口处,使屋顶化为一个完全与外界隔离的地方。我们就像被封闭在一个形同金字塔内部的空间中。
「这和十几年前那时候一样」
「对。」老师答道:「哼哼,我照你的希望,把屋顶上做成密室罗。」
一切的杂念都已经从老师的表情上消失,从她体内升起神圣的气息。尽管正在演术法术而且还是种非同小可的大型法术但老师在说话时连呼吸和集中力都没受到干扰,甚至还露出意含讽刺的笑容。在演术的时候,法术师要割舍掉身为一个人的机能。然而老师现在却可以若无其事地又说又笑,这份演术力除了令人惊异之外,也找不到其他形容词了。
这就是老师设下的陷阱,也是她曾经在奥兹的宴会会场上用来阻止克劳利行凶的「结界」。老师在之前来到屋顶上进行现场搜证的时候,就已经施术设置好这个「结界」,把它设定成随时可以发动的一种机关。
「克劳利,你确实无懈可击。就算我直接过去逮你,你应该也会转个身就逃得不见人影了吧所以我们昨天才会演出那场猴戏。只要故意做出错误的解答,你一定会上勾,就可以像这样把你引来这里引来陷阱之中了。」
克劳利的红色瞳仁中闪着对老师的敌意。不过对于一直以来处于被动状态下的我们来说,这就是表示我们终于扭转局势,拿到主动权的绝佳证据。
「形势逆转了。好了,说吧,真正的三嘉村在哪里?」
老师逼近她。
克劳利没有回答,反而站了起来,缓缓举起左手。我朝向她所指的方向确认,老师也全神戒备地往那边望去。
那个方向上矗立着一座时钟塔,与这边遥遥相望。钟面上的指针显示现在是两点十七分。
「?」
我蓦然发觉到那里有某个东西存在,连忙眯起眼睛凝视钟面。比较长的分针这时候正斜指向右下方正好指在三跟四这两个数字的中间,不过这不重要,问题是在分针的前端。那里吊着某样东西
我屏住呼吸。
是她没错。她的双手被绳索绑着,绳索的另一端做成绳圈挂在分针上。但是如果分针照这样继续往下栘,绳圈必然会滑落下来,将她重重地摔落地上。
「凛凛子!」我大叫。明知道她不可能听得到,可是我还是叫着。她似乎是昏迷过去了,无力地挂在那里。
「的确。」克劳利轻轻嗤声一笑:「被你说中了,之六,她真的是有利用价值。就算是你,也不可能一面维持这边的结界一面救她吧?呵呵,好了,你可没有多少犹豫的时间了唷,我劝你还是快点过去救她比较好喔,如何呢?」
我看着老师。
老师的表情一如平时。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举起一无所有的右手,叫了我的名字一声。
「在这里有个杯子。」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咦?」
「如果我放开手,这个杯子会怎么样?」
「这个」我答道:「应该会破掉吧?」
「没错,正确答案。那么,要怎么做才能使这个杯子掉到地板上也不破掉?」
「这个」
「怎么样?法术有可能办得到那种事吗?」
这个题目应该早已经有结论了。杯子一旦掉到地板上,根本没有方法使它不破掉。这就是老师在贝克为我上课时做出的解答。
但是
即使是这样,我现在也不可能安于那样的答案了
「可能的。」我说出我的答案。
老师从鼻中哼了一声,摆动着她的头上下摆动:「好,这就对了听好,魔学是比其他任何学问都更加实际、有逻辑的一门学问。反过来说,也就等于即使是再怎么乱七八糟的逻辑,只要能够把解答捏在手中掌握住它的原理就绝非不可能实现的了.所以说,接下来就看使用的人自己了,把解答拿出来给我看看吧。」
「可别说做不到啊!」老师又追加了这么一句。
这是老师给我出的最后一道考题,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而克劳利这次真的发出嘲笑声了:
「你该不会是要把救人的事交给那位学生去办吧?」
「哼,我的学生可是很优秀的喔,再怎么说也是我教出来的嘛。而且,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吧?」
「」
克劳利沉默了。接下来她头一次盯着我,我也回望着她,我们的视线在一瞬间交会。
「周,拿着它!」
老师拿下她左耳上的链型耳坠扔向我。我用双手接住,摊开手心一看,发现耳坠前端的水晶柱内侧雕刻着好几层复杂的花纹,会依据观看的角度像棱镜般改变色泽。
「那是」克劳利挑起一边的眉毛:「无限放大器『勒默西埃的水晶』。它拥有现代已失传的矛盾回路,是理论上号称具有无限放大率的究极放大器。即使是在魔学全盛期的中世纪时,也仅仅只能制造出两个的梦幻魔器但是这样好吗?对你来说,那应该是最后的王牌。一旦没有了它,别说是和我交手了,你就连要维持这个巨大的结界都会有困难了吧?」
「你可别太小看我了。像你这种货色,有这玩意就足够了!」
老师把香烟一丢,从口袋中拿出宝石。我对那个宝石有印象,那是老师之前在研究室中做出来的放大器。
看到老师是认真的,克劳利脸上的从容也消失了。她从斗篷下取出镶着宝石的戒指,把它套在自己的右手食指上。
然后她又取出另一个隐现银辉形似细长钢笔般的东西出来。我对那个东西也有印象,那是(克劳利易容的)药歌理事长总是穴在胸口口袋中的东西。她卡叽卡叽地转着那东西的一端,随即从那东西中开始发出类似耳鸣般的嗡嗡声。克劳利宛如抓着剑柄般拿着它一扬,咻地一下朝脚下挥出一道闪光。
在那一瞬间,响起了硬物遭到刮搔的声音
「!?」
混凝土的磁砖上多出大概两公尺长的裂痕。
不、不对。
这不是裂痕,是消失。克劳利脚边的混凝土地板上,在被看不见的剑扫过去的一瞬间,地面就不留任何痕迹地消失了,像是从一开始就没有东西存在于那里似的。
「哼超次元抹消魔器『帕拉塞尔苏斯的魔剑』(注:Paracelsus,一四九三~一五四一,原名为PhilippusAureolusTheophrastus,瑞士链金学家和医生。反对权威,曾经因为允许理发匠与手术师听他讲课而遭到驱逐)吗?利用干涉定义万象存在的超次元符号,来消灭目标的非凡魔具;你倒是随身带着挺危险的东西嘛。还有我记得那玩意应该因为太危险,所以被奥兹封印起来了吧。」
「因为我觉得让它待在那里堆灰尘有些浪费了,所以在脱会时就擅自借用喽。」
「啧,原来是你拿走的啊,我的目标本来也是它耶。」
老师这样说道。喂喂
克劳利扬起看不见的剑尖指着老师。
「原本我并不想采取这种诉诸暴力的丑陋手段但是现在是不得不然了。这是相传能够劈裂任何结界的非物质之刀,你真能接得下它吗?」
「好得很我好久没有这么认真起来啦。」
两位法术师同时进入备战状态,将手中的放大器调到开启状态,自宝石中隐隐亮起青白色的光华,同时开始响起了运转中的低沉鸣响。从两人身上涌出惊人的气势。
老师突然把我推开,楼梯间门前的结界在刹那间开出一道缺口,我从那里摔了出去,然后那个缺口也立即合上。
「老师!」
「快去!」老师叫道:「要是救不回三嘉村会被我宰了喔!」
这就像是开战讯号一样,克劳利往地面一蹬,精准地踏前三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看不见的剑一闪而过。
我转过脚跟,听着身后传来的轰然爆音,强忍着不回头,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梯,奔出魔学系大楼的大门口,直朝着时钟塔的方向跑过去。
我知道老师是处于压倒性不利的一方。
克劳利说的对,要维持着那种规模的「结界」,还要分心与她交手,根本就是拿性命开玩笑。更何况对方手上还有强力的魔器,而老师的王牌却在我手中。就算是老师,应该也没办法在这么恶劣的条件下发挥实力。
但是
我这位老师并不是那种会罔顾自己学生性命的人,也绝对不会为了一举两得而做出赌博性的决定。
也就是说,她确信我可以救回凛凛子,所以才选择由自己当克劳利的对手。
为何?
为什么她会那么信任我这种人?
从魔学系大楼到时钟塔之间大概有五百公尺的距离,我跑百公尺的最佳纪录大概是十六秒左右绝对不算快。现在的距离更是百公尺的五倍,而且接下来我还得爬到时钟塔顶楼。就算只用我的百公尺纪录来计算,效率就已经够差了,少说也要花上五、六分钟,甚至更长的时间。
相对的,时钟的长针已经指到四上面了。因为那上面没有秒针,所以不知道现在是二十分几秒,但是不管怎么想,时间都只剩下不到五分钟了。
在我脑内一角,有个正在这样冷静思考的自己存在。
即使如此,我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不能停下。
喉咙好乾,肺快炸开了。
输送到我脑部的氧气不够了。
我的思考能力逐渐崩溃,糊成一团。
也许赶不上了。
也许死定了。
也许怎么样都没用了。
只能接受必然会有的现实了。
我在做的事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不管做什么都没用。没用、没用,啊啊,不管做什么都没用了。
我明白,这种事我在那时候母亲中枪的时候,我就已经一清二楚了。
可是
(承诺。)
我答应过的。
(这次一定没问题,因为魔法师现实世界中的法术师就在附近了。)
我抵达时钟塔。铁门上写着「禁止进入」的文字,我握住门上的把手。
但是打不开。我又拉又推,它依然动也不动。
「!啊,可恶!打开,打开啦!这个」
我一面气喘吁吁地哭喊着,一面用力撞门,但是怎么样也打不开。打不开、打不开、打不开、打不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就像在沙漏中逐渐往下落去的沙粒一样、就像炸弹上被点燃、的导火线一样,她正一步步逼近死亡。时限也许就在一分钟后、两分钟后、三分钟后,甚至下一秒后。
一个景象在我脑中闪过。狠狠撞上地面的她,头盖骨破裂,里面的东西溅了一地
焦躁。
恐惧。
「打开啊!」
我被心中升起的冲动驱使,发狠往门把上一踢。
咕叽一声,从我脚上传来令人不快的触感,同时痛觉也蔓延开来,看来是挫伤了。没伤到门把却伤到自己的脚,这像什么话?现在可不是开无聊玩笑的时候
叽
「」啊,打开了。
我连忙冲入门中。
时钟塔内部是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空间,螺旋状的楼梯沿墙而建,一路盘旋向上。一圈又一圈的楼梯多到叫人看得脑袋发昏,不过我还是拚命往上跑。
「呜呼、呼呼、呼!」
当我来到位于最上层的门时,几乎已经处于手脚并用的爬行状态了。我撬开门,那里面是机房,室内堆满了许多装置。有相互咬合转动的巨大齿轮,有好几根反覆不断做着活塞运动的铁柱,有安装着操纵杆与按钮的控制盘它们全都是连动的,一面演奏着冷硬的机械音,一面以一定的节奏运作,使人有种自己被关在音乐盒中的感觉。
然后在几乎快被这些装置遮掩成死角的室内深处我找到了最后的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