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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第三堂课 ——停课——(基础英语与第二外语)(2 / 2)

至于老师,她完全不给予我们任何建议,只是往附有厚厚椅垫的旋转椅上用力一坐,跟着就一口接一口地吞云吐雾了。

在一一解谜的过程中,我察觉到施加在字谜中的某种机关。其他人应该也都注意到了吧。

(只要依照顺序解开这个字谜上的题目,自然就会把魔学史的基本年表放进脑袋里了)

在解谜的过程中,首先就等于要我们把与自己知道的魔学相关历史事件诸如文化、人物、战争、政治等知识复习过一遍。此外为了解开难解的题目,我们要去查阅资料,透过这些过程,就这样一步步更加深入地踏入去了解当时为什么会发生那些事情的历史背景、人物关系等等相关知识领域。

随着字谜的解开,各时代的重点毫无浪费地装入我们脑中,把魔学从古至今的历史井井有条地连接在一起。能够做出这样的问题、这样的安排,这实在是份成功得令人感到恐怖的字谜。

我惊叹地望向老师,老师依然烟不离手,她的表情就像吸毒者一样恍惚。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这样做不但可以让我们自动自发地用功,还可以让她自己专心地抽烟罗?不知道哪个才是她设计出这个课程的真正目的。

我们就这样埋首在解字谜的工作中好一阵子,不过大概在我们进行到解开总计六十道题目中的二十题以后,冰鱼突然抬起头来。

「喂,说起凛凛子,她会不会迟到太久了?」

时间是一点四十分,距离开始上课的时间已经过了三十分钟。

「她可不是会翘课的那种人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所以回去了呢?」

「不过就算是这样好了,她会连说都不说一声吗?」

「再打一次电话看看好了。」

但是凛凛子还是没接电话,不管谁试的结果都一样,只有电话声反覆地空响着。

大家的表情都隐隐罩上一层阴霾,这应该并不是特别值得担心的事吧。今天是个春光明媚的好天气,也许她是在和煦四月天的邀约下,在街上逛着逛着就不知不觉错过上课时间了,也说不定她正坐在校园中的某张长椅上打着瞌睡。也许是因为在室外不容易听见手机铃声,或是开成震动模式,所以本人并没有察觉到有来电。以她有点脱线的个性来说,我认为这些都是极有可能会发生的状况。

但是令人不舒服的不安气氛压得我们谁也说不出话来。然后

「老师。」冰鱼对老师出声。

「嗯?」原本迷迷糊糊坐在椅子上的老师飕地一下朝我们伸出手,打了个呵欠:「怎么?挺快的嘛,已经解完啦?」

「不,不是的。是凛凛子三嘉村还没有来上课。」

「哦,是所谓的翘尾了吧。」

要说的话,也该说翘头才对。

「不过三嘉村看起来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耶。」

「是的,她的手机也没人接。所以我们也就是有点担心」

冰鱼自己也十分明白,目前的状况一个大学女生在上课时晚到了些,又没有接手机这种程度的情形,毕竟只是个还不能肯定她是否已经出事的小状况而已,光这样就谈什么担心不担心的也太莽撞了。但是虽然在理智上可以这样劝告自己,脑中属于本能的部分却又响着某种警告。说起来这只是一种直觉,是完全没有逻辑的东西,这样的表现并不像是她会有的作风,但是胸中却又有种难言的预感骚动着。在她那短短的几句话中,充分表现出了她的这番心理挣扎。

「哦?」老师看着冰鱼,然后又转向这边,一一看过印南、理惠、千里、我的表情之后,才说了句:「那我来帮忙找人好了。」

「找人老师做得到那种事吗?」提问的人是理惠。

「还行吧。」

「怎么找呢?」

老师把手贴在唇边:「哼哼,我可是法术师喔。要调查东西和找人,当然都是靠法术罗。」

难以想像这是曾经主张踹破门的人所说的话。

老师转过身朝向办公桌伸出手,从一堆装订得古色古香的旧书中拿出一本新书,那是大开本的市内地图集。老师啪啦啪啦地翻着那本地图集,在某一页上停下动作,然后用力按住它不让书合上,就那样把它放到长桌上面。我探头一看,打开的那页是「宫古」的地图,在跨页的地图上满满地标示着以大学为首的宫古详细地理位置。

「有没有人身上有与三嘉村有关的东西?」老师问:「三嘉村的头发或指甲应该没有吧?那三嘉村用过的笔啦、三嘉村的照片啦,什么都好。」

「我有和凛凛子一起拍的大头贴。」

千里从包包中拿出万用手册,从贴着密密麻麻贴纸的地方撕下其中一张。那张贴纸上的凛凛子在正中央,其他四个人在狭窄的边框位置上环绕成一圈笑着。

「可以,拿来吧。」老师收下贴纸。

地图集与大头贴,这些到底要怎么用呢?在大家都静观事态发展的时候,老师把手伸向自己的左耳边,就像是随意拨了拨头发似的把链型耳坠拿了下来。看来那个耳坠的构造和项链相同,可以简单地戴上拿下。

在银链耳坠的尾端,缀着一颗六角柱型的水晶体。老师用右手手指捏着链坠的一端,另一端则垂在地图上晃动着。水晶柱在宫古市区上空划动着圆形的轨迹。

看来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

「好。」老师往我们扫视了一圈,开始讲解:「我现在要做的是一种叫做『探查』的法术。魔学可以简单地分成三个系统:隐秘学、神智学、链金学。因为这三个系统也成为魔学系的科目名称,所以听了应该就明白了吧。」

大家点点头。这也是应该的,因为我们已经在字谜游戏中预习过老师解说的事了。

研究诸如魔法阵与魔器的正确使用方式、仪式及典礼的正确进行方式等等法术演术作法的,是隐秘学。

研究如何干涉精神、心灵、灵魂等没有实体的超自然根源与其结构的,是神智学。

研究、控制、管理森罗万象基本物质之变化与反应的,是链金学。

魔学是由这三门学问构成的。所有魔学研究都归属在这三个系统之中,法术当然也不例外。因此法术师所擅长的法术,似乎也会自然而然地偏重于三者之一。老师之所以可以改变外貌却不能改变身高,也许就是因为有擅长与不擅长之分的关系。

老师一面确认大家的反应一面继续解说:

「『探查』是属于隐秘学系统的法术。它是藉由利用目标的『媒介』,来找出目标本身所在位置而成立的法术,用占卜(注:Dowsing,另外也叫「卜棒探物」或「卜杖法」,是一种用来探测地下水脉或地下矿脉的传统方法)来解释可能会比较容易让人了解吧。至于『媒介』,像是目标身体组织的一部分、目标的照片、持有物、亲手写的字,总之只要是和目标有关系的东西就全都可以大家知道两个同一频率的音叉是可以产生共振现象的吧?就是那种一个音叉响起时,在另一个地方的音叉也会自动响起来的现象,原理和那个一样。头发和指甲是不用多说了,至于签名和照片,则可以当成用来描绘出当事人形象的同位分身,而我们把这种分身称为所谓的『媒介』罗。」

老师用原本空着的左手,握住有凛凛子在上头的贴纸。

「关于这个法术的起源众说纷纭,不过目前最有力的说法是,它是在西元前五世纪左右由巴比伦隐秘学者梅尔维雨果建立基本理论,日后散布到全世界此外应用这个法术理论,改编出令远方对象陷入生病或受伤等不幸处境中的法术也就是『诅咒』,更是多得堆积如山,所以法术师极不愿意留下指纹或亲笔手迹之类的东西,因为会有被当成法术媒介的危险性。当然了,『诅咒』是可以用『结界』弹回去,不过最了解法术之可怕程度的不是别人,就是法术师,所以会想要极力摒除不安要素也是人之常情罗。法术师流传到后世的亲笔手迹或照片之所以会少到令人讶异的地步,原因就在这里。」

老师深吸了一口气眯起眼睛。

缓缓布满室内的严肃气氛,使得不知道是谁发出了吞口水的声音。

演术开始了。

我们眼看着诸般杂念从老师的表情上消失,逐渐澄澈,甚至使得老师身上的气质彻底扭转成神圣的风貌,同时开始从她的双唇中编织出柔和的旋律。

独特的音程加上时缓时急的节奏,交织出令人心旷神怡,永远也听不腻的不可思议旋律

「」

大家宛如灵魂出窍般痴迷地望着那幅光景。

在以音乐为例解说魔学的时候会有种说法,说是法术师在身为演奏者的同时,本身也是用来发「音」的乐器。因此法术师在执行演术的那个瞬间,似乎得把自己的身体从头改造过。割舍掉使人之所以为人,但是在这时候却不必要的多余功能,完全转变成演术装置也就是说,在这种时候的法术师要舍弃人的身分,把自己完全改造成一个用来演奏自我音色的乐器。

现在的老师正是那样。

她的表情像是接受过强烈暗示般专注无比。仅只强化了用来奏「音」的功能,因此那具仅只为了执行演术而存在的躯体,是美丽而没有丝毫多余部分的。那是逼近神之领域、毫不留情地自我改造后的模样;那是舍弃了人之身分的法术师真面目。

即使是在现在这个瞬间,老师也在朝向世界放出一般人无法用听觉感知到的「振动」。然后它会对世界起作用,使得超越物理科学领域的现象得以实现。

很快地

在老师口中发出最后一个音的同时,那个瞬间到来了。

原本晃荡中的链坠突然像是被磁铁吸住般不动了。定睛一看,看到链坠尾端的水晶柱正指在地图的一点上。

「嗯?」随即解除集中精神执行演术状态的老师皱起了眉头:「怎么?三嘉村那家伙根本就在学校嘛。」

是的。

水晶柱指在地图上的那点不是其他地方,就是这个城翠大学的宫古园区。

大家虽然还是难解困惑,不过不安的阴影倒是消散了。既然她人在大学,就代表她至少应该没有陷入因为身体不舒服而回去了,这类令人不放心的状况之中。搞不好她还真的是在某个春光明媚的地方打起瞌睡来呢。

「请问,可以弄清楚她是在大学的什么地方吗?」冰鱼问道。

「等我一下。」

老师一个大转身,又在办公桌上找了起来,这次她翻出大学校园的导览图摊在桌面上,然后再次演术起探查法术。晃动着的链坠尾端停在一点上。

这次的结果在另一种意义上使大家困惑了。

「魔学系?」这样轻轻说道的人是印南。

就和她说的一样,水晶柱所指的地方就是这座魔学系大楼。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

老师双臂环胸回答冰鱼的问题:「不过三嘉村绝对就在魔学系的某个地方,这点应该不会有错吧。」

「能不能知道更加准确的地点?」这样问的人是我。

「如果有建筑物的构造图是能知道啦不过不好意思,我没那种东西。」

「这样啊」

那么凛凛子到底会在魔学系大楼的什么地方呢?

「嗳,她应该是不会没事闲晃到其他教室或研究室去吧。」

「啊~会不会是在上厕所?」

「但是无论如何也不太可能花上这么多时间吧。」

女生们讨论着。

这时候印南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屋顶。」

其他三个女生一起转头望向她。

「印南,你刚刚说什么?」

「呃,那、那个,呃」突然集众人视线于一身的印南语无论次了起来,拧着双手说道:「呃,如果是屋顶,就可以好好晒晒太阳,我是在猜会不会正好适合睡午觉」

这个推测得到大家的同意,确实是很有可能。排除掉教室、研究室、厕所以后,那里几乎是唯一可能的地方了。

「嗳,有理,一定是那样的啦。」

「凛凛子是挺有可能做出那种事的呢~」

大家可能是想使自己安心下来吧,纷纷支持起印南的意见。

「老师,我想去把三嘉村带过来,可以吗?」

「要去就去啊。」老师挥挥手同意了冰鱼的要求,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反正我也想去散散步,就一起走一趟好啦。」

因为就我一个人留在研究室的感觉也挺奇怪的,所以我也跟着去了。

我们走出研究室进了电梯。在拥挤的电梯内,令我不自禁地回想起不快的回忆。我们在七楼出电梯,接下来似乎必须要爬楼梯才能走上屋顶。

「小凛子那家伙,如果她睡得正舒服,我要狠狠吓她一下!」

「啊~好主意,谁叫她迟到,该罚!」

老师带头往狭窄的楼梯上走去,跟在她身后的理惠与千里则开着玩笑,印南噗哧一声露出可爱的微笑,冰鱼也只是说了句「真拿这些人没办法」。

老师抵达楼梯上面的楼梯间,伸手握住通往屋顶之门的门把。门并没有上锁,在沉重的叽吱声响中打开,室外的光线射入昏暗的楼梯间。

在打开门的同时,大家也鱼贯走往屋顶上。

「喂,小凛子!在这种地方睡觉的话!」

理惠才一踏上屋顶就这样嚷了起来,但是她那爽朗的声音马上中断。跟在后面走出去的千里、印南、冰鱼也全都鸦雀无声,我也一样。

大家全都屏息以对。

不,是连呼吸都忘了。

横亘在眼前的光景,夺去了我们所有的从容。

屋顶近乎空无一物,只有地上井然有序地铺设着白色瓷砖。那种蓝白相间的清爽对比,为来访者提供了开放式的感觉。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完全不一样了。在蓝与白之间像打出一道裂口般,多出了太过于鲜明阴惨的「红」,使得所有的调和感被破坏得体无完肤。

眼前景象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幅失败的油画。一再细心用色反覆涂抹才总算完成的校园,仅仅只是再添上了红色的油墨;但是因为红色是一种凶暴的颜色,所以即使只是点上一点,也会马上渲染开来,吞噬掉整个世界。

在屋顶一角渲染开来的红侵蚀着我的意识,变得剧烈的呼吸连我自己都嫌吵,然而我甚至无法转开我的视线。所以我看着,看得一清二楚,看着像是被扔掉的假人模特儿一样浸泡在红海中的那个。

是人。

那个手脚瘫在地上,仰天倒在以圆滑曲线渲染开来的血泊中的,确实是个人没错。

「凛、凛凛子?」

不知道是谁像呻吟般说了这样一声。我分辨不出是谁说的,而且那也不重要。

凛凛子?

那是凛凛子?

我有种想要哄然大笑的感觉。就算是开玩笑,也该给人喘一口气再笑的时间吧。那种像个破烂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是凛凛子!凛凛子就像是一朵枝粗叶大的向日葵,是个满溢着令人炫目的生命力的女孩子耶!才不会有那种不成人形的惨相。所以那个那种东西根本就不可能是凛凛子!不可能的!

但是就像是在逼我正视现实般的

「凛凛子!」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狠狠痛击着我的耳朵。

4.

尖锐的惨叫声炸了开来。

同时响起叩叩的脚步声。不知道是谁已经奔向前去,奔向那个颓然倒在血海中的人影。

是老师。

她直直越过屋顶,脚下溅起血花,往倒卧的人影身旁一蹲,血水把她的长裤与大衣衣摆染成一片血红,但是老师却丝毫没有把那种事放在心上。

「碰」地一声,有个人往下一倒。是印南,似乎昏过去了。千里惊叫一声抱起她,不断喊着她的名字。

冰鱼和理惠则跟在老师身后奔上前去。

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做,不过马上也随着老师跑过去。说是这样说,但我的脚步蹒跚无力,实际上的速度也和用走的差不多。由于我的身子摇摇欲坠地向前倾斜,所以说不定我的脚步只是为了避免仆倒才向前踏出。只是以结果而言,我还是一步一步接近血泊了。

死了吗?

人影一点一点变大。

那个人的脸染得一片血红。一旁有一把小刀,锐利的银刀上也沾满了血。

被切得支离破碎。

面容被毁得血肉馍糊。

老师的话在我脑中来来去去。

(也就是说,将会有一具被毁容到无法辨认长相、砍掉所有手指、牙齿拔光、眼睛戳烂的尸体出现吧。)

尸体?

死了?

已经死了吗?

理惠手按着嘴巴,呻吟着转开视线。

冰鱼也只是面颊抽搐地呆站着而已。

她们俩都没有再靠近那个倒在地上的人,没办法靠近。血与死的气味,仅仅一步之遥的距离外,就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了。这一线之隔宛如结界的魔力,阻止了她们俩前进。

能够不受结界妨碍,踏入那个禁地之中的,只有身为超凡者的法术师一人而已。老师蹲在那个人影旁边弯下身子,冷静地观察着那个人的状态。

「呜!」

倒在地上的那个人看起来惨不忍睹。

那个人的面容原本应该属于人脸的部分被切割得支离破碎,就像是画家拿小刀,把不满意的画作割得七零八落一样。

(被毁容到无法辨认长相。)

「!」

意象如同闪电般掠过黄昏惨叫

呈大字型躺在地上的那个一只手弯着、曲着膝盖,那个绝对称不上好看「大」字的那个是身穿长裙、蓝色毛衣,一身外出购物还没换下来的打扮不,不对,我甩了甩头。倒在地上的那个人,上半身穿着长袖的毛织小外套,下半身穿着贴身的牛仔裤,全都被血水染湿了。

然后我的视线停在那个人脚上。

片段的意象乱七八糟地交错飞过散弹枪血海倒卧在地上的母亲

是鞋子,是我见过的鞋子。一只套在脚上,另一只像沉入血池中的船一样翻覆着。那是鞋跟已有些磨平,差不多该换双新鞋的高跟鞋不(不对!)是一双还颇新的黑色与粉红色方格相间的运动鞋。

我记得,这是她的鞋子,她每天都穿这双鞋子。穿着这双鞋子,明媚地微笑着。

没有错,是凛凛子的鞋子,是凛凛子平时所穿的那双鞋子。

意象如怒涛般不可遏止地冲袭而来,过去与未来交错着高声大笑的凶手

这是(我的)(母亲)(都说过不对了吧!)凛凛子!

那个快活、天真烂漫、总是笑靥如花的凛凛子,现在正以惨不忍睹的模样倒在我们面前。

「还有呼吸。」不知道是谁疾声说了这样一句,原来是老师。「哼,原来如此。这样子应该不要紧,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过也罢,基本上还是叫一下救护车好了。」

我在那个声音的牵引下拾起头来,然后看得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老师在笑,是那邪气的笑。是那种嘲笑恶梦般的现实,以睥睨之姿俯望着脚下凡俗的超凡笑容。

我后退了一步。眼前这幅超越我理解范围的光景,让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法术师没有善恶感情,只有喜欢或厌恶的好恶感情而已。这点不管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任何时候都一样。

然后

超凡者回过头来对我们说:「开心点,她死不了的啦。」

5.

救护车在我们找到凛凛子的十五分钟以后,把她送到最近的一间指定急救医院「都立宫古医院」。

当包含我在内的五个学生搭计程车抵达医院时,坐上救护车早到一步的老师,正一个人待在急救室外面白色休息室的长椅上吞云吐雾。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似的,双臂环胸闭着眼睛。

「老师。」

我一出声叫她,老师就默默往走廊尽头处的门一指。位于银色门板上的「手术中」红灯正亮着,那个不吉利的红光再次唤回了方才目睹过的血腥记忆。

不知道是谁抽泣了一声,跟着传来啜泣的声音,原来是印南。千里马上搂住她小小的肩膀在长椅上坐下,其他人也各自在长椅上找了个位置先坐了下来。理惠从口袋中掏出薄荷烟点着,但是只吸了两三口就不耐烦地在烟灰缸拈熄了它。冰鱼像是在祈祷般的紧握双手抵在额前。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休息室笼罩在沉重的沉默之中。

「」

我对这种沉默有过经验。医院、休息室。只能够等待、只剩下这个选项者的沉默

三十分钟后,药歌玲理事长抵达医院了。

穿过自动门走进来的她,马上便朝坐在长椅上的老师走去。她的脸上完全没有血色,嘴唇也微颤着。

「佐杏老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请您解释一下,老师。」

理事长以勉强维持住理智的模样逼近老师,看起来好像只要一个回答不对,她就随时会直接昏倒的样子。

相比之下,老师就是不动如山了。她始终闭着眼睛,就像是化身为石像般纹风不动,衔在她口中的香烟也逐渐化为烟灰。

「周。」老师突然缓缓叫着我的名字:「去解释。」

「咦?」我拾起头来。

「所以说,去跟她解释啦。」

她一副我很忙,没心情管那种事的态度。

虽然不知道她在弄什么玄虚,不过我还是依言向药歌理事长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天啊,怎么会这样!」在听我说明完之后,理事长无力地重重跌坐在长椅上。

我则看着走廊尽头处那扇银色的门板,然后想像着应该已经被担架抬进去的凛凛子模样。

颜面被割得一塌糊涂的她。

这个手法和老师之前推理出来的杀害方式相同。不,正确说来,还只进行到一半而已。

恐怕是不会错了,那个古怪广播的杀人预告终于进入执行阶段。也就是说,被选上的受害者是凛凛子吗

不,那个古怪广播说的是「祭品」。所谓的「祭品」,一般说来是指献给神的供品,或者是为了某种目的而付出牺牲之意。既然凛凛子是所谓的「祭品」,那么凶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为了什么才要杀她?为什么会选上她?是怎么样把她引到屋顶上去的?而最重要的是

(为什么凶手没有杀死她?)

这是最大的疑问。

在上完第二节课前,凛凛子是和理惠、千里在一起。也就是说,事情是发生在午休时起,到我们第三节课上到一半,前去屋顶的这段时间中。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凶手预料之外的事?所以才使得凶手不得不中止计划、或是改变计划?不过,那会是什么事呢?

(不行,脑中一团混乱。)

问题一个接一个涌来,我却连一点头绪都理不出来。在这样的状态下用脑不会有结果,我甩甩头,叫自已停止思考。

我呆靠在长椅上,任凭时间流逝。在这段时间中,太阳逐渐西斜,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动门外已垂下了夜幕,休息室中的日光灯闪了几闪后点亮。在那不久之后,「手术中」的红灯就熄灭了。

银色的门板打开,护士抬着担架走出来。我们连忙跑上前去。

在担架上的人是凛凛子,脸上扎着白色的绷带正沉睡着,所以乍看之下根本认不出是她。一个年约四、五十岁的医生告诉我们她身上的伤口不深,失血也不是很严重,因此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因为伤口被割得错综复杂,所以无论如何都会留下伤痕。

令人难以承受的报告使得有人垂下眼睛、有人双手掩面。

医师有些慌张般地追加了一句「当然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然后就准备和担架上的凛凛子一起离开了,但是

「等一下。」

老师叫住了医生。

「她身上的伤只有脸上那些割伤而已吗?你肯定?」老师斜倚在走廊的墙边问道。

医生脸上的讶异之情一闪而逝,不过还是回答「是,我肯定」,然后就离去了。

大家以缺乏生气的表情回到大厅,这时候已经有好几位男性在那里等着。他们之中的一个人问我们:

「各位是城翠大学的人吧?」

看来他们之前一直在等我们和医生谈完话的样子。开口的人看来大概二十多岁,不过一张娃娃脸加上不高的身高(大概跟我差不多),使得身穿西装的他看起来像是正在找工作的社会新鲜人.他的声音颇有几分稚嫩的感觉,和那种一板一眼的用词遣字显得毫不搭配。

「我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须津黎人。」

自称须津的人亮出他的证件,也就是警察手册给我们看。他的职位是警部(注:日本警察阶级之一,地位约等于巡官),站在他身后的那些人是他的部下。

「我想向各位请教一下,关于今天发生在城翠大学的伤害案的事情,方便吗?」

不用多说,他指的就是不久前凛凛子出的那件事吧。就在大家面面相觑的时候

「周,解释。」

老师却突然丢下了这么一句话。一看之下,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吞云吐雾了。

(为什么是我?)虽然我有这种想法,然而这又的确是必须要有人去做的事,而且与其任由大家七嘴八舌,只由一个人负责解说的效率确实会比较好.

「不好意思,这位同学是?」须津警部用原子笔敲着头。可能是因为说话的对象比他小的关系,他的口气略显放松了些。

「我叫天乃原周,城翠大学魔学系一年级,是那位佐杏老师的专题研究生。」

在做过自我介绍之后,我把方才向理事长解释过的事又重复了一遍,须津警部等警视厅搜查一课的人纷纷在自己的手册上做着笔记。当我把一连串的事情说明完毕以后,须津警部说了声「原来如此」并点了点头。

「那报警的人是谁?就是天乃原同学吗?」

「啊,不,不是的。」

在屋顶上找到凛凛子之后,我在老师的命令下冲到位于魔学系一楼的学生办公室,找人帮忙叫救护车。现在回想起来,其实直接打手机报案就可以了,可是当时我已经心慌意乱到没办法想到这点。

「所以我想应该是学生办公室的人一并报警的。」

须津警部朝他身后的部下使了个眼色,应该是在叫他部下去做确认吧。

「不过」警部又转回这边,眼神略为严肃了些:「各位为什么会去屋顶?各位是怎么知道被害人在屋顶上的?」

「呃所以说那是靠老师的法术」

我回头望向老师,须津警部也往她那边瞥了一眼。

老师依旧大刺刺地坐在长椅上吞云吐雾。平时明明整个人都像是个唯我独尊的化身似的,可是这时候却完全变身成一头睡狮了。

「因为凛凛子不,三嘉村同学在上课时迟到了,所以老师就使用法术」

我再度解释,但是一说到这里就有种这样应该解释不通的感觉,因为从须津警部脸上完全看不到恍然大悟的表情,反而有着一半的日本人在听到「魔学」、「法术」之类的字眼时,首先会出现的表情。

须津警部以半信半疑的表情点点头。

「所以各位就是靠那个法术找到被害人三嘉村同学的,是这样吗?」

「是。」

「原来如此。」感觉他是为了使话题能够继续下去才会先同意,不过这也可以说是一种正确的判断啦。

正当须津警部张口要问出下一个问题的时候

r.亚历斯特克劳利。」

一个并不大,但是正好打横穴入会话间空档的低语声,就像投入水中的石子,激起一阵涟漪:「凶手是亚历斯特克劳利。」

大家都回过头去,就连老师都睁开一只眼睛分出一些注意力来。

出声的人是印南。坐在她身边的千里手环在她肩上,把她搂在怀中。印南身子缩成一团颤抖不已,视线始终盯着医院的冰冷地板,一张小嘴幽幽吐出怀恨般的话声:「凶手是亚历斯特克劳利。」

「印南!」看来千里也因为这样的印南而畏缩了一下。

须津警部像是想要收拾局面般的故意咳了一声:

「那个叫亚历斯特克劳利的到底是什么人?」

大家面面相觑。二十世纪最伟大的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之名,在现在的魔学系中,已经很明显具有另一种意义了。而在现在这个场合下,那另一种意义反而才是重要的。

「那个,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我们应该已经向警方报备过了」

「这位是」

「不好意思,我是城翠大学的理事长药歌玲。」理事长走上前去鞠了一躬。

「请问,你说前些日子的事是指什么事?」

「警部。」凑近须津警部耳边回答他这句反问的,是他身后的部下:「八成是那件事,就是那个叫做『魔学系古怪广播案』的」

「啊啊」警部看着理事长点点头:「原来如此,我了解了。也就是说,拿过去的伟**术师呃,是亚历斯特克劳利吧之名招摇撞骗的人,就是这个案子的凶手?」

「不,呃,这个」

药歌理事长欲言又止,然后斜眼望向老师。从理事长的模样,可以看出她因虽然事情已经摆明在眼前,但是在没有确切证据的状态下,还是不知道该不该把这话说出口而挣扎着。也许就是那份踌躇不安的心情,使得她忍不住想要寻求老师的支持。

出身于世界性魔学世家的药歌理事长知道,亚历斯特克劳利绝对不是只活在过去时代中的人物。

「现代也是有克劳利的喔。」

老师终于开口。在众人的注视下,一面吐着烟圈一面说道:

「克劳利之孙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人就在奥兹。不,目前并不在那里就是了。」

「?克劳利三世?那个,请你详细解释一下好吗?」须津警部要求解释。

不过老师无意再说任何话的样子,所以还是由理事长接下解说的工作。克劳利之孙亚历斯特克劳利至今仍健在,那个克劳利在十多年前从魔学结社奥兹失踪,至今依然下落不明。还有那个法术师修习的是,可以化身成任何人物的究极易容法术。

未知的新事实使得佐杏组的女生们都露出惊愕的表情。不过对魔学几乎一无所知的须津警部和其他刑事们,看起来倒像是没什么太大感觉的样子。

「言下之意就是说,这个案子可能是那个法术师计划的罗?」

「这个」

理事长一副要反驳的样子,不过最后她还是什么也没说地垂下头去。即使是未遂,但是要叫她怀疑杀人凶手的嫌疑犯是法术师,想必是件令她难以承受的事吧。

「原来如此,大致上的事我明白了。」须津警部合上手册,然后像是想驱散大家身上沉重气息般的一拍胸口:「请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凶手逮捕归案,这个案子马上可以解决了。」

「?」我皱起了眉头,对年龄尚轻的警部那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感到诧异。这是为了让被害者亲友安心的权宜之计呢,还是因为他已经掌握到关于凶手的线索了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已经把想法表现在脸上的关系或者他只是单纯想要强调自己的能力须津警部嘴角露出笑容说:

「别怕,凶手等于已经被逮捕了。因为通往案发现场的楼梯那里设置着监视器。」

理事长拾起头看着须津警部,警部也点头回应。

原来如此,这就是他自信的根源啊。

城翠大学的每一栋系大楼都备有最新型的保安系统,魔学系当然也不例外。设置在走廊上的监视器也是保安系统的一部分。

「那条楼梯应该是通往屋顶的唯一途径吧?」

「呃,嗯,是的。」理事长点头。

「那么只要把那个监视器的画面调出来检查,必然就可以找到凶手前往屋顶时的画面了。」须津警部语气坚定地一口断定。

大家的表情恢复些许朝气。犯下残酷血案的凶手马上就可以逮住了,这份确信带来的安心感,就像为大家体内注入了生气一样。

但是

「真会那么顺利吗?」

一个声音如利刺般,刺穿好不容易像气球般膨胀起来的生气。是老师。

须津警部又重新望向老师。

「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在怀疑一个会设计出杀人预告这种花招的人,会那么不小心吗?」老师吐了两个烟圈出来:「最重要的是,光是这样就会被逮到的小角色,我可一点兴趣也没有。如果凶手真的被监视器拍到,那你们就快去抓人吧。」

须津警部明显地不快了起来。

「用不着你说,我们也会那样做话说我们去调查监视器画面的同仁,也差不多该有联络过来了,到时候我们马上就可以」

一个突然响起的轻快旋律让他闭上嘴巴,是手机铃声。警部说了声「不好意思」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

「喂,我是须津久远啊。是,基本上算已经问完了。你那边调阅的监视器画面纪录怎么样了?」

说着警部还以炫耀般的胜利眼神往我们这边瞥了一眼。

「嗯,嗯,是的。通往案发现场的那条楼梯是所以咦?呃你说什么」

警部还留有几分稚气的脸庞逐渐紧绷了起来。可能是察觉到我们不安的视线,他转过身子背对我们,声音也放低了,但我们还是不可避免地听得见他的话声:「请问,那是真的吗?再怎么说,能够通往屋顶的途径也只有那条楼梯了耶。既然如此,怎么会」

之后须津警部不知道又与对方确认了些什么,直到大概五分钟以后才结束通话。回头面对我们的他,只是脸色苍白地喃喃低语了听起来像是「不可能」的声音。

「所以?」老师像趁胜追击般说道。现在回想起来,老师应该早就预估到这个结果了吧,也是为了这点才一直陷入沉思状态。她从一开始就察觉到监视器的存在,一直在基于这点研究着会有着什么样的结果。「结果怎么样?监视器的画面上有拍到凶手吗?还是说」

「监视器没有拍到的样子。」须津警部咬着下唇:「可恶,怎么可能!那凶手是从什么地方进入现场,又是从什么地方离去的?」

「竟然是真正的密室杀人。」印南脸色苍白地低语着,然后又摇摇头更正道:「密室杀人未遂。」

「如果凶手是法术师,制造密室根本算不了一回事吧」理惠逐字说着。

「那么凶手该不会真的是」千里接着她的话头说下去,而接下来的那个字眼不用说出来,大家也都知道是谁了。

前些天的想像在我的脑海中复活。克劳利三世该不会真的已经化身成某人混进魔学系之中了吧?这就代表目前正有一个凶手以魔学系为舞台,双眸中闪着不祥的杀意,同时像玩游戏般的享受着杀戮的乐趣吗?

我感到心头像有一阵冷风飕飕吹过似的。

在「杀人预告」之后是「密室」,凶手要玩过多少推理老梗以后才甘心呢?

休息室中骤然响起一阵笑声,是老师。

大家都目瞪口呆地望着扬声大笑的法术师。

「没事没事。」老师咯咯笑着,拈熄香烟站起身来,勾起嘴角一笑:「看来事情真的变得有趣起来了呢。」<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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