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变更航线的话我们真的会赶不上,所以只将加速减缓一点点可以吗?
杰特摇摇头说,不,还要再减缓一点点,让我能稍微舒服一些些。
这样啊。拉斐尔的手指再度在空中舞动起来。
第二次的加速开始了。虽然比马汀行星的重力还强,但还不至于无法忍受。事实上,现在就算想从座椅上下来走路也没问题。
这样如何?
嗯,很好。
但是这样会花掉不少时间。
没办法。杰特回应道。我也不是那么急,现在的加速度是多少?
四个标准重力,这是如果有普通地上人乘坐时所设定的重力。如果是更长一点的旅行的话,会降到二个标准重力。因为在地上世界的每个角落,重力大概都跟这个数值差不多。
先警告一声比较好,这对地上人而言太严苛了。杰特恨恨的说。
我觉得看你自傲的样子,应该更强壮才是。拉斐尔没有任何恶意的回应着。
谢谢你给我过大的评价。
再说你不是地上人,是亚维人啊!
如果我这么说会让你困扰,请不要介意。不过我在遗传基因上是完全的地上人,这点你也是知道的。就算法律的确认定杰特是亚维人,遗传体质也不会因为这样就有任何改变。用比较极端的例子来说,就算法律上把鱼规定成鸟,可是鱼还是不会因为这样就能飞到天空中去。
姑且不论遗传基因,拉斐尔说。至少在态度上要像亚维人。记住,帝国贵族不会因为高加速这点事就惊慌失措的。
我会好好记住这个忠告。杰特小声的回应着。
其实自己真的并不想成为帝国贵族,现在这种想法又在杰特心中开始强烈了起来。要不要现在立刻放弃帝国贵族的身份回去,然后拜托杜林想办法给自己找一个工作呢?
然而现在要回去这句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终于,在经过大约数秒钟以进行无重力及船体姿势的调整以后,短艇开始减速并在原地旋转起来。而戴尔库图行星那青白色的球体,也慢慢的从杰特的头顶上空浮现出来。
杰特突然有一种朝无底深渊坠落的错觉。
请问,杰特问道。你的身份是什么呢?
为什么要问这件事?拉斐尔反射性的责问道。
没什么杰特有点慌乱。因为之前自己还以为拉斐尔是帝国贵族,难道是猜错了吗?因为你这么年轻就加入了星界军,也就是说你比我还要早就开始尽义务,所以我才这么问的。是有什么不能说的事吗?
倒也没有,但我也不会想说。在成为敕任翔士之前,军服上是不能有任何代表家族的记号的。
你的意思是,在星界军里的地位和原来的身份完全无关?
对,军队里只有这种关系。拉斐尔指一指右边袖子上的阶级章。
我知道了。但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要进入星界军而已。是因为义务?还是因为喜好?
当然也是基于义务。拉斐尔承认道。
啊,果然没错。士族并不需要服兵役,对他们来说进入修技馆并不是义务,而是基于自由意愿的权利。到这里杰特终于确信拉斐尔应该是贵族的千金没错。我就觉得不大可能不是这样。
什么?
啊,没什么杰特的语音开始模糊不清了起来。之所以会认为她是出生于高贵之家,是因为她给自己这样的第一印象不说话的时候觉得很伟大,说起话来就觉得更伟大不过这种话,最好还是别说为妙。
可是,也不是只因为义务而已。拉斐尔很难得的继续说明起来。
那是为了什么?
我想要赶快能够独立起来。
啊,原来是这样。一旦叙任为翔士之后,不论年龄大小都会被亚维人当作成年看待。不过,也不必那么急嘛,当小孩子也是很快乐的。
拉斐尔思索一段时间以后,突然唐突地问了这样的问题。难道你没有出生的秘密吗?
出生的秘密?杰特慌张的回答着。不,没有。母亲在我小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母亲大人?难道你不是你父亲大人的孩子吗?海德*爵阁下是你的父亲吧?
是我的父亲没错。啊!原来是这样杰特记起了亚维人的家庭制度。
亚维人是不结婚的。
在亚维人的社会里,确实是有着相爱的人同居的情形,长时间住在一起就像地上人结婚那样的人也有,就连极为罕见的至死不离也可以看到。
但这并不是一种制度,而只是一种生活形态。
狂暴炽烈的ji情,燃烧至连形迹都不剩下,这就是亚维人典型的爱情表现。
拥有永远青春的亚维人,是很难去接受那种以白头偕老为前提的婚姻制度的。
也因为这样,亚维人只有单一父亲或是母亲的观念,而没有双亲的概念。
当然父亲或是母亲一定会是一名男性或是一名女性,所以父亲的女儿或是母亲的儿子就会有特别的意思存在。它们所代表的意义分别是拥有一位男性血亲的女性以及拥有一位女性血亲的男性。
你知道结婚这个制度吗?杰特说。
嗯,我知道。啊!是我疏忽了,我忘了你是在地上世界长大的。
是的。我是经由结婚所生下来的孩子,是父亲的孩子,同时也是母亲的孩子。
是这样啊。拉斐尔转过头来看着杰特。同时拥有两位血亲是什么样的感觉?你在你母亲大人死亡的时候会悲伤吗?
这个嘛,杰特对这么单刀直人的询问感到相当惊讶,因为此时浮现在他心里的不是曾经在立体影像中看过的母亲影像,而是莉娜柯林特的脸。确实很悲伤。
请原谅我,问了你这种很没有意义的事情。拉斐尔的视线垂了下去。
不,没关系,那也是我很小的时候的事了,事实上我已经记得不怎么清楚了。
可是拉斐尔羡慕的说道。这样子你就没有出生的秘密了。
咦,为什么?
如果是出生在由两名遗传基因提供者所组成的家庭的话,那就不会有什么出生的秘密了啊!
不是这样的。杰特苦恼于要如何纠正拉斐尔的想法。我不清楚其他的地上世界是什么情形,但是在马尔地纽和戴尔库图,也是会有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父母却是真正的父母,或者说以前一直以为是父母的人其实不是自己真正父母的情形,在这些情况下就有所谓出生的秘密了。总之,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情形就是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拉斐尔看起来很迷惑。
我想,哪天你自己去查查看吧?总之说起来是很复杂的。话说回来,你的出生的秘密又是怎么回事,跟你加入军中有关系吗?
我曾经有过出生的秘密。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之女,所以很不安。
爱之女听起来好像是宗教的概念,但亚维人不是没有宗教吗?那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拉斐尔吃惊的说。
嗯,看来我所受的教育有不少遗漏的地方杰特稍稍解释了一下。
虽然名称上是叫亚维语言文化学院,但那里所教的课程主要是以语文为中心。至于亚维文化的部分,由于只是为了要教导帝国国民在言行举止上能够合宜的关系,所以也只教了一点点有关礼仪部分的常识。而关于亚维文化本质的知识,在课堂上是完全不会教的。
杰特当然也问过老师,也寻找过可能有关的书籍,但是对于这方面的知识还是一知半解。虽然他已经从许多公开的正式文书上明白了亚维帝国的政治组织与法律概况,可是与亚维人的日常生活有关的资讯简直就像是八卦一样,杰特没办法去判断哪些该相信,哪些又不该相信。
亚维人其实也该负一半的责任。如果说亚维人刻意隐瞒自己的文化那倒也还不至于,只是亚维人的确对说明自己的文化这件事不怎么热心。
结果,除了曾经替亚维人工作过一段时间的老师对亚维文化会有一些粗浅的了解以外,外界根本不知道亚维文化是什么一回事。对杰特来说,他惟一的资讯来源只有书籍,然而作者却连戴尔库图都没出去过,书中对亚维文化的描述也都只是无责任的臆测。
当然,亚维人也从来没有把所有有关自己文化方面的东西说给地上人听过。
也就是说,除了亚维人有名的无婚制度外,你的家族还有我所不知道的情况。那么我想问的是,你们的小孩子又是怎么做出来的呢?杰特不敢太过于逼近敏感的问题,怕拉斐尔又要翻脸。
不过拉斐尔好像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原来杰特完全不了解我们是怎么出生的。
嗯,这个杰特本来想用比较不会让人脸红的话来提出问题,但想想,还是算了,这不就跟问小婴儿是从那里来的?这种问题一样吗?既然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就别那么问吧!再说这可是向比自己年轻的女孩子问这种问题,没什么好害羞的。虽然我知道你们不是用身体来受胎
也是会有人这么作喔。
是吗?可是你们要怎么作遗传基因检查呢?
当受精卵形成以后,大部分的人就会把它取出来放进人工子gong中。也有少数女性为了体验怀孕的感受,而将受精卵又放回自己的子gong里面。
原来如此。现在终于知道亚维人真实情况中的一小部分了。在戴尔库图行星上,还普遍地谣传着亚维的女性没有子gong呢。
可是,绝大部分的人的确还是使用人工子gong来受孕的。
原来是这样。杰特耸耸肩道。原来这就是亚维人的作风,虽然还是觉得怪怪的,但我终于弄懂了。对我来说,好像全部的亚维人都有出生的秘密一样,所以也稍微查了一些资料,可是乱七八糟的记述实在太多了。比方说有人会直接将自己的遗传基因复制成自己的孩子,或者还会混进其他陌生人的遗传基因,也有用两名同性的遗传基因互相结合的,甚至还有拿自己与亲戚的遗传基因互相结合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传出来
全部都有人作过喔。拉斐尔说道。
咦?杰特的嘴巴一下子合不起来。
确实是有把自己的遗传基因直接或稍作加工之后复制出孩子的人,也有加入陌生人的遗传基因的情况,但这是个人的自由啊!
是这样吗?杰特的脑中一片混乱。可是你们不是很重视家族的吗?这样不是在血缘上就没有继承关系了?
家族的子女最重要的事情是要继承家风,不是继承遗传基因。
但是
能够雕琢孩子遗传基因的人,才是好的血亲。
嗯,这样子啊。杰特想想也能理解,亚维人既然把改造遗传基因当作家常便饭,会不重视血缘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但是,最平常的还是将最心爱的人的遗传基因和自己的遗传基因结合在一起。
听到这样,我总算放心了。杰特说出了心中的感想。
当然,对象可能是同性,或是亲戚,也可能不只一个人。不过为什么地上出身的人听到这件事都会感到不安?拉斐尔以询问的眼光投向杰特。
这是真的。杰特点头道。我现在就感觉很不安。
真是奇怪,拥有遗传基因改造技术的又不是只有我们而已。
其他人的状况我不清楚,杰特谨慎的说。不过我所知道的地上世界似乎认为操弄遗传基因并不怎么有趣就是了。
似乎是这样没错。拉斐尔这时突然冒出愤怒的眼光瞪着杰特。不过我要先声明,现在我的心情也不怎么平静。仔细想想,这似乎也不是适合两人在密室中聊天的话题吧?
对不起。亚维人果然也会对这类话题敏感起来,于是杰特努力的让气氛冷静下来。
总而言之,我要你的遗传基因这句话,是最认真的爱情告白之一。拉斐尔的语气突然变得感性了起来。
这样啊。对不结婚的亚维人而言,这就像是求婚时会说的话吧?
因为这句告白而生下来的孩子
我知道了。杰特穴嘴说道。就是爱之女,对吧?
嗯,如果是男孩子的话就称作爱之子。
看来尴尬又耐人寻味的时刻终于过去了,杰特这才放松了下来。
但是,这个问一下你的父亲或母亲大人不就好了吗?说到这里,杰特突然顿了一下。难道说,你的父亲或母亲大人
嗯?那对漆黑的瞳孔转过来望着他。啊,我的父亲还在世,照他的健康情形看来,应该还可以再活蹦乱跳个两百年吧。你所想象的只是这件事吗?
嗯,是啊。一下子气氛又变得好过头了。那么你为什么不去问问看呢?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
当然不是
父亲就是不告诉我。拉斐尔忿忿不平的说。说什么要有出生的秘密,孩子的人格才会丰富之类的鬼话,尽是用一些无聊的理由敷衍我!
那你没去调查一下吗?
如果已经成年的话,就可以随意查阅自己的遗传记录。但在成年之前,就需要有父母亲的许可才行。
这样啊。杰特终于完全弄懂了。因为拉斐尔希望早点知道自己出生的秘密,所以才会这么早就去从军。
再说他打死不讲的理由实在是太奇怪了。所以我甚至怀疑是不是为了戏弄我,所以才不告诉我出生的秘密。
为什么?
我永远忘不了小的时候,因为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爱之女,所以向父亲一直追着询问有关遗传基因提供者的事。虽然他一开始一直死都不说,但最后终于答应把遗传基因提供者带来给我看,你猜后来发生什么事?
他没带那个人过来吗?
不,比那更恶劣,他竟然敢骗我!他把荷利亚抱到我面前,然后就对我这么说:来,向你的半身来源打声招呼吧!
荷利亚是?
是我家养的猫!拉斐尔一个字一个字的用力说了出来。
杰特几乎要笑出声来。拉斐尔,难道你相信了吗?
又不是不可能。拉斐尔恨恨地看着杰特的笑脸。
是,是啊。拉斐尔大大的眼睛,高挑起来的眼角,看起来确实有点像猫。
可是难道连这种事你们也可以做吗?
因为不道德的关系,法律上是禁止的。
真高兴我们的伦理观念也有相通的地方。
你也是亚维人啊。
啊,是这样没错。杰特无法违抗这句话。不过,那种谎言一下子就会被拆穿了吧?
我那时才八岁,不知道法律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这倒也是。
我哭了整整一个晚上,虽然荷利亚是一只好猫,但是我还是不能忍受自己的身体有一半是从那里来的。
虽然我不大清楚,但是我能理解。
更不能忍受的是,会和猫生下小孩的变态,竟然会是我的父亲!拉斐尔的右手生气的挥动着。
杰特突然莫名感到不安了起来,连忙转过头去看着翔士修技生套进控制笼手的左手。不过那只左手!还好正像黏了瞬间胶一样动也不动。
他这才放下心来。
后来我才突然想到,荷利亚到我家的时候还只是小猫。哭了一个晚上之后,我才终于想起来。
恭喜,恭喜。
一点也不值得恭喜!之后有一段时间,我还真的一直在想其他由猫所生下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一直在想手上会不会长出肉球?指甲会不会缩起来?眼中的虹彩膜会不会发生变化?越想就越害怕。在那段胡思乱想的日子里,我还时常跑到镜子前面盯着看自己会不会变成猫呢!到现在为止,我的人生中还没有像那时候那么紧张过。
可是,现在不是已经真相大白了吗?
嗯。拉斐尔点头说道。但是,我可永远忘不了那段不安的日子。我想要早点成为翔士,也是为了想要早点离开那种父亲。
你讨厌你父亲吗?在亚维人的礼仪中,可以容许自己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就问这么深入的问题吗?虽然心中存有这样的疑虑,杰特还是问出来了。
并不是讨厌。美丽的容颜蹙了一下眉头。虽然不想承认,但我还是很爱他,并且以他为荣。只是在他身边,总是会让人感到不愉快罢了。
杰特想到自己的父亲也就是海德*爵的面容。在这七年中,除了几次很偶然的情况以外,父亲几乎没有和自己见过什么面。所以杰特认为这七年来自己已经被对方给抛弃了。
很难说自己对父亲还有着那么一点点的爱,不过他也没有因此而憎恨着父亲。其实,杰特连自己到底抱持着什么样的感觉都不知道,说不定在他的内心深处已经不再对亲情抱有太大期望也说不定。
算了,反正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杰特下了结论。不过,你刚刚所说的都是用过去式来形容的,所以他现在应该已经告诉你了吧?
嗯。拉斐尔的表情突然洋溢着幸福的气氛。而且还是我所熟悉、憧憬的女性,所以我真的是爱之女。
真是太好了。杰特由衷祝福着拉斐尔。<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