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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之终 平淡的终结 (萧然篇)(1 / 2)

 萧然接到父亲的病消息赶回家中,已经一个多月了。

一天早晨,萧然偶然在医院的墙壁上看到了印有游奇样貌的通缉令,他第一反应便是狠狠甩了自己两个巴掌。因为他以为自己此时所看见的一切,仍是昨晚的恶梦的延续。

但是胀痛的脸颊告诉他这不是梦境的时候,萧然猛地跳起来将那些围在通缉令看热闹的人们粗暴的推开,并发疯一样的将这张将他亲如手足的兄弟制至于不复之地的纸片,从墙上扯下来,撕得粉碎。

他发怒了。这个俊俏的脸上总是挂着温和微笑的男孩发怒了,白皙的脸涨得通红,一双总是充斥着笑意的眼睛,也变得如同被惹火了的公牛一般的怕人,那些总是喜欢围在他身周的护士小妹都被这份怒意迫的不敢靠近。

因为他绝不、决不、绝不相信那张纸上写的是真的。就像是游奇了解他一样,他也太了解游奇了————他知道那些人都是对游奇来说比生命还重要的家人,而那张纸上竟然说游奇杀了他们!?

这是诬陷!更是侮辱!

萧然立刻拨通了一个号码,那是远在国家另一端的小城中,他和游奇借居所在的号码。但拨打了一百余次,得到的仍是一个听来甜美,却毫无感情的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拨的号码是空号……

这个意外的结果冷却了萧然的怒火,也使他心中充满了不祥征兆。虽然这样,但他却马上冷静下来————他总是能在最不利的状况下尽快冷静下来,这一点萧然与游奇恰恰相反,因为同样的逆状只会让游奇点燃更加倔强的怒火和战意。

萧然一个一个拨通远在那个城市中的他那些“红颜知己”的号码。那些正日围绕不休的纠缠在他身周的那些女子,接到萧然主动打去的电话,听到他的声音无一不是欢欣雀跃,但一听到游奇这个名字,无不噤若寒蝉、支支吾吾,甚至立时挂断了电话。

这时萧然才真正惶恐起来,各种不祥的念头在他脑海之中纷杂迭出挥之不尽,使他如坐针毡。因为远在几千里之外的那座小城的那个杂院中,有一个除他父亲之外,这世上他嘴珍重的兄弟。突然之间,他的兄弟音讯渺无生死未卜了,这叫他如何不心焦万分?

他恨不得能马上插上双翅飞回那个数千里外的城中去。但是他呆立了半晌,还是一步步向医院的病室走去。因为将他拉扯长大的父亲,已真正到了弥留之际。

被意外飞来的不祥征兆撞击到浑身麻木的萧然,机械一般的走回父亲所在的加护病室。这个狭窄得像是棺材一般的房间里面,充斥着各种畸形的仪器,他的父亲就静静的躺在这些仪器,以及无数透明或不透明的管子之间。也正是这些毫无生命的东西,维持着他父亲那随时可能终结的微弱生命。

麻木的萧然正要推门进去,与一个刚好收拾完房内出门的小护士迎面撞上,小护士本就有些神不守舍的在想着什么,冷不防被撞到不由一声轻呼,但她望见是萧然时,一张俏脸立时绯红起来,结结巴巴的道歉道:“萧……萧先生,对……不起……”

萧然对女子从来都是彬彬有礼的,虽此时心情差到极点,但仍是勉强笑着说道:“我没什么,可有撞到你么?”

小护士脸色更是通红,低下头结结巴巴的道:“我……我……我也没什么……”她虽是低下头,但仍是不住向那张令她心跳加速的俊朗面孔偷偷瞧去。

萧然机械的微笑点了点头,从她身边挤过去。待到萧然的身影完全从小护士视线中消失的时候,她才似惊醒一般失声叫道:“萧先生!”

萧然闻声转过头来:“什么事?”

小护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好久才道:“您……不要太担心了,我……我相信……您的父亲定会很快康复的。”她看到萧然脸色不好,以为是在为他父亲担忧。

萧然笑了笑,道:“多谢。”便转身走进房间,门外只留下那个脸红的小护士呆呆的听着自己那激动到有些落寞的心跳。

其实萧然如何不知道这小护士对自己有意思?他生到这个世上近二十年,约摸有一多半的年岁都是在女孩子的环围中渡过的。微微一笑、稍一扬眉、扮个鬼脸,这些举手投足不经意的动作间,便会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另他身周的一些异性心生倾慕、仰慕、爱慕之情————如果说这是一种天赋的话,萧然就是拥有这种天赋的人。然而萧然也从来没有拒绝这些热情的包围,根据他自己的说法,便是“女孩子生来便是需要保护的,我又怎么能忍心用拒绝使她们伤心?”

若是从前的他,定然不会把一个倾慕他的女孩子甩到门外。不过此时的他却没有这种心思,不光是因为眼前病床上躺着的如死般深度昏迷、与尸体的差异只少了一个死亡宣布的父亲,也是因为生死不知、下落不明、背负上“杀人魔”之名的游奇。

自这一天起,他几乎再也没有笑过。前所未有的焦躁从四面八方迫来,不分日夜的折磨着他。他每时每刻都提心吊胆着,生怕那一日突然听到这两个他最亲近的人的噩耗传来,甚至整夜都不得安眠,因为他一闭上眼睛,那些残酷的噩梦就纷涌而至。

萧然迅速的消瘦、憔悴下去,其速度之快所有人都担心他会比他父亲更快的离开这个世界。

不过,却在某一日,他结束了这种状况。因为在这一日,他遇上了一个人。

一个改变了他一生的人。

*************** **************** *** *******

某日的一个黄昏。

那是病园内的一个从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存在着得一个残破的小花园。小桥流水早已干涸,初建成时的雅致已然埋藏在灰尘和蛛网中,连半点雅致的意味都看不到。

因为自这个小花园建好以来,就甚少人进入其中————住在这里的重症病人多半都被病痛折磨得欲生欲死后撒手人寰了,即便是有寥寥康复,也都飞也似的离开医院,很不得一辈子也别踏进病园的大门。谁还有心情在这小花园里散情消遣?

所以从它筑好以来基本上就不怎么有人进去。

然而,这日萧然不知怎么得,走进了这小花园。

此时的他,已在日以继夜的焦虑和寝食不安中折磨到形销骨立,神采奕奕的俊朗早就丝毫不见。他拖着麻木的双腿,拖着被病室中浓郁的酒精和消毒水的气息浸泡的身子,逃也似地逃出病室————不然,他真的要窒息了。

令他窒息的不单是那些混杂在一起的浓郁的药水气味,更还有一种绝望的死气————那是充溢在重症病室中每一个角落中的味道,它从每一个重症患者的眼神中、口吻中、呼吸中,以及每个毛孔中流溢出来。

那是活着等死的气息。

就是这种气息,让萧然窒息,因为日夜都活在这种气息中,会让人从心中觉得自己是在活在林立的墓碑和棺材中一般。

所以他在每日为毫无知觉的父亲清理完身子和排泄的秽物后,都忍不住要逃出病室,在远离绝望气息的空气中,大口呼吸一番。

这个黄昏,萧然逃到了这个废弃了多年的小花园里。

哪里有早已干枯的池塘,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假山,面目全非的小桥,萧然全然没留意这些,他只是如同获救的溺水之人一般,像每一日一样,举头贪婪的大口呼吸着。

气息渐渐平稳之后,萧然睁开的眼睛却不愿闭上了,因为他看到的景色另他不愿闭上眼睛

————冬天的山峦早早就遮蔽住了太阳,但是落在山后的太阳仍挣扎着向整个天空投出它的光彩。

天空像块烧尽了一半的木炭,一边通红,一边墨蓝。

已经褪去阳光的半片山上的人家,早已点起了点点的晚灯,与天边撒出的晶晶闪闪的星辰趁成一片。

让人分辨不出,哪里是天?哪里是山?

天山一色。

穹崖一体。

博大、深邃。

一眼望去,能让人的魂儿都随着这遍天畅游的云彩飞到九天之外去。

只是这般望着,便觉得自己是早已镶嵌在那巨幕一般的深蓝苍穹上的一颗星辰一般。

夕阳照映下的山城看起来有种异样的瑰丽,然而来去匆匆的人们很少有时间安能从容的抬头去欣赏者这壮观的景色。

这也确是一种莫大的浪费。

不知是过了多久,萧然好像全身都浸在温泉里泡过一样畅快。这是真正的放松,忘却一切的放松。

虽然是暂时的。

隐逝了多日的微笑不知不觉的又从萧然嘴角处显现出来。但是,落日的光辉终于消失殆尽,那天山一体的美景渐隐在光的暗影中,着迷在美景中的萧然不由失望的长长、长长的叹了口气:唉——————!

但就在这时,他的身边响起了一声同样失望的声音,“哎————!”。

原本以为四处无人的萧然吓了大一跳,忙向声音的方向望去,却看到一个同他一样的吃惊的表情

那是一个女孩。

一个满脸惊讶之色,瞪大眼睛望着他的女孩子。

显然这个女孩子也没有料到身边有人。

四目相对,萧然心里蓦的震了一下。然后他便知道,即使此刻这女孩儿入空气般的消失了,他这一生也休想忘记她的脸。

————小巧而笔直的鼻子镶在她几乎完美的脸庞上,花瓣般的圆润嘴唇,好似绘画巨匠的巧夺天空之作。

最让他心动的还是她清澈的眼睛,由于吃惊而圆睁得眼睛里面写满了讶异和羞涩。

但不知怎的,这女孩的脸色白皙的很晶莹,但一点血色都没有。

大概也正是这样,才让她看起来不似着世间的凡人,到活脱脱象个被遗忘这个世界里的精灵公主。

所以萧然心充满了疑问:她,是不是从那如梦般美境的天空中落下来的?

他一向是一个用情博、却不专,用情真、却不深的人。

但是萧然看到了这个女孩后,立刻就明白了“喜欢”和“爱”的不同。

因为他此时才真正的知道,什么是一顾倾心,什么是一见钟情。

萧然就这样傻傻的望着那个女孩,直到女孩大羞转身,走出花园,他还是呆立在哪儿。等到天完全黑透了,他才魂不守舍的回转到病室里去。

然后,他就真的想失了魂,多日困扰着他的焦躁似乎也对他失去了威胁,病室中那些绝望的气息仿佛也淡了许多。

他又一夜失眠了,不过这一次却不是因为害怕噩梦的困扰,而是在日落时的小花园中,看到的那挥之不去的绝色。

他一直向窗外望着,病园里没有灯光,萧然透过窗户只能看到一片漆黑,但是他老是忍不住地向小花园的方向看。尽管他丝毫没有睡意,但他无论睁着眼还是闭着眼睛,眼前浮现尽是那女孩的面孔。

她是在这里住院的病人么?

萧然想到女孩毫无血色的脸。不过仔细想想又不像,在这医院住院的病人必须穿上医院特定的病号服————无论是在这个病院出生的婴儿,还是已然到了弥留之时的病人,都要身着这个病院标示的衣物。

而那女孩的穿着却不同,一身甚是古典的雪色长装,漂亮的像是一个公主一般。在这个山城里面似乎很少有女孩这样的穿着。

那么她到医院干什么?工作?还是看病人?还是……萧然胡思乱想了一夜,全是有关于这个女孩的事。

第二天早早起来,看到镜子里一双熊猫眼。

白天萧然更是心神不定,一双眼睛仍是往小花园里面瞅,但是总是失望。

好不容易熬到了太阳偏西。萧然早早帮父亲擦抹好了身子,就急速的走向小花园。一路上向满天神佛不停祈祷,才忐忑不安的迈入小花园的大门。

女孩已经在了。

她想昨日一样依在小桥栏杆旁,抬头看着天空。好像丝毫没注意身旁的这个男孩入神的望着她,已经痴了。

天很快就黑了。萧然也不知道女孩什么时候走的。但是他记得女孩走的时候,没有血色的脸上似乎对他绽放了一丝笑意。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都是这样。

同样的时刻,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做同样的事。

萧然、女孩一并看着绝美的风景,只不过,萧然所看得风景在女孩的脸上。

似乎两个人已经有了某种奇妙的默契。

萧然仍是没有鼓起勇气上前说句话,这在他来说是全所未有切不可想象的。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那女孩每次走时,似是对他涩然一笑,确不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但是他也发现女孩的脸色一次比一次苍白,苍白得近乎于透明色。

到了第七天,凌晨刮起了大风。早晨乌云就重重的叠在天上,萧然不停的在心里祈祷。也许真的是痴情感动天上,过了晌时,乌云里的太阳开始突围,终于到了下午,天上开始放晴了。

萧然终于放下心来。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女孩这天下午没有来。他比往常的时候还早去了半个小时,女孩没有来。萧然等的心乱如麻,但一直到了天黑,女孩还是没有来。

一直到晚饭的时候,萧然才不得不回病房去。但是他的心中像有十只老鼠在打鼓似的不安,他不是怪女孩子没有来,而是担心她。

他努力让自己不去想不好的事情,但偏偏一些让他心惊肉跳的想法,禁不住从他心里跳出来,让他翻来覆去的怎么也闭不上眼睛。

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虽然生来就多情,但是萧然这是为了第一个女孩子连夜失眠,而且还是一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搭过的女孩子。

窗外的黑暗浓的像一锅粘稠的墨,临近凌晨了,萧然依然心神不宁,翻来覆去个不停。死一般的寂静里,偃旗息鼓了几日的烦躁卷土重来,从四面八方冲击着他心中的脆弱,萧然捱耐不住,终于从床上跳起来,逃出门去。

除了战场,医院是有史以来死人最多的地方。

夜里的病院总是有着许多令人心慌的因素————白的刺眼的墙壁、昏暗的灯、寂静的走道、漆黑的手术室、似乎永无尽头的回廊、盘旋着的楼梯……

萧然跨出房门马上有一种不寻常的感觉涌上心头,但是到底有那些不寻常,他也说不大清楚。

由于他心事重重,也没怎么把这种异样感放在心上。

医院的走廊很静很长,回音也很大。通常在这头轻声打个喷嚏,那头都听的象打雷,即使到了夜间,也会不断回荡着熟睡者的沉重呼吸声,以及疲倦的剧咳声。

而此刻,这条长长的走廊里只有萧然的脚步和呼吸声。

那种异样的感觉又袭上了萧然的心头,这次他抓住了这种不寻常的头绪。

太安静了。

静的像被遗弃的古井。

一种没有任何生命感觉的静。

甚至连往日里充溢的绝望气息都不见了。因为绝望的气息虽然绝望的令人窒息,但至少是生命所发出的气息。

但是此时连一个人也没有。

平时医院虽然里都刻意保持安静,但是毕竟有忙碌的医生护士在来回穿梭。但是今夜一个人也看不到。值班室、洗漱间、厕所……一个人都没有。

连所有的医生和护士都消失了。

萧然努力抑制着自己心中蔓延出来的恐惧感,回到父亲的病房,打开门后他才赫然的发现,病床上的父亲也不见了。

萧然深知父亲全身瘫痪,连意识也早失去了,医生说他连醒过来都是奇迹,绝不可能自己走出病室去。

萧然惊慌起来,他把手放在父亲睡过的床铺上,还是温热的,说明父亲,或父亲的身体刚刚离开,那些原本插在父亲体内的那些导管乱发一般杂乱的缠在一起,让萧然的心更是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有人吗!”

“医生!”

…… …… ……

萧然交替的大声叫着,越发空旷的走廊的回荡掩盖不住他的惊恐。

走廊和大厅的四壁传递着他急促的脚步声,暗处的角落里发出即象哭又像笑的响声。

这时候,他听见了另外一种声音,虽然小,但很清晰。

这种声音他不止听见过一次。

他家的门前有一条小溪,是从深山里的山泉流出的。虽然流量很小,但是终年不断。冬天,没有野兽的嚎叫,没有虫豸的鸣叫,极静的夜里就能清晰地听到这种声音。

潺潺、汩汩的流水声。

本来在这现代化的病院里,能听到汩汩的山溪声就已经很奇怪了,何况这种声音和着缠绵不绝的回音,听来更像是地底深处传来的。

声音很近,就来自他脚下。

萧然低下头,赫然真地看到一条小溪。

红色的小溪。

扑鼻而来的血腥味,让萧然马上判断出这是血。

血流成的小溪。

暗红色的血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把四壁都映出一种很妖气的红。一条由血液组成的小溪欢快的朝他脚下奔流过来。

萧然吓得呆住了,因为他从未遇见过这样诡异的事情,简直就像是在一个无比真实俄的噩梦一样。

眼看“血溪”要冲到他的脚地,他下意识跳了起来,躲了开去,但是那“血溪”像知道他会躲开一样,又像流水遇阻,赫然迅速转向,向萧然脚下流去聚在一起,等着他落地。

萧然心中大骇,双脚哪敢着地。他双膝向上一曲,身体向前扑去,就地一滚,勉强离开“血溪”的范围,顺势站立起来拔腿就跑。

他不敢回头看,但听得见身后潺潺的“水声”响的急了起来,知道“血溪”向他追来,便飞也似的向前逃去。

逃不掉。

刚才显得空旷的怕人的走廊和大厅,在他奔逃的时候显得特别拥挤和狭窄起来。现在他已经完全的确定了,这看似血流而不知是何物的东西绝对是有生命的!不管萧然怎样加速、转弯、窜蹦跳越,还是在它的势力范围的掌控之内。

————然而“血溪”并不是只有一条,不知何时,从何处涌来无数条“血溪”,渐渐汇聚在一起,汇成了一条“血河”。

那是奔腾如河水的暗红血液。

“血河”迅速将这层楼房所裸露出的地面染成红色,萧然已经没有退脚的地方,整层楼房被奔腾不息的血液淹没了,满眼的妖红和令人作呕的腥气不断向他逼来,他已经绝望。

赫然见,他看到向上楼层的楼梯还没有血红的颜色,暂时是这层楼里唯一的净土。

眼看“血河”掀起一个一人高的波浪,夹着腥风向萧然扑来。在他被吓得搅成一团的脑细胞里猛然想起,液态的物体只能向下流的!

他鼓起勇气,努起全部的力量灌入两条已经累瘫吓软的双腿,大喝一声向楼梯口扑去。

再差一步,再慢一秒,他就被迎面而来的“血浪”裹个正着。萧然站在楼梯上喘着粗气,两条腿还在不停的打着哆嗦。

他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急中生智庆幸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就真得让他傻眼了。有生命的“血河”并没有在重力下屈服,真的竟然从下向上倒流起来。

萧然期望着这是场噩梦,但显然不是。

他只好继续向楼上逃去。

这层楼显然没有被“血河”侵袭,不干净的地面,充斥在空气中的消毒液味,这些让萧然无厌恶的东西,现在看来竟然无比的可亲可爱。

这一层楼仍然是静。整个一层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很快有生命的“血河”从下一层涌了、追了上来,令人作呕的血腥立刻全面取代了可爱的消毒水味。

萧然再次拼命逃去,这次“血河”的流量竟然远远的大于刚才,也不知道它那来这么多的血液作为补充的。

现在的“血河”只能用汹涌澎湃来形容。不断翻涌的红色浪花像一个巨大的红色怪兽,嘶吼着,以扑天盖地之势朝他扑来。

完全是一幅地狱的景象。

可怖的景象,单调且繁杂的声音,越来越小小的空间,这一切都拼命攥紧萧然的神经。

他几乎就要崩溃了。

要不是看到她的话。

这个从第一次见面就被萧然日思夜想的女孩,正端端的坐在这一层楼房走廊深处的一张椅子上。

静得像一座风景。

像第一次见到她一样,雪色的、公主一般的衣衫,小巧笔直的鼻子,花儿一样的嘴唇和没有半点血色的脸色。

什么都没有变。

女孩清澈的眼睛里倒映出萧然愕然的脸,还有他身后扑追过来的滔天血浪。

真像在梦中。

所有空间被映得邪红的房间里,蓦然冒出纯洁的似精灵一样的女孩儿。真不亚于在九重地狱里,遇见了九天之上的玄女。

这几天的工夫,萧然就在自己的脑子里幻想出许多和女孩见面的浪漫场景。有花前,有月下,有海边,有山巅,有电影院,有游乐场。

可他万万,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在这种可怖的场景和女孩见了面。

萧然急欲向女孩大呼躲避,但一个字还没有说出来,身后的血浪已经以前所未有之势呼啸着卷了过来。

女孩突然站立起来,萧然借着暗红色的光,赫然看见女孩纤细的手上拿了一把小巧,却无比锋利的……刀!

女孩盯着萧然和他身后的血浪,目光里闪过一分惊恐,一分慌乱,一分担忧,一分关心,但却没有半分的犹豫。

她扬起手中那把锋利而小巧的刀,往自己秀丽无匹的面颊上突然划下去!!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眼看就要将两人卷进来的巨大血浪,竟然痛苦的抽搐了一下,似乎还发出一声,那活的血浪几乎要触到萧然身体,也突然向后退了几米。

准备把女孩护在怀里的萧然整个惊愕愣在那里,双目圆睁望着女孩。女孩对萧然无言的一笑,从他身边走过,向徘徊的他身后的“血河”走过去。

女孩如雪般的面颊被自己用刀划了一下,竟然没有流血,而是留下一条长长窄窄的口子,极不协调的贴在女孩的脸上,像是一只别样妖美的栖了翅的雪蝶。

只是她的面色更加的惨白了。

此刻萧然才注意到,女孩修长的左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这样的口子,有的已经长好了,有的还张着口,像精灵挥洒磷粉的翅膀。

那有生命的“血河”,显然很惧怕这个女孩。

女孩把锋利的刀子放在自己的左臂上,像削水果一样的削开一个深深的口子,那“血河”就痛苦的一声,哆嗦一下,向后退却一段距离。而女孩白纸一样惨白的肤色就又惨白了一分。

但是虽然“血河”暂时退却几步,但它始终把这两人包围在中心,不断盘旋着,似乎想找空隙进攻。

这种惨烈和恐怖的斗法,他只在剑侠小说中看到过。亲历的萧然除了诧异,还疼得要大声叫出。

心疼。

虽然女孩的伤口没有一滴血流下,但是从她紧咬的牙关,越来越惨白的面色可以看出,女孩暗自承受着莫大的痛楚。

其实,萧然宁愿自己立即被这“血河”卷走,也决不愿在看到女孩受一点伤。

“血河”的范围已经退到了五米开外。女孩和萧然就在这半径五米的安全地带的中心,向在孤岛上的遇难者。

紫红色的血液不断的翻涌,一边跃跃欲试的前扑,一边拍打着墙壁,发出像孩童笑般的声音。看样子这个巨大的怪物并不急着捕获猎物,而是在想什么方法尽情的折磨这两人的精神和肉体。

女孩脸上已经似罩上了一层厚厚的严霜,但仍然毅然决然地走向如沸腾般挑衅的“血河”,锋利的刀子也毫不犹豫地朝自己左臂上猛划下去。

一把有力的手冲过来阻止了她的行为。

是萧然。

萧然再也不忍心看到女孩对自己的身体施残,即使他立时就死在这里,也不愿意。

他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就要落在女孩手臂上的刀锋,眼中凝注无限温柔的心疼看着她。女孩愣住了,她想不到萧然竟然用肉掌握住她要落下的刀。

锋利的刀片立刻割破了萧然的手掌。他抓的是那么的紧。

鲜血不住地从他的指缝涌出,滴落到地上。

被逼退在外围徘徊不前的“血河”,立刻对落在地上的新鲜血液有了极大的反应。它咆哮起来,不断试图着进攻,像一条被逼疯的巨犬,转眼间向前猛扑了丈余。

而此刻它的进攻目标显然不是两个人,而是萧然淌在地上的血液。

女孩大吃一惊,眼中露出一丝惶恐。她奋然夺过紧握在萧然手里的刀子,刀锋一转向自己的颈侧划去。

嗤的一声轻响,女孩的颈上被自己划了一条两寸来长的口子,依然没有血液涌出,但萧然却清楚地看到,一滴晶莹剔透的液体从女孩伤口滴了出来,溅入“血河”中,才使得怒吼的“血河”突然像是被狠狠抽了一鞭子一般的剧退了一步。

不过女孩全身如同经霜的肤色如同又覆了几重霜,连唯一有点血色的嘴唇,也白的几乎透明起来。

女孩晃了几晃,终于死支撑不住向后倒去。萧然连忙上前扶住她,柔弱的肩头无力的跌在萧然怀里,巧灵的大眼睛依然闭上,交错的长睫毛不断微颤着。

同时一缕清得不似人间的馥香钻进萧然的鼻端。

接近昏迷的女孩柔顺的倒在萧然怀里,使他不得不以为自己是在梦中,要不是狂跳不止的心脏的话。这时他突然发现女孩从未有过血色脸上,竟然一点点的红晕起来。

原来萧然未止住血的手,紧握着女孩伤痕累累的左臂,不想那左臂上的刀口好似婴儿的嘴巴一样,贪婪的狂允着萧然手上的血。

本来满是鲜血的手立刻就被干渴的刀口吸干,一旦有鲜血流出马上又被吸干。

萧然立刻明白了,女孩肤色苍白的原因。他从地上捡起女孩跌落的刀,狠狠的自己左腕上划下两刀,年轻的鲜血立刻蓬勃而出,灌入女孩手臂上的刀口。

干枯的刀口痛快地喝着萧然的鲜血,女孩的脸色和嘴唇真正红晕起来,看起来更像是个活生生的仙女,而不是梦幻里才有的精灵。

女孩清醒了过来,发现萧然正把他的鲜血灌输到自己的体内,忙轻挣开了萧然的手腕,但没有挣脱她的怀抱。

无比疼惜的温柔,透过金橙色的瞳孔望着他,和萧然眼中的温柔交织在一起,在万分之一秒内筑成了无比灿烂的永恒。

包围着他们的“血河”似乎已经不耐烦了,呼啸着,聚起所有的浪势便朝着两人强冲过来。

女孩轻轻的挣出萧然的怀抱,并挡在他的面前。

她用刀片划破自己的手指,一颗晶莹如泪的水珠从伤口像眼泪一样滴落下去,融在“血浪”里。

猖獗的“血河”突然像一条被蜜蜂蜇了鼻子的老狗,全身猛地抽搐起来,并发出一阵老狗般的哀号,迅速往后退逃了开去。

但女孩刚刚红晕的脸色再度苍白了起来。她不由自主回头深深向萧然望去,倔强地抿着菱形的唇,似是笑了一笑。

但是瞬息她的表情变得无比坚毅,向涌退的血潮追去。

虽然匆匆一瞥,但是萧然读懂了女孩的眼神,里面写满尽是不舍的依依,同时也是一种决别。

这时血潮已经退到楼梯处了,显然它很惧怕女孩,但是浑浊的血水盘旋着,仍然还是不肯罢休。女孩决然的走上前去,又割破了一根手指,滴下那颗晶莹的泪。血潮疾声惨呼,以比刚才还要迅速的速度退下了这层楼梯。

女孩似乎消耗过大,身体猛然一倾,靠在旁边的墙壁上,娇纤的双肩随着她剧烈的喘息上下浮动,像一只被露水打湿翅膀的蝴蝶。

虽然她没有回头,但是萧然清楚地感到女孩现在肯定面苍白得可怕。

他咬紧牙关用力撕裂刚刚止住了血的伤口,悄然走到女孩的身后,轻轻的,温柔的,牢牢的抱住了她。

女孩臂上的刀口,马上贴在萧然的创口上如饥似渴的吸了起来。

女孩吃了一惊,忙想挣脱,但是这次却再也挣脱不开萧然的温柔了。

她在他怀里望着他,向望着天上景色时侯的眼神一样。

女孩赫然发现那时的羞涩男孩现在眼中的坚毅更多于温柔,倾情更重于坚毅。

萧然也忽然发觉,自己怀里的女孩此刻的美,不但空前,而且绝世。

他的呼吸,她的心跳。他的体温,她的脉搏,互相激荡在一起缠绵。

真正是血与灵魂的交融。

但是女孩没有停止追赶血潮的脚步。

她有自己必须去不可的理由。

萧然当然也没有停住脚步,因为就算女孩要步入地狱,他也毫不犹豫会同去的。

他们互相偎依,互相倚傍,好似早已共相随了千里路,早已同度过了无数风雨。

萧然的血液不断的传到女孩身体里面,而又由女孩体内凝结成晶莹的“泪”,驱赶不断汹涌的血潮。

他们看似在追赶,但是他们心里却有逃亡的感觉。他们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但撑一时得一时。

“血河”在他们一次次驱赶下,渐渐所小范围,并且惨嚎着向它的源头退去。

终于,它像一条被夹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啸着缩进一扇门的背后去。

地下室。

位于这座病房楼的最下端。

“血河”一路退去,留下干涸的血渍记录着他两人的历程。

门前,女孩仰头看着已经面色和自己一样苍白的萧然,痛惜的蹙紧了眉头。萧然同样的看着女孩,目光里绽放出的笑意更是无限温柔在心头。

门后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

也许他们不知道,也许他俩的心里早已知道。

两人相对会心一笑,怀着一种极为幸福的悲壮,伸手推开了地下室的门。

什么时候会遇到自己今生的至爱?

或者说,我们有多长时间能和自己的至爱厮守在一起?

一天?一个月?一年?一辈子?

还是一瞬间?

也许,两个人相互对望的一瞬间,就是永恒了。

前一秒钟还不认识的两个人,下一秒钟就可能有生死与共,相顾白头的想法,这是幸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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