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来看吧小说>综合其他>说谎的男孩与坏掉的女孩> 第1节 第三章 黑暗中「杀意扩散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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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三章 黑暗中「杀意扩散的夜晚」(1 / 2)

 我和妻子已经相识十几年了。

我封于终身受雇于大江家这点感到有些不安。嗯嗯,唉呀。

我不像妻子一样那么习于现在的生活。嗯嗯,多少嘛。

全年无休的主仆关系让我觉得喘不过气。嗯嗯,真受不了。

我有时会想要在这栋宅邸以外的地方建立家庭。嗯嗯,是啊。

到时,我想要直接请他们把女儿还给我。嗯嗯,我不会逃的。

是的,我是坂菜种大江家的家事都是由我一手打理的。

尤其呢,我最自豪的就是能以烹饪手艺换取薪资了。

因为太太只会做奶油炖菜,而桃花小姐又只会煎荷包蛋嘛

这个家的每个人,都是吃我做的菜度日的唷。这么一想,就让我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洁先生他也说过我做的菜是最好吃的呢。

对于介绍这份工作给我的太太,我真不知该如何惑谢她才好。

呃,请问还有什么需要我补充的吗?

我和伏见一同从桃花房间单飞独立。骗你的。

「又没做什么事,你应该觉得很无聊吧?」

伏见摇头,让血液流通稍微好转的脸颊泛起笑容。

「看着你,我会不知不觉变开心。」

「你把我当药啊?」

国中的导师曾说过,一口气吃八颗头痛药,世界会变轻盈。

『问题』。

伏见舞动她的记事本,当我「什么?」地询问内容后,她的喉咙发出声音。

咕、咕、咕地好似在脖子上累积氦气般,隔了一会儿才挤出问题。

「毕业旅行的土产」『好吃』「吗?」

又提过去的事。那是上一集的事了吧?是人生中的另一个阶段。

「很甜喔,谢谢。」『好吃』「吗!?」

「噢噢!」头被她剧烈摇晃。很甜和好吃不是意义类似的词吗?

接着,她强迫我表达对味道的感想。与其说我是言论自由的人,还不如说我很会因过度自由发表言论而招人反感。既然她强制我回答「很好吃」,那我当然要乖乖当个服从社会的小齿轮。真是瞎扯。

『解决一件事了』满足的伏见放开了我。

『接下来』『怎么办』「呢?」

「这个嘛就来当当大家出乎意料的侦探吧!」

就在进行交谈时,我们正好抵达二楼楼梯附近。当我鼓起干劲要来扮演侦探的那瞬间「嗯?」

黑影突然包围住所有世界,我的视觉被漆黑占据,害我做出无谓的行为。

「停电?」

全身有如被急雨淋湿,被紧张感搞得又湿又滑。

接着,突然听到有人踩着地毯跑来的声音,音量真的十分微弱。

一开始我还以为就像进鬼屋一样,是伏见扑过来抱我。

但冲击却从头顶落下。

「呜!」漆黑中散落的不是火花,而是鲜血。我的后脑勺被某种东西奋力殴打,脖子遭到连番敲打,连呻吟的时间都没有;双腿失去力量,连脸都埋进地毯里。虽然被爱出风头的痛觉阻挠,但心灵仍有办法继续运作。不过身体就没什么出息,已变成连抹创伤药也恢复不了的状态。

混帐,利用地毯消除脚步声!这房子的设计有够差劲。

察觉异状的伏见出声喊叫,但我已不在她伸手能摸索到的位置。殴打声不断连续发出。只有第一下瞄准我的头部,之后都猛攻背部、肩胛骨,接着把我踢翻后朝腹部猛打。真希望对方明白表达到底想不想杀我。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伏见你快逃呀!把我当作诱饵是最正确的使用方式,快逃呀你!现在可是我人生当中最派得上用场的时候,就让我享受这份荣耀吧?压低脚步声,别呼唤我,在黑暗褪去前迅速退离现场啊!

袭击者的攻击已进入结尾。没错,时间拖太长的话,你就危险了。

某人蹲了下来,紊乱的呼吸靠到我身旁,接着对方抓住我的左手。「&"%T%.()I(~)&%%%&$"!」无视我的挣扎,将我的手肘做为支点折断。在我自豪的痛苦呻吟中,骨头毁坏的声音格外响亮地震撼鼓膜。

深扎进指甲、额头甚至耳内的痛觉,让我倾倒出没有内容物的胃酸。

接着,不知是否因已获得满足,这个贼同意就此撤退,从践踏地毯的震动可知对方已全速脱离现场。由不加害目标以外的人来说,可真是位绅士。

虽然心灵还挂在可容忍范围的边界上,但身体已发出哀嚎。

没办法昏厥,也没办法恢复原状。

在伏见面前这么逊,要是说给班上的人听,学生会在我意识崩解前一刻

我最先担心的,是升上三年级后还会不会和麻由同班。

今天的美术课,男生和女生必须互相画对方的肖像画。

这领域我很不擅长。话说回来,我把这个漫画中会出现、大人爱用的词汇直接拿来用,但「领域」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坐在我对面画图的,是一个皮肤白皙的女孩。她明明毫不运动,但脸颊却常常泛着一股红晕,因为这个缘故,她总是莫名其妙被欺负。

女孩心不甘情不愿地瞪着图画纸。

我们两人都没有看着对方的脸,只是让铅笔在画纸上舞动着。虽然同属于百人一首(注:一种纸牌游戏,共有一百张牌,每张牌上面都印有和歌)社的社员,但却连在社内都从不交谈。

没办法,因为教室的座位就是这样编排的嘛。

既然没办法依照女孩的脸来画,那就只好随便从我记忆中挑一张脸来参考了。我一边祈祷赶快画完、赶快放松,一边描出线条。

我们隔壁的那对男女,在上课过了二十分钟后才开始动笔。一个女孩朝他们走了过来,他们三人的对话就这样擅自跑进我耳里。

「不好意思,脇田同学可以跟我交换模特儿吗?」

女孩抱着装有图画纸、铅笔及颜料的蓝色包包害羞地提出这个建议,看得出来有些胆怯。

脇田同学端详了一下坐在对面的男孩,确认他脸上的表情。接着,她对女孩微微一笑。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混杂着嘲讽与接受的意味。

「好呀,你的模特儿是?」

「谢谢谢你。嗯是竹田同学。」

「嗯」脇田同学环顾四周,看到了孤伶伶呆坐在位子上的竹田。「找到了!」她简单收拾了画具,站起身来。

协议成功后,女孩一边观察新模特儿的反应,一边在空位上弯腰坐下。男孩露出灿烂的笑容,她因此松了口气,表情明亮许多。

这两人在教室内总是黏在一起,同时也总是被朋友排斥、嘲笑。名字嘛我不记得了,好像是叫做小刀小哞吧?

「呐,阿道。」

啊,对对,男生叫做阿道,而女生好像叫做小摩。

「嗯?什么事?」「对不起,我太任性了。」

小摩对阿道赔不是。喂,你该道歉的人不是他吧?我揉了揉右眼,试着将他们的对话当成背景音乐。

「这句话留着待会对脇田同学说吧。」

阿道似乎也和我看法一致。他像个监护人般地念了小摩几句,让小摩为此沮丧不已我只是猜测啦,因为我的目光只停留在画纸和听课上。

「不过小麻,这样才像你。我觉得很好啊。」

阿道下句话马上就打了个圆场。对喔,是小麻才对啦,小摩是个胖男生。我一边于画纸涂上眉毛,一边用眼角余光窥伺他们。

阿道傻傻笑着,而小麻则无力地垂头丧气。

「我有这么任性吗?」

没错身为局外人的我默默点头。

「对啊,你在家里不也对爸爸妈妈予取予求吗?」

阿道并非语带讽刺,而是爽朗地笑着赞美小麻的家庭。然而,小麻可能觉得自己被当成小孩看待,于是嘟起嘴来。

「才没有呢,爸爸都夸人家是个乖巧的好孩子。」

「是啊,小麻的确是个乖巧的好孩子。」

这句话太过直接,让我的耳朵都要弯成四十五度角了。

小麻又羞又喜,满脸通红。

坐在我对面的女孩也愕然地瞥向他们。

阿道大喇喇地和小麻聊了起来,彷佛这堂是会话课似的。

「可是,你怎么现在才过来呢?刚刚在做什么?」

「因为大家都坐着,我不好意思一个人站起来」

小麻悄声回答,音量小到几乎要被漫步于纸上的铅笔声淹没。

「所以才犹豫了这么久?」

「嗯」

「你从以前就是这样,很怕羞,连刚刚的音乐课都没办法开口唱歌。」

阿道指的是午休前的歌唱测验。全班必须一一在老师的伴奏下唱歌,很多人都不喜欢这样。

这位在我眼睛及画纸前的女孩,都涨红着一张脸唱完了。轮到我唱时,因为我觉得不会有人专心听我唱歌,所以并不在意。

「平常在自己房间哼歌倒是挺自在的嘛~」

「因为我不怕被你听到呀。」小麻手撑着膝盖,探出身子。

他们互相凝视着彼此,铅笔也只好跟画纸玩起瞪眼游戏。

「今天要不要来我家玩?」

「你家?好啊。」

「太棒了!」她双手合十,发出意想不到的大音量。小麻本人似乎也害怕引起别人的注意,于是缩起脖子观察周遭的反应。

左右张望的小麻恰巧和我四目相交,接着默默低下头来,我也赶紧将视线回到画纸上。

「我们来画画吧。」阿道温柔地催促小麻。

「嗯嗯。阿道,总觉得不用看你的脸,我也可以画得出来呢。」小麻语带得意地说。

「」

这两个人阿道和小麻,总是成天腻在一起。

阿道的个性就像上述的那样,所以和大部分男生也都处得很好,有时让我觉得很佩服。

至于小麻呢因为她老是跟在阿道后面,加上面貌姣好,所以常常被女生们欺负其实这也不关我的事。

美术课总共有两小时,但我在第一个小时内就完成了。当我把作品交给老师后,老师还惊讶地问道:「你画的是谁啊?」

我的模特儿是个戴着眼镜的女孩,但画里面的人却生得一副视力良好的骨架,所以马上就被拆穿了。骗你的。

被老师这么一说,我才发现笔下的那个人长得有点像我妹。

接着,我从学校打道回府。

但我并没有遵守「向老师说再见」这条礼仪。

走马灯结束。

猛然回神,我已经回到了地下室。

八年了。

我在深渊祈求光明,同时却又被困在可怕的黑暗中。因饥饿而变得敏锐的五感和我长久的经验重叠在一起,告诉我一件事

这里曾有许多人遇害。

然而,我现在究竟是处于什么样的情况?身体摆着什么样的姿势?连这些我都难以掌握。慌乱的呼吸使我觉得不舒服,于是我先试着屏住气息太难了,让人越试越心烦。我将额头敲向地面,想要藉着这鲁莽的行为夺走整个意识。嗯?额头啊,我知道了,看来我应该是趴着睡昏了吧?地板的坚硬冰冷透过脸颊和鼻子传达给我,让我确定了这个事实。

嗅了一嗅,闻到的尽是霉菌、尘埃以及泥土的臭味。

我的嗅觉比平常还要灵敏许多。

不过,我对这间地下室倒是没什么「反应」。我的内心世界果然不简单。

「呜啊」

当身体这块皮囊恢复知觉后,剧痛顺着血液传遍了全身。眼前出现两条红线,穿越这片黑暗的世界。我连翻身呻吟都办不到,只能咬牙忍受这一切。

「设想得可真周到啊」

双手无法动弹。手指虽然还能动,但只要稍一用力,让我发昏的剧痛就会强行居留在我的双肘附近。眼里的水分几乎要干涸了。我是手肘骨折了,还是骨头易位?脑中只隐约记得,攻击我的人在处理掉我那称不上黄金的左臂后便逃之天天,之后因为伏见开始出声大哭,所以在桃花、景子太太、贵弘除外的大江家人发现我之后,我的右臂便被破坏了吧?

对了,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被痛楚激得整个人清醒过来。应该是某人仿佛为了将我的手臂收纳在化妆包而将它反向折断时的事吧?我的脑细胞告知我那没出息的心灵,手电筒曾映出只相容于广播电波的伏见哭丧着脸的样子。看来,至少伏见没有在黑暗中遭到暴力分子袭击,而我也没有被杀人凶手盯上,真走运我可以就这么安心地卸下心防吗?

骨头们正复杂地互相摩擦,痛觉直达我的额头。限制嫌犯的手部活动对方在这部分并非拐弯抹角地将我的手反绑在身后,而是采取更直接的手段,足见他对我这个同类一点善意也没有。若我是被派来评断地球人优劣的外星人,我绝对要在一日之间让这颗富含水分的星球干枯,让地球人尝尝夺走所有水分的「水攻」,让他们生不如死。而看到这样的行为后,负责监视外星人的大外星人就会不对,现在不是异想天开的时候。我的头痛得要命,痛得像是因崇拜鲸鱼而想在头上喷出血柱一般。这一定是因为在昏厥前有人痛欧我一顿代替安眠药,让我睡了一觉的关系吧?就连身体都苦于一股闷痛,彷佛有一群外星人占据了我的体内大开夜间茶会。

嗯现在是晚上吗?在地面下无法判别时间,但从现在的状况看来,虽然我不清楚来龙去脉,但总之我是被人搬来幽禁在这个地方了。「这」会不会是杀人手法的一种呢?若真是如此,对方也对我太好了,是因为不想赶尽杀绝?还是现在正举行特价优惠中?我的头部缠了层类似绷带或布条的东西,为我止住了鲜血。

我利用腰带的结确认藏在浴衣内侧的物品是否安然无恙。「开门的东西」、「标示物」以及「璀璨之物」都还在。很好,还没有本末倒置。

我将力气集中在膝盖和脚趾上,背靠着墙壁支撑着站起来。虽然我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头重脚轻还是脚重头轻,但似乎比重不太对劲,让我有点站不稳。一个不留神,右臂擦过墙壁,一阵宛如带壳栗子侵入血管般的剧痛让我差点又跌倒在地。

「居然把别人的手臂折断得这么豪迈。」

这里可没有仙豆(注:出自《七龙珠》,吃了可让人精神百倍、药到病除)啊。若是我能够逃出这里和麻由见面,我一定要用「我可以为了你粉身碎骨」这个自虐梗。为了达成这个愿望,我步履蹒跚地朝着门一直线走过去这时也不必理会什么矛盾了。

但是,折断人手臂的家伙不可能知道,被折断手的人曾在这间地下室有过同样的体验。为什么呢?因为如果想观赏我痛哭流涕的模样,就必须做到这种地步才行。「臭老爸!」骂归骂,其实折断我手臂的人是小麻。那个时候,她还愿意对我说声抱歉呢。

唉我好眷恋麻由,总觉得我还没开始想念她。嗯?顺序反了?

由于麻由成分不足,使得我连顺序都错乱了。以某种意义来说,中毒颇深。

我无力整理这件借来的凌乱浴衣,走向出入口。

门依然阻挡在前。也难怪,因为这就是这扇四方形无机物质的存在目的。我必须先检查门是否有上锁。「嗯」手没办法使用,真有点不方便。我真希望折断我手臂的人可以至少留下我的右臂,或是赏我个痛快。我曾经吃过一堆毒,所以资质是可以保证的:美中不足的,就是我没有藉着送牛奶或是种田来锻炼身体(注:出自《七龙珠》,龟仙人曾让悟空跟克林藉由这两项修行来锻炼身体)。

「好。」

我倒向后方横躺在地,接着伸出双脚勾住门把,扭动身躯。「喝啊啊啊嘎嘎嘎!」此时,我已将骨折的事抛到九霄云外。身体重压在左臂上,让它痛得几乎骨折不对,早就骨折了,让它痛得几乎粉碎也不对,早就粉碎了总之,剧烈的疼痛让我的眼珠几乎痛得要掉出来。

我是不是在昏睡期间被妖怪或是鸟男改造了身体呀?我一边呻吟,一边像仰躺版的尺蠖(注:尺蠖蛾的幼虫,寄生于树木间,以枝叶、花果为食。行动时身体上拱,屈伸而行)般利用膝盖和脚踝再度站立起来。

「身体受的伤已经恶化到让我无法站立了,看来只好一边跳动一边整理意见。骗你的。我的声音惧怕黑暗,所以不想活跃在外。这一定是因为夜盲症的关系吧?我要采取宽容的态度奇怪?」一回过神,竟发现我在心中滔滔说个不停。我不跳了。

嗯我动摇了吗?树根似乎即将从心底攀爬而出。

确认上锁与否的闲情逸致已经被树根吸光了。我深吸一口气环视房间一圈,经过收音机体操即将进入第二阶段的时间后,总算将双脚踏住地板。无法擦汗,汗水流入我的眼中。

室内只有我一个人,除此之外空无一物。看来我被强迫包场了。虽然这里并不是山川家,但明明是「耕造」的「宅邸」,地下室却不是一座迷宫(注:红白机游戏《ボ|トビス连续杀人事件》里有个叫山川耕造的角色,他的宅邸下面有座迷宫),因此出入口也只有一个。

想当然耳,由我的心脏发配给四肢的首发库存力气,已经所剩无几了。

「有点反胃,看样子刚睡醒的确不该过度运动。」

既然如此,能做的事就剩下一项不轻举妄动。

难得人家特地给我机会家里蹲。骗你的。

我再度倒向坚固的床铺,无暇顾及动作的轻柔与否。

即使后脑勺遭受重击、双臂撞得疼痛不堪、屁股痛得裂成两半,我还是要向久违的无形天花板宣告:

「我要睡觉。」

又是这个地方。这次我可以不用害怕睁开双眼了。

一阵激烈的微妙悸动让喉咙差点呕出某些东西,这就是地下室版本的我大概吧?

外面的状况究竟如何?现在是早上、中午或夜晚?

伏见有没有哭?

有没有人又惨遭毒手?

想考察的事情、祈求的事情、想确认的问题密密麻麻,堆积如山。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难得我现在开始想念麻由,于是决定去会周公。

所以我睡了。

接着,我深深陷入梦中。

「好烂的故事发展」

真新鲜,声音居然是从自己的嘴巴发出,而且一字不漏地回荡在耳边。

但是很遗憾,只要环视周围一遍,就可以了解麻由不会在这里登场。错过汰换时机的拉门、随意摆放于缘廊的盆栽;地上铺着一躺上去就会被毛球改变衣服图案的地毯,颜色跟黑炭没两样的正方形桌子笨重地守在房间中央,而墙壁上端则挂着一幅画,内容是一根顶着金鸡蛋的针。

我拉开拉门,跨过房间的门槛:眼前出现的,是我的老家在改建前的用餐景象。

看来似乎连我的构造都变成从前的样子了。我的视线被修正为二分之一的高度。虽然这座舞台是在脑内组成的,但不同的身高所造成的空间感却构筑得相当完美,仿佛我真的回到过去。

不过,从我可以搓手、扭动肩膀这点看来,这果然只是一场梦。

我仿佛从现实跨足到梦境中,但我却迟迟踏不出那一步。

唯独视觉依然敏锐的我,只能让它擅自东瞧西望。

房间内有我哥、我妹,还有将来预定成为镇上著名绑架犯的人,妹妹的母亲也在。全员都到齐了。桌子后方是依然年轻的妹妹母亲,以及太过年轻以致还不会使筷子的妹妹。从那里呈直角弯过去可以看到坐在上座的父亲,而他面前的则是正座中的哥哥。之后,我父亲(过去式)对面只要坐着我母亲(不知为何依然是现在式),就会大肆喧闹一番,但梦境却掺杂了半调子的现实,因此将矛盾压到了最低限度。我常觉得自己是个鲜少作梦的人,没想到现在却可以进入梦中;我不由得安慰自己,这一定是因为我的脑袋并不是空空如也。骗你的。

我的位置位于哥哥隔壁。由于未来和梦境融合在一起,因此我可以理解这个位置分配背后所隐藏的意义。妹妹坐在哥哥的斜对面,两人连看都不看对方一眼。他们当时正在冷战。

「怎么了?」

妹妹的母亲对着跨在门槛上发楞的我出声搭话。她似乎对于陷入无意义静止状态的我感到诧异,因为这跟平常我那如流水帐般的行为模式并不相同。

隔壁的妹妹抬起眼来斜睨着我,而哥哥则在背后窃窃私语,爸爸则无视这一切。

「没事」

依稀还记得,我小时候是这样的说话方式。我总是低着头,当我学会看着人的眼睛说话时,已经是双手的手指无法再比出自己年龄的时候了。

「快点坐下。」妹妹的母亲出声催促我。

我听话地进入房内,关上拉门,接着在哥哥旁边正座。没多久后,妹妹以外的人拿起了筷子。没想到我连抓住东西的触感都能重现,这个梦也太奢侈了。

「开动。」「动。」

重叠在一起的声音只有两个,就是妹妹的母亲与我。当爸爸在玩弄别人时,只会对收音机传出来的日语有反应,而我哥则只会说「书本语」。我妹她不悦地撇着一张嘴,除非她会腹语术,否则是不可能发得出声音的。

早餐。热气腾腾的白米饭装盛在幼稚园毕业时校方赠送的饭碗里,配菜有竹荚鱼干、厚煎蛋、味噌汤以及昨天剩下来的马铃薯炖肉,这是我家典型的早餐景致。

我常常吃不完,因此妹妹的母亲总是帮我把剩下的饭菜解决。

虽然我有点苦于区分现实与梦境的差别,但依然用筷子挟起白饭,送入口中嗯,我放心了。既没有热度也不美味,接下来我不必装成缺乏食欲的小孩,也能继续参与梦境。

我一口气将煎蛋两三口地送进嘴里加以咀嚼,这以当时的小嘴来说肯定会噎住窒息。但现实中的我由于饥饿,相当渴望唾液带来的甜味,因此就算只是假装在吃饭的动作,也多少抚平了我的饥饿感。不管吃多少都不会胖这可是青春期的少女梦寐以求的效能呢!虽然肚子也填不饱就是了。

我伸出筷子挟起竹荚鱼干。其实我很想像吃鲷鱼烧一样从尾巴大咬一口,但这奇怪的举动肯定会引起众人注意,下一回就不好办事了,所以还是暂时忍耐吧。骗你的。

然而,吃起来却像是摄取块状的空气一般。我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

它就像我的画,超越了好吃与难吃的范畴。

吃饭也没什么好玩的,还是来想像一下茶余饭后的话题好了。

我一边就着味噌汤碗,一边用眼睛左右观察所有人的面貌。

如果现场有某个人在这时死了,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我最感兴趣的就是我父亲。最能满足我知识欲的首推人心萌芽的过程,而仅次于它的就是这个议题了。以上这段话都是真的。

如果我哥以自杀之外的方式死亡,那么妹妹就不必在荒郊野外中逃到外公家,也就会和我、麻由、菅原一起待在地下室这家伙的命运真难评分。

若是妹妹死了,那么哥哥就不会自杀,接着就会跟我和麻由以下省略。这条命运之路好像比较坎坷。

而若是妹妹的母亲死了,我就会变成监禁事件的最后牺牲者。

如果死的是我,妹妹的母亲可能就会在九死一生中逃出生天,接着在娘家和女儿过着和乐的生活。她应该会原谅妹妹的所作所为吧?毕竟她是自己的骨肉。

最后的压轴如果爸爸死了,我就不会是阿道,麻由也不会被骗,菅原会珍惜麻由、和她当一对傻情侣。被剑道社社长杀死的那八名牺牲者,以其他死因结束人生的可能性会一口气上升,而长濑透会度过郁闷的小学时光,恋日医生则不会遇见说谎的少年,奈月小姐也不必成为杰罗尼莫。虽然称不上十全十美,但也不能否定这是个感觉良好的结果。然而,我也不能否定它无法达成的事实。唉,反正只是个妄想嘛。

模拟这场假设让我消磨了许多时间。大胃王兼快食王的父亲已经吃完早餐,踏进走道,回去离这里有段距离的房间。之后,哥哥也跟着准备离席,毫无任何愧疚之意地留下一半的白饭,走出房间。

我妹妹还在忙着用叉子戳煎蛋。直到妈妈问她是否要继续吃饭之前,她都一动也不动地维持着任性别扭的态度。很意外地,她是个爱撒娇的小孩。

「不吃了?」妹妹的母亲照例问了这个问题。妹妹「嗯」了一声,将些微别扭、扭曲、不耐烦的表情修正为喜悦的神色,传达给母亲。但妹妹的母亲却没什么反应。直到现在我才对她有了不同的想法,或许她和女儿一样是个不善表达感情的人吧?

妹妹的母亲用眼神对我丢出了相同的问题。由于我只会将眼球使用在「观看」上面,因此只好开口回答「我还要吃」,接着乖乖扒饭。我的心情已经从浸在满载着意识的梦之冷水澡里,转换成准备面对现实的感觉了。反正又不可能真的吃饭,至少让我过过酒足饭饱的干瘾。

对于我这个没有血缘关系、在妄想中突然变得和父亲一样食欲旺盛的儿子,妹妹的母亲感到相当讶异。我根本没见过她那种表情,这想必是我自创出来的。为什么?因为那个表情是从恋日医生那儿借用过来的,我一看就知道了。

「我吃饱了。」我合上双手打完招呼,接着将麻痹的双脚从正座中解放。

即使是在想像的世界里,历史依然不会改变。

就这样,我照常日复一日地上学,接着被父亲的金属球棒打扁脑袋瓜,让梦境一直进行到现在。接着哥哥自杀,妹妹失踪后又和我再度相遇,而麻由的双亲和我的父母活着只为了被一个弱女子杀害。

我没办法判断至今与类似家人之人共度的九年,和失去名字之后的这九年孰胜孰劣,至少在死前不可能。

我既不否定,也不肯定。

谎言必定藏在这其中,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刷完牙洗完脸后,我背着书包走向玄关。

哥哥已经先出门了。他对于集体上学这种做作的事一点兴趣也没有,是个乡下的小霸王。他总是跷课溜到学校外面或是在教室嚼口香糖,整天都忙着精进这口袋大小的叛逆行为。骗你的。

我总是一个人打开玄关的门。

我回头来,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说了声:「我出门了。」

直到过了十年,我才发现原来有人小声对我说了句「路上小心」。

「没想到我会真的睡着。」

当被昏昏欲睡的感觉纠缠住的意识猛然清醒时,首先必须说出这句话。虽说「春眠不觉晓」,但我今天光是躺着就会睡着或是被强迫入睡。看来我是被麻由同化得差不多了。

「好难受」

现在的感觉像是混沌的液体在一张薄皮中逐渐饱和,而且还和皱成一团的脸孔相处融洽。这种情况多数发生在身体被迫进入梦中之后。内容大部分都记不得,这次存档失败了。说到底,记住梦境是很难对自己有什么帮助的,所以我压根不想挑战。

「嗯?」

有东西在爬。地板和墙壁上擦过一阵干燥的沙沙声,逐渐消除了我的耳鸣。

我左右张望,想找出它的所在地。没多久后,它突然变得满坑满谷,在墙壁、地板和黑暗中无限蔓延,漫无目的地蠢动着。

看来,死在这里的人已经变成巨大的虫子了。

不,不对。它正在我的眼球里到处乱窜。

它就像马戏团中被关在圆形笼子里供人观赏的动物一样。

所以才会怎么看都是一样的景色。

「什么嘛」

原来只是幻觉啊,意思就是说没有危害罗?好啦,这下事情解决,万事休矣。

但没有枕头,就无法高枕无忧。

幻觉只是表现的其中一环。

这只是登门拜访我的症状,将活动资讯提供给视觉罢了。

「地下室门,打不开的门。」

我既无法出去,也不会有人来救我我是白痴啊?到底有什么好放心的?

即使我用力关紧眼睑也逃不过内心的幻觉。可以用来挖出异物的手指,也因为失去手臂这移动方法而束手无策。

多亏我的丹田活力不足,让我可以冷静地掌握病症。

或许是残存的体力不足以让我疯狂发泄的关系吧,寂寞或心灵创伤只停留在水面下默默地瑟缩着。

而它可能也连带影响了其他方面,让我的身高几乎跟着缩小。我的指甲几乎剥落、身体烫得几乎要让电费一口气暴增、酱油口味的昆虫碎着身驱在我体内跳来跳去,翅膀还很碍事。

我们一家人几乎也要全灭了。

这是根深蒂固的强烈恶意。

我摘掉了发芽的种子。

然而,撒下的种子却不断冒出新芽。

现在正是这种情况,没错吧?

危险。仿佛预见一切似地,手臂的使用机能遭破坏,而底下也没有可容跳跃的平台。

人只要有舌头、坚固的牙齿和堪用的下颚,至少可以成功达到窒息死的目的。而持续用头撞墙或是敲打手臂造成休克死亡,也是早已备好的选项。

眼中的幻觉粗糙地不断膨胀,终至破裂,其中的肮脏尸骸伸出无数条细线。细线结成一束,通过视神经旁边,朝着由血管服侍得无微不至的头部前进。

连脑内都变成了幻象撒野的地盘。

「不行。」

不行啦,我还没完成我的任务。

我还不能死。

所以,我要再度逃回梦里。

我讨厌地下。

我的虚张声势,失去了伪装的外衣。

就在现实紧紧黏着我的腰部不放的情况下,我再次陷入梦境中。

上映的内容会不会和刚刚有所不同呢?我的意识所上演的,是过去的日常生活。今天是三月二十六日,绷带尚未从麻由肩上完全取下。我们无视于结业式,擅自提早放了春假。这里是我和麻由同住的公寓房间一隅。

那一天,我在客厅不可一世地挺着胸膛,而麻由则在卧室逆弓着背,我们正在侧试新买的电话是否能正常通话。刚才说的行动有真有假,但耳边传来的麻由嗓音却是真的。

「喔居然连这么远都可以听见阿道的声音。喂喂?阿道」她那妩媚、添加了砂糖、蜂蜜与枫糖浆的嗓音让我的耳膜一阵灼痛。

「好好,我听到啦。」应该说麻由的音量那么大,即使没有电话这个媒介,也足以将她兴奋得小花乱开的模样从卧室传过来。

「这下阿道和小麻就可以穿越所有恋爱障碍与凝事的人类,在远方心灵相通了。」她兴高采烈地笑道。记得我和她早就已经有手机了,但那天麻由却异常兴奋,让我印象深刻。啊,原来如此,难怪我会梦到这个。

「电磁波会让这个荒废的世界幻化为乐园的。」

真想不通小麻和阿道会分隔两地的理由在此向您报告,过去与半梦半醒的这一刻产生了疑问的漩涡。

「话说回来,阿道。」「嗯?」「我是小麻。」「我知道啊。」「我现在在你的背后喔。」

她对我宣示出这鬼故事般的情节,半信半疑地回头一看,没想到她真的站在那里。

话筒依然紧紧贴在耳朵上的麻由鼓起腮帮子,开玩笑地装出生气的表情。

「你居然没注意到近在身旁的小麻,呃负心汉!」

她挺起胸脯高举单手,像是在回想字典上的内容般地结结巴巴。这阵怒气还真温和。在历史上曾直击我脸颊骨头的麻由正拳,在虚构的情况下也无法成功殴打我,只是归于轻轻一触。

不过,她究竟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几乎没有半点脚步声。

关着的门已经打开了,这么说,她的确有移动过来?只是过程里的那数秒被省略罢了。没想到竟然会将麻由塑造成搞笑桥段中的大魔王,嗯,真不愧是我的梦。编辑得不错嘛,中间的过程都省略了。

一瞬间让我获得平静的麻由,双颊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她依然拿着话筒,双臂宛如被施以磔刑(注:古时分裂犯人肢体的酷刑)般地伸展开来,接着「嘿嘿」地抬头看着我,露出幸福的微笑。

「远水救不了近火,我还是比较喜欢身边的阿道。」

麻由丢下电话的安全不管,一股劲地扑向我。电话刺中我的背脊,成为kang议、警告这对傻情侣的尖矛。骗你的。物理在我的梦中是无法触及我的。

想当然耳,麻由的身体触感也必须由日常生活中的经验与妄想来补足。

「呀是真正的阿道耶」

是「哇」才对啦。

到目前为止,都是依照现实演过来的。当梦开始介入,已经是我下次眨眼后的事了。我没有闲暇感叹自己连在梦中都能守规矩地眨眼,没两下我就和麻由背对背坐在地板上了。话筒依然没有离开耳边应该说无法离开。

细线除了小指(注:传说中,有缘的两人之间小指会系有红线)之外还长满身体各处,连结了我们两人的各个部位。肩膀、手臂、双脚以及肩胛骨。幸好没有连脸都遭殃。

我们莫名其妙就被绑得动弹不得,无法挣脱。它成了微妙的现实象征。

「阿道和小麻之间有好多条命运红线喔」麻由动也不动地兴奋说道。

「我觉得好像变成纳豆了。」

「小麻讨厌纳豆。阿道,你也讨厌纳豆,对吧?」

每当麻由微微扭动身驱,我的视界就会跟着晃动。而很不可思议地,麻由的声音只能透过话筒传过来。

「因为这是梦,所以发生什么事都不足为奇!」

麻由发出高亢的为什么她会用我妹的声音大叫?虽说发生什么事都不足为奇,也不代表什么事都可以允许吧?而且她还看穿了我的想法。

「意思是说你掌控了一切罗?小麻。」

「正是如此,阿道。」

啊,她的声音恢复了。对了我是从哪得知在我背后的人是麻由?触觉应该已经被抛在现实世界了啊。

「因为我是假阿道想像出来的小麻,明明记忆应该是很完美的,不知为何个性却是这个样子,整个人都被塑造得很温和。」

「唉呀,我的妄想终于也发挥出真正实力了。」

「我连汉字也用得很顺喔,呵呵。」

不过呢,因为是以我的记忆为基础,所以我懂的汉字应该比小麻多吧?因为我有汉检三级的实力嘛。

「那么,你就和现在吃了聪明禁药的小麻开始〇〇的〇〇〇〇〇〇二重唱吧!」

「不可能啦。」我会吐死外加痛苦而死的。

猛然降下眼球,赫然发现肺部和心脏附近伸出来的线已经从根部开始染红了。莫非它正在强迫输血?

「哎哎,阿道」

「什么事?」开朗的小麻刻意强调「阿道」这两个字。

「小麻为什么没注意到阿道和自己在同一个班级里呢?」

人工麻由用着温和的台词努力伤害自己的心灵。

「那是因为阿道粒子混在空气中随处漂浮啊。」

我浪费脑力导出毫无益处的答案。电话中传来麻由忙着哼歌的声音,看来她只接受正经的答案。

没办法,我只好半开玩笑地答道:「因为不存在,所以不会注意到就只是这样而已。」

「嗯我想也是。」

一瞬间,伏见柚柚的声音混着杂音闯了进来。接着,那清澈如水的呓语晃动了我的头盖骨。

「可是呀,小麻觉得啊」

「不是你,是『我』觉得才对吧?」

「所谓的梦啊」这次她用的是长濑语气的日文。

没多久,麻由的声音又复活了。

「小麻呀,若是、万一、如果发现你是假的阿道,依然会继续让你骗下去唷。」

「是吗?」我心中某处已经说出了「骗你的」,所以也没必要多加补充。

「才不是骗人的呢」

为什么我反而没办法看穿她的想法呢?

「因为小麻没有其他选择嘛。所有的可能性都已经毁坏了。」

「这样啊。」

梦境净说些我想听的话。自褒加上自导自演,自嘲加上自我警告。

「谢谢你骗了我,阿道。」「哈哈,要是现实中的麻由可以对我说出这种话,我真不知该感动还是感激涕零」

「到底是哪个?」

「不论如何,我都正为了不要让事情演变到那地步而战斗着。」

这都是为了完成少年的梦想。骗你的。

十八岁这个年纪真尴尬,既不是少年也不是青年。

「呀阿道好自私喔」

「总之呢,我要是真的在现实中听到那种话,应该会一脸僵硬吧。」

虽然我现在依然没有触觉,但说不定脸颊上已经长了水痘。

「我想说的其实是」麻由(非小麻)补充说道。

「说吧。」

「我想给你个忠告。因为没有人可以代替你完美地扮演阿道,所以要保重身体唷。」

「我看起来像是可以扮演得很完美吗?」

「应该说呢除了你之外,没有人想接这个烫手山芋。」「或许吧。」

那句看破一切的附议为梦闭了幕,我的声音被退还到了现实世界。

我目前似乎正在准备清醒,眼前尽是一片雪白。

因此,我才会在被逼退之前只为一句话注入电波。

我在梦境里灌注了自我满足的谢意。

谢谢你上了我的当真是五味杂陈。

啊哈哈,真难让人不在意。

我起床了。

现实像三面镜般地挡在我面前,强迫我面对。

虽然还不到可拿来当闹钟的地步,但我肚中的虫真是吵死人了。再不快点摄取水分,我可能会衰弱而亡。只是,或许恶寒以外的东西已经从我鼻孔消失了吧?这多少缓和了身体的衰竭速度。我对纠缠着眼球不放的幻觉一笑置之。这应该只是睡眠不足的关系吧?

下半身由于盐分不足的关系显得有气无力,我再度挣扎起身。眼睛已逐渐习惯了黑暗,目前我已经可以推测出四面墙壁的距离了。

我再度尝试调查门锁。

站在入口门旁的我用脚底贴住门把侧面。正所谓「左脚只是辅助」。接着wo靠单脚前进,将脚趾根部固定在门把上,用力扭动。

接下来只剩用脚将门从右边拨开了。我停顿了一下,实行这个计划。门虽然一开始不太情愿,但总算承诺了地下和地上的联系工作。

「奇怪?」

挥出去的脚让身体失去了重心,使得我背部撞上墙壁,口中发出无力的哀嚎。真没想到门居然打得开,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有上锁?还是这间房的钥匙被老爸带到了坟墓里?对了,我好像没有参加老爸的葬礼。是因为一开始就没有举行吗?该不会是头敲了太多下,故障了吧?

「算了,管他的。」

我现在需要做的是感谢通风变好了这件事。唉我不能继续家里蹲了吗?

我一边咕嚷着回归社会的怨言,一边走出去。为了方便换气,我就这样放任门继续敞开。以上两点理由都是骗你的。

打着赤脚的我,接触到的东西将由硬质地板取代为搔人发痒的地毯虽然我心中如此判断,但这也不过是出于经验谈。若脚下的不适感是来自于被压平的兔子尸体做成的地板,那份劳力与毅力会让我不知该傻眼还是该佩服,接着我毫不犹豫地大步踩烂它。我想麻由应该也会这么做吧。

「接下来呢」

我想再度被称为阿道。

我想再度成为阿道。

我要夺回我自己。

即使这是距离幸福美满最遥远的道路,我也要这么做。

门外连接着通往查拉图斯特拉(注:古代波斯祆教的先知、创始人)的阶梯不对不对,这里并不是那种特制的房子。这只不过是个以通往地上为目的的阶梯,不论是艰险的弯曲度或狭窄的宽度,都显示出建造者的喜好。不只如此,定居其上的尽是些暗色系。以前我从这里出来时,照明的光线可是强烈到让我蹲下来遮眼忍了数十秒之久。真令人怀念呀!这些充斥着尘埃的空气也让我品尝到怀旧的滋味呢。骗你的。

不知道是因为电力系统尚未修复,或是因为这里的人全死了所以无法开灯,总之我必须严加小心特别是脚下。

如果我在这个状态中跌下阶梯,就算没有向后倒栽葱一路滚落,也肯定会气死或痛苦而死。

真麻烦。再这样下去,我可能又会想念起拄拐杖的生活。我并不是指想跟拐杖谈情说爱,你不用急着鼓起腮帮子啦,小麻以防万一,我先跟虚构的御园麻由报备一声。不说笑了,若是我真的在麻由面前大谈我对拐杖的情意,应该会打翻她的醋坛子吧?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狂。骗你的。

我严格遵守着「OKASHI(注:日本的避难宣导口号)三守则,慎重地爬上阶梯。虽然我对内容记得不是很清楚,但国小时学的好像是「不推、不跑、不喧哗」吧?应该不会是「我的老妈是戽斗(注:发音简写同样是OKASHI)」吧等等,这好像是用在火灾避难时吧?这个守则只能提升我的避难训练效果,无法抵御恶汉的偷袭啊。

这个阶梯是向右弯的,角度非常锐利。也就是说,我无法事前发现待在上一层等着偷袭我的歹徒。因为宽度只容许一人通过,因此即使我贴在左墙上也无法减少死角的产生。再加上四周黑漆漆的,让我更惧于朝上方前进。

因为准备袭击我的人与物正以一定的机率悬在我头上。

「所以我才会一直都是老样子。」

真是个讨厌鬼。为了表示些许反抗心,我勇敢地踏上阶梯。我死命盯着脚下,等双脚都站到同一阶后,再绷紧神经一阶阶踏上去。但我却完全没有留意上方。为什么我会采取这宛如踏台升降运动般的移动方式呢?我在这方面拚命钻牛角尖,以致忽略了上方。这种行为该称为有勇无谋或是勇往直前?连对谎言所下的评语都差点沦为胡谄,我还是别说话吧。

我爬完阶梯了。看来,我似乎从地下二楼回到了一楼。我站在另一扇门之前,它可说是最后的难关吧面对它,我顿时手足无措。

这扇门前面的平台很窄,也就是可立足的空间过少。若是我尝试再度打开双脚,扭动身体时使出的力量有可能让我倒栽葱跌下去。难度上升得很合理,系统设计得还不错。

但是,如果现在那扇门被人从外侧打开,我也会掉下去。我是崔普上校(注:著名音乐剧《真善美》的男主角)吗?不知不觉中,为了一个人好好享受这个玩笑,我的脑袋跟体力都已经完全恢复了。这都是为了和实际状况唱反调。

「好应该还算简单。」

我弯下上半身,用肩膀和脸颊夹住门把,开始扭动。虽然额头稍微擦到了墙,但总算成功扭开了。一开始这样做不就没事了吗?接下来我必须屏气凝神地拉开这扇门。门把上飘散着刺鼻的铁锈味。

老旧的门扉发出嘎嘎声,缓缓地退下阵去。因为它在家里的材质中算是年长者,所以虽然威严还在,但下盘却软弱无力。它老人家答应了我要求让路的无理要求,为了感谢它,我在错身之际向它道了个谢。如果对方是人类的话,我刚才说的那席话就不算谎话了。

好不容易从地下室中获得解放,但眼前依然是一片黑暗。明明已经睡过了回笼觉,但天却还没亮。只不过,目前似乎很难判断现在的正确时刻。我的生理时钟既非传统式也不是数位式,而是「差不多」式,只能判断天色明暗。唉呀,虽然我完全弄错职务了,但反正是骗你的。

言归正传。根据视觉的报告指出,外头现在依然是黑漆漆一片,即使现在是停电中,但这和地下室相差无几的亮度可能会带给人明确的恐惧感。毕竟杀人凶手和尸体正位在这座宅邸中。

「幸好现在不是冬天。」

这样我就不必用雪杖刺死伏见了,加上这里也没有摄影师,真是一片祥和。(注:影射日本的惊悚游戏名作《恐怖惊魂夜》,男女主角在雪山民宿中经历了一场恐怖的连续杀人事件。)

「接下来呢」

该继续前进还是按兵不动?我无路可退。从八年前开始,我的人生就被固定了。

若我大摇大摆地走到屋内,会遇到什么事呢?遇到真凶的机率?如果在这个地方待到早上,和数量再度攀升的尸体面对面的可能性是多少?假如在我们全灭前凶手还在现场的话,我就会成为下一个目标,到头来也只是将死期暂缓而已。唉,虽说人生在世,也只是每天重复同样的行为罢了。

现在呢,只要还有路可走我就该偷笑了。慢慢地慎重前进吧。

走出地下室,面前就是一直线的走道,通往三间房间。我决定先通过它们,再朝着客厅的方向前进。即使途中遇到空房间,我依然会顺便调查。如果大家目前都集中在某处倒还好,若是各自分散,我第一个就必须先找出伏见。她看起来就不是可以靠着运气或自己的力量从封闭空间里逃出生天的样子嘛。虽然我这个装得游刀有余却差点在第三天早上成为牺牲者的人也没资格说她就是了。说不定已经看惯尸体的大家还会冷冷看待我的尸骸呢。

因为CLOSEDCIRCLE的**就在于全灭嘛,生存竞争是很激烈的。

现在连伏见是否还存活着都依然不明。

我在不被允许用手摸索的情况下,在黑暗中继续前进。即使我在一秒后被坚硬的物体爆头或是脖子被人从背后缠上绳子、从细长走廊的远方飞来一颗子弹贯穿我的胸膛,都丝毫不足为奇。若我还留有思考的余地,顶多也只能判断每个人心中所认定的凶手是否正确罢了。

「话说回来,怎么只有手臂被地心引力歧视啊?」

我的手肘重得要命。手肘的重量,让我痛得几乎想要现在就将它从我身上切断。不过呢,这样做反而会让我更痛,而且那又是最能让我鸡皮疙瘩掉满地、最活跃于伤界的伤害种类之一,所以我前面的那段话都是骗你的。

我的视界中没有蠢动的光线,而这段黑暗道路中,甚至没有生物的踪迹。只有我的浴衣袖子在身体两侧偶尔模拟出人类气息。大家现在是不是正在各自被分配到的房间里安静地发抖呢?

但是,即使搜遍我全身,也搜不出或刀子之类的凶器。这也是当然的嘛。拔掉一根杂草之后,依然无法遏止不安的种子一一开花结果。看来多少还是有让我不放心的地方。

再加上,究竟是谁杀人、是谁施暴、是谁关住我们?种种谜团依然没有眉目。

信赖的价格突然急遽上升。如果想一次买齐,必须付出相当的代价;又或只要不杀价的话,就会让它的价格攀升到让人无法购入。也就是说,如果想取回众人的信赖,就必须防止凶手犯案或是杀了全部的人。

在这样的状态下,唯有伏见无条件地信任我,意图不让情况失控如果伏见还活着的话,我必须早点和她会合顺便对她说个谎,来让自己产生安心的错觉。如果她已经死了,别说会合,连合掌都不可能。为了不被烙上饭桶的烙印,我衷心期望伏见的命还活着。动机我就先将它尊为胡诌吧。

「嗯伏见啊」

幸好陪我来这座宅邸的伙伴不是麻由像这种会切断我跟麻由缘分的玩笑话就先锁在柜子最深处吧。事实上,我的确将她和麻由互相比较过,比如她们对这座宅邸的反应。

我心中的PTA(注:日本的家长会简称)正在kang议在黑暗中失神地想着麻由会对成长产生不良影响,因此我很高兴自己可以避免陷入那样的情况;但若麻由和我一同造访这座宅邸,大江家的人应该早已被铲除殆尽了吧?尤其若有人在我被袭击后提议为了安全起见而将我关在地下室,就会完全步上八年前的后尘。多亏我假扮成阿道,事态才出现一线光明这种将中元节和春节拉到同一天以藉机大闹一番的事我又做不出来。

伏见大概曾经反对过吧?但之后多半也只会哭哭啼啼,无法期待她使用暴力。健全、胆怯与合理性组成了一面大墙,将伏见留置在正常思考范围内。

唯有维持这样的个性,才能一步步接近幸福快乐的生活吧?

这一点,不管是伏见或麻由都一样。虽然这只是我的一己之见,而且还包含了任性、刚愎自用的想法。

走出地下室后,我抵达通往客厅走道中的第一个房间。虽然我在第一天曾偷看过这里,但却找不到任何可以脱险的道具。但三天之后的现在,或许屋内会留有仅只个位数量的珍贵资源,也就是说「人才」说不定就潜藏其中。

虽然很没规矩,但我还是用脚敲了门,期待有人给我回应。

「」

正当我想踢它一脚时,思考突然跳出来穴嘴,暂停了我的行动。

我可以出声吗?就连我都没有完全闭上怀疑之眼。这么一踢,面前会不会出现手持斧头的蒙面杀人魔?我却步了。门边并没有留下三位数字,所以我必须判定为「没有线索」。

假定里面的是普通人好了,会单纯认为「没有哪个凶手会乖乖敲门」的只有茜吧?在没有露出马脚之前,会装得一脸和善的凶手要多少有多少。而且本应被拘禁在地下室的我若开口搭话,只会招来不必要的混乱。

我的脚不知所措地做出摆荡运动。它要求大脑指定前进目标。

我试着做出烦恼的样子,过了一会后,接着决定将音量放到最低。

我踢了门一脚。

思考过后,我发现不论是偷袭或堂堂正正朝我扑来,现在的我都无力抵抗,也无法脱逃。

况且,走过的道路并不代表一定安全。我的结论是:顺便检查这个房间,可做到最有效的时间利用。

再加上伟人和帅哥都曾说过:「逃避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不过每当我听到这句话总会觉得「太天真了」也是不争的事实。

逃避的期间内,时间也会跟着流逝。而不管当事者存不存在,事情都会或结束或失败,偶尔还会捡到成功的果实。地球总是不停转动,而各自的价值观也一直不断变化中。

即使你什么都不做,周遭事物也不会停下来等你。

「喝啊!」我的脚趾踢向门扉。音效意外地好听,于是我又踢了两三下。我想起的不是深夜的坟场,而是国小的运动会,于是不自觉打起三、三、七的拍子(注:日本国小运动会加油时使用的节拍)。然而,这扇门依然一动也不动,也没有引来任何人。踢下去时的反作用力振动我的骨头,痛得我皱起一张睑。

没过多久,失散的纷静被卷回了黑夜中。早知道我就不踢了。

门扉似乎也不怀念国小运动会,对于我帮它打拍子这点也吝于用叽嘎声安慰我。

左右张望之后,看不到半个人影,只有黑夜的影子不断蔓延。

真想找个人来对我说明当我在睡大头觉时,到底产生了什么变化?

隔壁的房间我也敲了门,但依然没有半点回应。因此我再度移向他处。

良好的地毯会像雨或雪般吸收所有的声音。既然如此,我的脚步声应该也被消除了。虽说这样的地毯会掩盖住袭击者的气息,对我来说是坏事一件,但这正好可让我的耳朵听得更清楚。我一边走着,一边忙着在体力不支前避免发出任何杂音,以听取一路上的所有声响。这座宅邸铺的是高级地毯,所以除非距离很近,否则是听不到脚步声的。只不过,找寻脚步声以外的声音,比如人被做成蕃茄披萨时的声音、人被削进红山药汁里的声音、人被炒进中华盖饭里淋上酱汁的声音等伴随动作的音效,并不全是白费工夫。因为这样我就有机会告诉对方「我比较喜欢胡萝卜汁」了。骗你的。

我感叹着这十八年来第二次寻求人声的经验到来,同时专心收集声音然而,寂静无声的时光维持得太久,竖耳倾听却只听到空气的鸣叫声,让我开始不耐烦。空袭*报、催促黄昏时逗留在儿童公园的*童回家的扩音器声、午夜十二点的警报声(注:影射PS2的著名恐怖游戏《死魂曲》)都没有震撼我的耳膜,屋子内鸦雀无声。能听到的除了耳鸣以外,虽然也混杂着诸如呻吟声、女性的小分贝歌声等不明显的声响,但我无法确定声音的内容,简单地说就是「幻听」。

这座违和馆(刚才命名的)(注:音同于「违和感」,意思是「异样的感觉」)安静得不得了,耳边仿佛可以听到:「真是寂静啊。」的呢喃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大家是因为不想被发现身在何处所以才努力不发出半点声音,还是已经全部逃离这里了?照这个样子看来,也有可能半夜起来后发现已经全灭了这我可笑不出来。找出杀害最后牺牲者的凶手可是我的任务啊。这太麻烦了,所以是骗你的。

「接下来,是每个人都会消失呢?或是镰鼬(注:再度影射前述之电玩游戏《恐怖惊魂夜》)会在夜晚造访呢」

是完成式,还是现在进行式呢?「嗯?」

咕嚷一阵之后我才发现还没有全灭。我还活着。换句话说,当我在最后「消失」之后,这起事件就完成了。终结这件事并不是我的任务。

「管他的,届时就交给奈月小姐吧。」

两旁的墙壁模糊可见,往后数公尺就会通到玄关附近的客厅。先从那里走到餐厅,若半个人都没有,我就回自己房间瞧瞧吧。

我努力扫视了客厅一圈,依然还是一片黑暗。理应存在于客厅前方的玄关仍旧没有半点轮廓。我用自己那快变成野生构造的眼睛聚精会神地察看,但能看见的只有无法确定原材质的有相无相(注:佛家用语,意指有形与无形之物)。

某样东西瞬间出现在我面前,接着在微乎其微的行动之后又从我视线中消失。我摆出应战的架势,但双臂却以痛觉告诉我「不要乱来」。没办法,为了让意识更清醒,我只好让凶恶的眼神更加凶恶,接着才发现刚才通过的某样东西,只是被情绪拿来作为后盾的幻视。但是,即使我心中明白,却依然想要勇敢踏出去。一股不寻常的感觉深植我的腹部,彷佛胃部下一秒就要向上挤出来。

幻影似乎带着某样东西。

那样东西就是武器。

「」

春天的黑暗浓度要比冬天高得多,它黏黏稠稠地将气氛拉平、扩散。这样一来,虽然可以更加将重点聚焦在危险与问题上,但针对特定事物的应对能力却降低了。浅宽型与「杀人」这种焦点集中型相当合不来。

但以我的立场来说,待在这里发呆相当没有意义。警戒游戏结束了,快点迈步往前走吧。老实说,我的肚子已经太过饥饿,因此若静静不动的话,肠胃就会被饥饿感吞噬。我现在正被饥饿感压制着。

我以一定的速度在通道上前进,抵达了客厅。

客厅里的小小声响正规律地生活着。是时钟的声音。非人的音色回响在黑夜里。看来,人类以外的万物并不会孕育危机感,不需要左顾右盼。

倒不如说当这栋宅邸开始伴随着血腥的香味后,才于焉发挥它的真正价值。我个人认为,那个大时钟现在正充满活力,开朗地迎接自己的壮年期。

我走到时钟下面确认时间。仔细一看,短针位在十一的位置,而长针则在一与二之间摇摆不定。我个人推荐二,骗你的。

如果能回到过去,似乎也挺有趣的对了,虽然我们拥有时间概念,但对时钟来说,时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很不可思议地,我居然在此时开始对这件事钻牛角尖。若不久的将来有时间的话,我再来想它一想。

我朝前方与左右扫视一圈。好像没有人倒在地毯上,房间中央也看不到被刀刃刺穿的尸体。怎么一点变化也没有,看得我都要睡着了。

现在该是深呼吸的时候了。顺便还可以拿来当作发声练习。

「有没有人啊?」

首先,我试着喊出了这种时刻专用的台词。以推理故事的惯例来说,我必须以这个台词伴随着手电筒前进,而当被恐惧感渗透至开始惧怕自己的脚步声时,手电筒就会照出冲击的景象,深深烙印在自己脑海里但很可惜,我并不是女生。若说女性的高亢悲鸣是事件的开场秀,那么男人的哀嚎不过是感受到梅雨季来临的青蛙叫声。

我一面深呼吸,一面等候回应呼吸完后,我再度吸气、吐气不管再怎么等,现场依然连个回声都没有。开什么玩笑!

我朝着客厅右边的楼梯向上前进。我粗略的想法是:先检查伏见的房间(不过第二天开始她就一直泡在我房里),接着再去找茜。在人还活着的前提下,那女孩是大江一族中最不需要警戒的,因为她连一丁点恐惧都感受不到。也就是说,她没有理由攻击别人。

若包含尸体在内的话,景子太太无疑是疗愈系的最有力候选人糟了,我怎么不自觉就做出跟某个复制人一样的判断?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我手上有拿着奶油薄饼或是巧克力的话,茜可能就会朝我扑过来。」

唉肚子好饿。我肚子里的虫连鸣叫的力气都没了。

我在客厅中直直地前进,当在走道前向右弯进去时,楼梯发出了「哇呀」的惨叫声怎么一把年纪了还发出这种声音?我能如此冷静地分析,大概是因为对方的惊愕吸收了我所有的突发情绪。

但是,冷汗却由背后开始不断出货。

那个踩空阶梯以致屁股撞到第二格楼梯、跌倒在地的人正是坂菜种小姐。我吓得胆差点要跳出来,而菜种小姐则是吓得腿都软了。

「你没事吧?」

常与这句台词配成套的「伸出右手」这个动作,因为说话者的个人因素在此省略。

菜种小姐两眼不知所措地对我投以恐惧,靠在地上的手则胡乱摸索着地毯。

「你你为什么这不是真的吧?」

「这句话真新鲜。我平常的生活态度太过明显,结果反而没人愿意对我说这句话。」

这句话就是你说的不是真的吧?

菜种小姐的狼狈模样非比寻常。连在黑暗中我都可以看出她的嘴唇微微发抖,双脚也仿佛想拨沙赶走我一般,在地毯上滑动以表示拒绝之意。看来,我似乎比柳树下的幽灵更讨人厌。

但是冷静想想,看到不只头上流血,连体内似乎都会喷出一堆血的流血男(身着浴衣)突然冒出来却不会吓到的人,倒还比较可怕呢。因此,菜种小姐的反应是相当正确的。嗯看来我的想法也并非总是对的。

「为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你不应该让我拿到银汤匙的。」

先炫耀一番再说。但是若一支汤匙可以破坏那座石造阶梯,那我早就破坏墙壁、到外面呼吸空气啦算了,若追究谎言的真实性就太不解风情了。

照她刚才的问法看来,我果然是被迫背黑锅入狱而被关进地下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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